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伯的机密

邢卓

于大伯和许大妈结婚四十年，老夫老妻了。婚姻是双方父母撺掇的，感情一直不怎么和谐。四十年来，磕磕绊绊，打打闹闹，时阴时雨，疙疙瘩瘩。于大伯对老伴的评价是性格暴躁，情理不通，难以交流。离婚的念头不是没有，可这把年纪了，折腾不起了，唉，将就着过吧。

年轻的时候带孩子，忙生计，还不太顾得上吵闹，退休在家，时光宽裕了，口角便日见频繁，冲撞也愈加激烈，每每这时，于大伯会悄然无声地走出家门，在外面呆上一天半日，回来时，气色会平缓许多，而许大妈却仍是气恨难消。许大妈问他到哪儿去了，老头不答。追问，就说去公园了。许大妈不太信，冰铺雪冻的天气也能在公园里呆得住？

这样的情况屡屡发生，许大妈疑心日重，为了探个究竟，决定来个秘密跟踪。一次两人又闹了别扭，于大伯推自行车闷声出了家门，许大妈一路尾随，见老头子在一家店铺买苹果香蕉蛋糕桃酥一大兜，继续前行。从东城到西城，穿大街过小巷，三拐两绕，人失了踪影，许大妈憋着气回了家。

傍晚于大伯回家。手上空空。许大妈问他去哪了，回答是，公园。大妈冷笑，但留了心眼，没往下深究。这夜，许大妈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老头子行踪诡秘，内有文章，是不是去会什么人了，什么人呢，联想到老头的行为已经天长日久，心惊肉颤，莫非他心中另有她人？

过了些时日，两人又生矛盾，于大伯再次离家，这回许大妈全神贯注，穷跟不舍。见他同样了买了糕点水果，同样是往西城奔走，再入一居民小区，进到一幢楼洞中。

家中相见，许大妈母狮般怒吼，究查来龙去脉。于大伯抵挡不住，承认是去看望一个老朋友了。许大妈说，我怎么没听说你有这么个姓赵的朋友？男的女的？我去会会他！于大伯如实交待，女的。许大妈抄起擀面杖就要往于伯头上砸，当然还是拐了个弯落在了老头肩膀上。许大妈哭闹一宿，不依不饶，非要去会会那个狐狸精。大伯说，你去吧，会会也好。我带你去。

见到了那个“狐狸精”，许大妈一肺管的火气霎时消散了。女人是于大伯的儿时的邻居，三十多年前一场大火的使她蒙灾受难，四肢被截掉了三肢半，终日瘫卧在床，靠仅剩的半条胳膊敲击电脑，为一些刊物设计封面，作内文插图，维持生活。许大妈问老于，你接常补短地往她这儿跑，是不是跟她感情好？老于说，没那回事。许大妈说，你坦白交待，到底居心何在？老于说，好，我坦白。不瞒你说，我跟你一起过日子，时不时感觉像是在水深火热之中，感觉老天爷对我太不公平，实在觉得过不下去了，就来赵梅这儿看一看，只要跟她聊聊，心里才有所平衡，想想人家赵梅，都这份上了，还一天天往下熬呢，我这点罪又算得了什么！要不，我不可能捱到今天了。

许大妈默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宽宏大度地说，那你就常来她这儿看看吧。

载《现代交际》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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