文丨卿心君悦
导语:
在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中,每次御前会议,无论规模大与小,嘉靖总能搞出点事情来。
这一次,杨金水将查抄沈一石家得到的四大箱账册,送进宫中,果然,气急败坏的嘉靖又想搞出点事来——
嘉靖先是下密旨招胡宗宪进京,随后又让胡宗宪带着2箱账册去见严嵩……
一番操作过后,嘉靖宣布:
重新调整内阁,从内阁里踢出三个人,分别是严世蕃、高拱、张居正,却只补进去了两个人,分别是李春芳和陈以勤。
嘉靖将严世蕃踢出内阁,能够理解,毕竟浙江官场贪墨了100万匹丝绸,而此时在浙江主政的郑泌昌与何茂才都是严世蕃举荐的,可为何无辜的高拱和张居正也会受到牵连呢?
同时,嘉靖此番内阁调整是“去三进二”,可嘉靖当着胡宗宪的面宣布旨意,却为何偏偏不让胡宗宪也进入内阁呢?
原来,产生这种结果的原因就在严嵩的身上,正是因为严嵩前一晚的一个做法,才促使着嘉靖被迫做出了这个决定。
深夜送账册御案上,从嘉靖二十一年起到嘉靖四十年,整整20年的账单,按时间顺序依次铺开。
账单上的数字,胡宗宪越看越心惊,此时再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他有些明白嘉靖的目的了——
他奉密旨进京,觐见时,嘉靖特许他进入精舍,他本是拒绝的,可当时吕芳对他说:
“你是个识大体的。皇上万岁爷说了,这里平时只有严嵩一个人能进,也是因为严嵩用了你这样的人在撑着大明的江山。因此,他能进,你也能进。遵旨,快进来吧。”
如今看到这些账单,胡宗宪明白了,嘉靖对他特殊恩待,明明就是一种暗示:我可以让你进内阁,但是你得有点行动。而嘉靖想要的行动就是让他站队,由他出任“倒严”的先锋。
胡宗宪能够理解嘉靖为何如此看重他——
整个大明朝都知道他是严嵩的学生,由严嵩一手扶植起来的,不管他承不承认,他的身上始终贴着“严党”的标签。
如今东南战事到了决战的时刻,嘉靖要靠他剿灭倭寇,而此时嘉靖又想“倒严”,那么他势必会成为最大的阻碍。
嘉靖让他表态,可他又如何能表态?
他不仅不愿做“倒严”的先锋,也不觉得如今是“倒严”的最好时机。
胡宗宪想了想,调整了一下思绪,跪倒在嘉靖面前,请罪道:
“触目惊心,臣难辞失察之罪。”
嘉靖说道:
“五任巡抚,三任总督,还有布政使、按察使衙门,那么多人就你一个人没有贪,当然了,最多也就是失察的罪。”
胡宗宪听出嘉靖隐藏在话里的不满,但他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请罪:
“失察误国,也是重罪。”
为何胡宗宪要一再请罪?
胡宗宪身为总督应该为此承担责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胡宗宪想以请罪来婉拒皇上——我都是待罪之身了,有些事我去做就不方便了。
嘉靖岂能看不出胡宗宪这点小心思,于是先加重了话里的压力,将胡宗宪逼到墙角:
“你又不在内阁,更不是首辅,误国还算不到你的头上。”
随后,又直接摊牌:
“一个浙江盯着一个织造局,二十年便贪了七八百万两银子,还有两京十二个省,还有盐茶铜铁瓷器棉纱,加起来一共贪了多少?严嵩这个首辅真是当得值啊!”
嘉靖见胡宗宪低下头仍旧沉默,又继续说道:
“做人难,做官难,都不难。不做小人,做个好官,这才难。严嵩对你有知遇之恩,你不愿背恩负义,这是不愿意做小人,朕体谅你。可你不要忘了,你做的是大明的官,做的不是严嵩的官。”
嘉靖这段话,对于胡宗宪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压力了,还带有赤裸裸的“警告”。
嘉靖言辞“警告”过后,直接亮出了杀招:
“朕再问你一句:今年五月淳安、建德两县发大水,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胡宗宪已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再躲再退便是“不忠”,而嘉靖的意思也很明白,要他立即站队,说出“毁堤淹田”的实情,以此作为“倒严”的开端。
没有办法,胡宗宪又拼死用“马宁远的供词”来搪塞嘉靖,赌嘉靖并不知道实情。
却没想到嘉靖并不认账,继续追问:
“马宁远的供词不足信,朕再问你,新安江大堤到底怎么决的口子?”
事已至此,胡宗宪还有啥不明白的,嘉靖早有“倒严”的心,只是没有下定决心,所以之前明知真相却隐而不发,这一次浙江的贪墨,才让嘉靖真正动了杀心。
胡宗宪想了想,抬起了头,正视嘉靖,一字一顿地说道:
“皇上,臣有肺腑之城,沥血上奏。”
嘉靖以为胡宗宪终于上道了,神情有所舒缓,却没成想,胡宗宪接下来所说的却是一番劝阻之辞:
“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疆域万里,子民百兆,皇上肩负祖宗社稷,治大国如烹小鲜。今年正月……”
胡宗宪一一列举了从正月起的天灾、人祸、与兵乱,一番肺腑之言,旨在向嘉靖表明:
此时并非“倒严”的时机,所以我不能按你的要求说出“毁堤淹田”的真相,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维护严嵩,而且严嵩究竟贪没贪,是不是别人打着他的旗号在贪,现在也并没有确定。
胡宗宪这一番话,说动了嘉靖,品了品当前的朝局,渐渐打消了即刻“倒严”的念头。
胡宗宪见嘉靖不再逼问“毁堤淹田”的真相,刚准备松一口气,嘉靖就给他下了新的任务:
“……你现在就带着这些账,连夜去见严嵩,不要说是朕让你去的,也不要说已经见过朕了,就说奉朕的密旨,来陈奏东南抗倭的事,顺便把你在浙江查出的这些账送给他看。”
胡宗宪的心中又是一震,嘉靖究竟意欲何为?
胡宗宪一时没有想到答案,但总觉得嘉靖意有所指,他2次借机推辞,却架不住嘉靖早就准备好了堵他的话,不得已他只好答应下来。
胡宗宪从精舍出来,疏忽一个细节,嘉靖让他带给严嵩去看的两箱账册,并不是御案旁的那两箱,而是在他觐见嘉靖时早就放到精舍外面的那两箱。
如果胡宗宪察觉到了这个细节,就会明白,早在他觐见之前,嘉靖就有让他给严嵩送账册的打算。
老狐狸严嵩上演“师徒情深”的戏码嘉靖为何让胡宗宪给严嵩送账册?
在精舍,胡宗宪曾问过嘉靖这个问题,嘉靖当时说:
“叫你这样做,就为了看一看朕,还有你,是不是都看错了人。”
可胡宗宪不明白,他拿着账册去见严嵩,又能试探出来个什么……
胡宗宪心中装着疑惑,带着两箱账册,按嘉靖的要求去见严嵩,交上拜帖,胡宗宪果然见到了严嵩。
二人一见面,严嵩就握住了胡宗宪的双手,仔细端详一番,随后问“吃饭了吗”,见胡宗宪没答话,连忙安排管家:
“去,把晚饭剩的,热热端上来,快,快……”
严嵩对他的亲近溢于言表,叫管家热剩饭以及那两声催促的“快”字,都表明严嵩把他当家人看待,一时间,胡宗宪不知如何开口完成嘉靖的任务,心中惭愧微微低下了头。
二人接下来寒暄了一番,过程中胡宗宪提及上次前来拜访未能得见的事,严嵩说他事后便知道了内情,还感慨了一句:
“这个世上啊,有时候弟子比儿子还好。”
胡宗宪不知如何接话,气氛沉默了下来,就在这时,严嵩突然问了一句:
“你这一次是奉密旨进京的吧?”
胡宗宪答道:
“是,皇上要过问东南抗倭的战事。”
仅此一问一答,胡宗宪此番夤夜拜访的真实缘由,就再也隐藏不了。
何为“夤夜”?
古之寅时,也就是临晨3点到5点,若无极其特殊的情况,胡宗宪万不会此时前来,对此严嵩心知肚明。
那这个特殊的情况又是什么呢?
正常来说,像胡宗宪这样的大员,进京是有仪仗规制的,如同上次嘉靖招胡宗宪进京一样,道路需要戒严,严嵩不可能听不到动静。
然而,胡宗宪却悄无声息地进了京,这就说明胡宗宪是奉密旨进京的,既然奉的是“密旨”,那么胡宗宪势必不能去拜访他人,可胡宗宪却来了,还是夤夜前来的,那就只能说明一点:胡宗宪是嘉靖派来的。
而胡宗宪心中的疑惑也在于此,既然他此举瞒不了严嵩,又岂能试探出严嵩贪没贪呢。
那么嘉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只要联想上一次嘉靖震怒时的所为,就能猜到嘉靖的目的。
上一次嘉靖震怒是因为杨金水密报有人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低价买田”,当时,嘉靖怀疑是严世蕃暗自下令做的,于是叫来了严嵩,没有明说,一番故弄玄虚之后,叫其回去询问严世蕃究竟做了些什么,再来回话。
严嵩走后,嘉靖对吕芳说了这么一句:
“看他明天怎么回话吧……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灾民的田,如果真是严世蕃的主意,明天严嵩自己会请罪。”
这一次嘉靖试探严嵩的目的也是如此——
所谓试探就是嘉靖“化被动为主动”的手段,等着明天严嵩给他个交代,而这个交代就是让严嵩主动交出严世蕃。
而之所以叫胡宗宪来做此事,嘉靖还有另一重目的——离间这师徒二人的关系,尤其是离间胡宗宪与严党之间的关系,等严世蕃被处理之后,有心人得知前一晚胡宗宪拿账册来过,严党的人展开联想,不会不记恨胡宗宪。
而嘉靖的想法,老狐狸严嵩自然也能想到,虽然此刻胡宗宪还未道明来意,更没提及箱子里的东西,但严嵩又岂会不知最近发生的大事有哪些?
连胡宗宪都在沈一石被抄家后,第一时间猜到没抄出钱来,当首辅几十年的严嵩又岂会猜不到,而严嵩能猜到这一点,势必就能想到嘉靖此番派胡宗宪前来的原因。
为何抄不出钱?
这些年浙江官场贪墨的情况,严嵩哪会不知道,嘉靖要追究浙江官场贪墨的情况,势必会因郑泌昌、何茂才二人迁怒于严世蕃,乃至严家。
严嵩明白,这一次严世蕃不能全身而退了,可如今严党与清流正处于暗中对峙最激烈的时刻,此消则彼长,严嵩不能让清流捡到这个便宜,于是计上心来——
严嵩假意询问胡宗宪战事打的辛苦不辛苦,随后话锋一转,追问赵贞吉是如何借粮给胡宗宪的。
严嵩此举,不单是要从胡宗宪这里拿到“清流只顾党争,不愿借粮”的把柄,到时严世蕃一旦领了罪,清流也得“损兵折将”,大家都有损失,这一局也就说不好是谁赢谁输了。
同时,严嵩此举也有让胡宗宪站队的用意,一旦胡宗宪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胡宗宪不仅要成为反攻清流的先锋,还间接向嘉靖表明了,胡宗宪始终站在严家的队伍中,这样嘉靖即便想动严家,也会心生忌惮。
只是可惜,胡宗宪并没有接话,而是选择了“两头瞒”,这让严嵩有些失望。
接下来,严嵩把话题指向了胡宗宪带来的两个箱子,故意演戏责备胡宗宪不该送礼,又提及胡宗宪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逼得胡宗宪没法,只好说明箱子里的东西是账册。
在这里有一个细节:
严嵩听到查抄沈一石的家并没抄出多少钱时,脸上毫无意外之色,这就说明严嵩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当胡宗宪说,沈一石的账册全在这两口木箱子里时,严嵩毫无打开的意思。对于严嵩来说,明知道这是嘉靖安排的戏,他打不打开木箱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严嵩不仅没打开木箱,反而出于对胡宗宪的关爱,责备胡宗宪,不该把账册带到这里。等听胡宗宪说,账册可能会牵扯到严世蕃,严嵩义正言辞的回复:
“那他,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事情截止到这里,严嵩的表现与答复没有任何问题,胡宗宪已经可以回去向嘉靖圆满交差了。
可就在这时,严嵩接下来做的一件事,直接捅了胡宗宪一刀,也正因为严嵩做的这件事,直接导致胡宗宪没能进得了内阁……
严嵩狠狠地捅了胡宗宪一刀严嵩让管家热的剩饭,胡宗宪还没来得及吃完,又不得不离开,回嘉靖那里复命。
可就在胡宗宪转身都要出门的时候,严嵩叫住了胡宗宪:
“汝贞,你今天晚上这件事做得犯了大忌,到了宫里头不要说来过我这儿。”
胡宗宪立马大惊,转身回问道:
“皇上也能瞒?”
严嵩一副“我都是为你着想”的口吻说道:
“只有瞒,如果皇上知道了,我没有看账册,受不到责怪,关键是你呀,你把这些账册,先送给我看,这犯了大忌。汝贞,我八十一了,死了没多大关系,东南的大局可不能够没有你呀。
“听我的吧,到了宫里千万不要说到我这来过。”
胡宗宪难以置信的看着恩师严嵩,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
这一次我来,是嘉靖让我来的,恩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明知道我是嘉靖派来的,还让我去欺君,你这不是“玩”我呢吗?
你说这是为了我好,这不扯犊子呢嘛,我拿账册给你看是嘉靖安排的,哪有什么大忌,你现在让我做的事,才是真犯了大忌呢。
胡宗宪看着恩师,不解的说道:
“京师到处都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弟子来府上他们可能都知道了,担罪就担罪,决不能连累恩师。”
胡宗宪话中意思:恩师啊,你真不知道我是嘉靖派来的嘛,我可是你的学生啊,你就非要这么害我,这么连累我?
却没想,严嵩听后又表演了一番:
“糊涂啊,不管谁说你来我这,我不认账就是,有事我担着!”
严嵩话说到这里,就是逼着胡宗宪必须同意,此时如果胡宗宪再想反对,就势必得说出真相,可这个二人都清楚的真相,他又如何能说呢。
严嵩此举意欲何为,胡宗宪其实心知肚明。
这是严嵩要“绑架”胡宗宪给嘉靖看,既然是三人同台演的戏,有些“真”就不能在台面上说清,既然真的不能言说,那么就足以“以假乱真”,严嵩抓住的就是这一点。
胡宗宪听从严嵩的安排,不管真假,所做的事就是“欺君”。严嵩这么做,不仅是要让嘉靖“哑巴吃黄连”,还是故意让嘉靖知道一个信息:
这胡宗宪终究是我的人,他即便是你的臣,听你的,可他也是我的学生,也得听我的。尤其,在关键时刻,他只会听我的。你要真想“倒严”,有些事可得想清楚了。
也正是因为胡宗宪清楚严嵩所为的用意,在听从严嵩的安排后,直接给恩师跪下了,此跪并非是感激恩师此次的“维护”,而是向恩师表明:师徒的情谊,学生这次被您利用“欺君”,就当作偿还了……
而这也就是剧中,严嵩走近胡宗宪,伸手要去摸胡宗宪的头,胡宗宪打了一个颤栗的原因。
果然,第二日觐见嘉靖,当嘉靖问道:
“严阁老,这是胡宗宪从浙江带回的两口箱子,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严嵩答曰:
“回皇上,不知道。”
嘉靖当场脸色巨变,在原著中对嘉靖此时的心情有这样一段描述:
“嘉靖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酸味,连他自己也一时分辨不出是酸楚还是嫉厌,一向不露声色的面容也浮出了复杂的表情。”
这其中的“酸楚”与“嫉厌”皆来自于严嵩的所为,嘉靖没想到自己重用了二十年的严嵩还是会“欺君”,更没想到严嵩为保“严家”竟做出了绑架胡宗宪来胁迫他的事。
嘉靖控制着内心的情绪,转而问胡宗宪:
“知道牌位上为什么要供着‘天地君亲师’吗?”
其实,嘉靖问这句话就是在警告严嵩与胡宗宪,他这个“君父”是排在天地之后,又是在亲人与师徒之前的。
事已至此,见严嵩不会主动请罪,又“绑架”了胡宗宪,于是只好在将严世蕃踢出内阁的同时,顺带着踢出了高拱和张居正。
嘉靖踢出“高拱和张居正”,说是为了“公正”,其实是变相向严嵩妥协。
而之所以嘉靖没有让胡宗宪进入内阁,便是因为胡宗宪终究在关键时刻“站”在了严嵩的一边,让嘉靖失望了……
结语这就是严嵩的狠辣之处,牺牲自己的学生,威胁了嘉靖,在严世蕃必然会出阁的情况下,硬是拽下了清流的两人来垫背。
可也正是如此,让嘉靖“倒严”的念头越来越坚定。
可能有人会说,严嵩糊涂,哪有下属威胁上司的,这不是出昏招自寻死路吗?
但实际上,也不能完全说严嵩糊涂,严嵩只是没有办法而已,严嵩不如此,“严家”会倒,严嵩如此,也许还能觅得一线生机……
所以,与其说严嵩晚年“昏招”不断,不如说:嘉靖这个上司让下属抓住了太多软肋,而严嵩所为,不过是一个临死之人的殊死反抗罢了。
卿心君悦,读别人的故事,过自己的日子。用文字温暖你,我。
品得真细致
胡宗宪都不是翰林吧
胡宗宪进内阁也只能是挂名啊,浙江那会离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