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一个个盛进碗里,粉白剔透,被包裹的馅料透出一点红,甚是诱人。
阮梅闭上眼深呼吸,舀起一个,还没到嘴边,一股腥臭飘来,令她忍不住干呕。
她吃过肉馄饨,吃过素馄饨,唯独没吃过胎盘馄饨。
我的妈妈是一个很伟大的人。
二十年前,她羽化成仙,成了桥神。
在她的护佑之下,再怎么刮风下雨,洪水奔腾,那座岌岌可危的桥都没再塌过。
我还没满月就成了孤儿,但没关系,我的妈妈没有走,她只是把对我的爱变成了更大的爱,给了更多人。
换言之,所有经过那座桥的人,都是妈妈的孩子,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抚养我长大的小姨,一遍一遍将这个故事说给我听。每次拉着我的小手经过那座桥,小姨都会边哭边笑地告诉我,妈妈在看着我。
小时候的我确实信了,但随着慢慢长大,我还是知道了一些事。
妈妈根本没有变成什么桥神,二十年前,有人将她作为祭品,殉在了那座桥下。
小转是阮梅的第二个,但却是唯一一个孩子。
阮梅的第一个孩子,因为一次意外而没有保住,不得已只能引产。
是个男孩。
之后的几年,再也没有孩子光顾过阮梅的肚子。阮梅在家人越来越不加掩饰的责怪和催促声中,开始走旁门左道。
她去找了镇上的神婆。
神婆在镇上无人不知,连小娃娃都知道,她什么都能算,什么病都能治,什么鬼都能除。
但纵是如此,却从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她待客时,总是一袭黑袍,脸孔隐在面纱后面。
就连她的声音,也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是个和蔼的老太太,也有人说,她分明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
镇上的老人明白其中的道理,神婆这是自保。干这一行,容易得罪鬼神,也容易得罪人。
而最难缠的,是得罪了变成鬼的人。从业这些年,很难说有多少人间接被她所害,索性遮了面,也算省去一些麻烦。
就跟刽子手在行刑时蒙着脸一个道理。
神婆听了阮梅的来意,给她画了道符。
黄表纸上曲里拐弯画的什么阮梅看不懂,瞧着只觉得像每年夏天,突然凶猛起来的河水。
神婆把符在阮梅身上碰了一下,烧成灰让她喝了下去。
阮梅以为结束了,谁知这只是个药引子,真正的方子,在她放下碗才拿到。
其实就一句话:吃胎盘,男孩的胎盘。
阮梅感觉心惊,胎盘是长在人肚子里的,这和直接吃人肉有什么区别?
哪知家里人完全没这方面的困扰,靠神婆从中牵线,弄回来一块又一块血赤糊拉的肉。
这些胎盘被一个个捧到阮梅面前验明正身,阮梅掉开脸不敢看,不一会儿,就会听到厨房传来剁肉的声音,来历不明的肉被包进馄饨,滚进她的肚子。
一开始,她连咀嚼都不敢,总是一口囫囵吞下。偶尔碰破馄饨皮,那股独特的腥臭回回都让她想去死。
前前后后吃了七个,原本骨瘦如柴的阮梅日渐圆润,肚子却还是没动静,家里人带着她又去找了神婆。
神婆的药方仍旧是一句话:“吃胎盘,接着吃。”
神婆见过大风大浪,话说得轻飘飘,听在阮梅耳中却重如秤砣。
家人的反应和神婆差不多,没多少起伏,在生儿子面前,什么都得靠边站。
于是继续,剁碎了胎盘包馄饨。也是从这时开始,家里偶尔会提一嘴,如今的胎盘,越来越难搞。
阮梅的心理在一个个馄饨面前渐渐崩溃,绵长的恶心和恐惧使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积聚着毒素。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想过逃离,或许在潜意识里,她也希望能够成功诞下儿子,体现自己的价值。
在这种矛盾心理的拉扯下,阮梅总共吃下去十个胎盘,就在吃完第十个没几天,终于,她怀孕了。
一家人的心弦并没有就此松懈,等到了一定月份后,找人看,寻偏方验,最终结果不负众望,是个男孩!
至此,一场闹剧总算暂时告一段落,阮梅的生活也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家里的每个人都开始重视她,给她吃好的,喝好的,当王母娘娘一样服侍。
阮梅知道他们在意的不过是她肚中的孩子,并不是她,但好歹那些好她都受到了,也就没在意。
甚至还颇有些母凭子贵的感觉。
事情的转折来得毫无预兆,如释重负的家人,嘴上也渐渐不再把门,有些事不能让阮梅知道,但他们将其当成了成功经验,告诉了别人。
那天,阮梅于无意中,在家人和邻居的笑谈中,窥听到了一件事。
一个足以将她摧毁的事实。
她第一批吃下去的七个,是胎盘没错。第二批吃下去的,也是胎盘。
但是,在最后一个胎盘里,有一个未完全成形的死婴。
原来这才是神婆开出的第二张真正的方子——“既然吃了七个都没用,可以试试下点猛料。”
阮梅从没亲眼看过馄饨的制作过程,里面究竟剁进去了什么,她自然不会知道。
这天,阮梅一宿没睡,把肚子里所有能吐的都吐了出来。
第二天,她就不再说话了。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没有什么出格行为,只是每天长时间坐在家门口,看着天空,一看就是一天。
也是从那时开始,阮梅的耳边开始出现孩子的声音。
呜哇呜哇,还不会说话的孩子,仿佛在声讨什么,吵得她没有片刻安宁。
她知道自己造孽了,于是开始寻死。
家人直到这时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为了保住腹中的男孩,家人将她看了起来,确保在生产前不出任何意外。
在此期间,阮梅试过上吊、割腕、吞药,都被家人及时制止。
最后一次寻死,离临盆仅剩一个多月。
阮梅站在河边,正值初夏,阴雨连绵,河床水位高了许多,流动的声音,像是一个个耳光。
日夜不停的孩子吵闹声在耳边回荡,阮梅流着泪,看着水面上白色的浮沫,突然想去找神婆。
神婆看到阮梅的样子,心下便了然,说:“你先等等,里面有客。”
阮梅在外间坐等,她听到神婆在里间和一个男的说话。
此人似乎很急,说话语速颇快,声音传到外面只剩一串连续的嗡嗡声。
只是最后一句提高了音量:“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十倍的钱。”
过了一会儿,男人走了出来,看到这里坐着个人,愣了一下,随后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低下头匆匆走了出去。
阮梅看他眼生,没多注意,见他离开,起身走进里间。
神婆仍旧一袭黑袍,见阮梅进来,点了下头:“坐吧。”
阮梅坐下,屋里诡异的气氛暂时压住了她想要为自己讨公道的冲动,所以没有立即开口,神婆也没有催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神婆明知故问:“你都已经怀孕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阮梅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她的体内,有着两个孩子,一个在腹中,一个在脑中。
而此时,她自己的孩子仍乖乖躺在腹中,另一个不属于她的,顺着她的耳朵跳了下去,指着神婆,咿咿呀呀地叫着:“就是她!就是她!”
阮梅死死盯着这个孩子,面容模糊,婴儿尖利的声音像针一样刺着她的耳膜,忍不住脱口而出:“就是她!”
“你说什么?”神婆问道。
话既已出口,阮梅也不再犹豫:“就是你,让我吃下了……那个!”
神婆就是神婆,面对指控毫不变色,平静如常:“我只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和谁都没有恩怨。”
“如果不是听了你的话,他们怎么会……”
阮梅实在无法说出那个词。
神婆没有任何波动:“在我这里,只有客户,没有亲疏。你有难题,我同样可以帮你解决。”
这话一下子说中了阮梅的心结,她看向神婆,神婆隐在面纱背后的两只眼睛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只有两道幽幽的光射出来。
她当然有难题,她放不下内心的罪恶感,她想死。
今天站在河边,她差点就一跳了事。可就在那一刹那,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腹中那个实实在在的孩子。
这段时间,她的内心一直被另一个孩子折磨着,差点就忘了,她自己也有个孩子。
如果一死了之,那身上又会多一条冤魂。
神婆说得对,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出主意的神婆,而是将之付诸行动的家人。
阮梅没发现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已经被神婆毫不费力偷换了概念。
神婆仿佛知晓她内心所想,突然说道:“它并不是因你而死,它来到你面前的时候,和那些胎盘没什么两样。”
“可是我每天都能听到他在我耳边说话!”
“哦?真的?”
“我真的要疯了,我每天都想死!”
阮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神婆的眼睛亮了一下。
“但我现在不能死,我不能再害一个孩子了。我想要我的家人付出代价,我想要消除我体内的罪孽,你必须帮我!”
从神婆那里回来,阮梅感觉心平静了许多。
听了她的诉说,神婆答应帮她,甚至想要立即做法。
阮梅拒绝了,她怕伤了肚中的胎儿。
还有一个多月,等生下孩子,阮梅会来找她。
神婆想了想,同意了。
一个多月,来得及。
家里人战战兢兢了半天,见阮梅平安回来,都松了口气。
他们责怪阮梅不该不负责任,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肚中的孩子考虑。
阮梅没有生气,好声好气认了错。
这一来,反而把家里人弄糊涂了。那个成天要死要活的女人,怎么突然转了性?
不过没出事就好,只要孩子成功生下来,别的都不重要。
阮梅果然再也没寻过死,安心等待临盆那天的到来。
最后的日子一天一天靠近,在那个下着毛毛雨的夜晚,阮梅破水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孩子终于哇哇哭着来到了世间。
是个女孩。
“不对,如果一切正常,绝对不会是女孩。”
面对前来维权的阮梅家人,神婆神情镇定,毫不慌张。
神婆的家布置得鬼气森森,进门就能感觉到一股直指心灵的压迫感。
气势汹汹的几人来到这里,先被屋里诡异的氛围压低了半截,面对着无所不知的神婆,又自动矮了一头。
带头的那人捋了捋思路,刚想说话,却听神婆说道:“我从未失过手,问题在你们这边!”
“你说什么?”几人一下蒙了,“我们都是按照你给的方子抓的药,现在出了岔子,怎么成了我们有问题?”
神婆头摇了一下,面纱背后的眼睛高深莫测:“问题出在那女人身上。”
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掐指算了几下,突然问道:“她后来,是不是寻过死?”
几人面面相觑:“是寻过,因为她知道自己吃了……”
“你们糊涂啊!”神婆痛心疾首,“我不是再三叮嘱过,这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闯祸的那人尴尬地挠挠头:“是我嘴不严,但……但也不能因为我多说了一句,男的就变成女的了吧?”
“你们,唉……”神婆用算过命的手指指着那人,“万物都是有联系的,她本应该静养,平平安安方能诞下男胎。可你们让她的心里起了波动,甚而寻死,天地倒转,怎能不生变故?”
“可是,可是,她后来自己想通了,不寻死了呀!”
“晚了,晚了啊!”神婆重重敲了敲桌子,吓了对面一跳,“如果她的心始终得不到安宁,总有一天会滑胎。后来即便她想通了,孩子得以保全,可已经生了的变故,却是保留了下来。”
一番没道理的言论听得阮梅的家人目瞪口呆,神婆不怕他们不信,如果不信,他们就不会来找她。
果然,对面彻底被带了过去,他们把整件事,全算到了阮梅头上。
为首的老太婆指着一个紧皱眉头的男人破口大骂:“当初不让你娶她,你非要娶。你算算,为生个儿子,我们家搭进去多少钱?”
男人被骂得面红耳赤,求助般看着神婆:“还能有办法吗?”
“还能有什么办法?”老太婆替神婆做了回答,“都生出来了,还能塞回去不成?废啦!”
神婆笑笑,话糙理不糙,此事已没有转圜的余地。生孩子这事不比其他,绝没有退路可言。
更麻烦的是,有了这次的经历,阮梅肯定存了戒备心。下次不管是故技重施还是用其他法子,都绝难成功。
神婆把这个道理说了,对面几人一时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老太婆对男人说:“算了,这个不要了,咱们再娶一个。”
男人点点头,这时,男人身后一个老头沉着声说:“那孩子也不能给她,我们找地方卖了,还能给家里回点血。”
男人对孩子比对妻子更没有留恋,不加犹豫点了点头。
神婆一直看着他们,听到他们想处理孩子,眼睛倏地一亮。
她从桌肚里摸出几沓钱放到桌上,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那孩子,卖给我吧。”
阮梅拼了命生下的孩子,被人如此轻易就决定了命运。
而阮梅对此还一无所知。
她还在坐月子。
说是月子,却没日没夜地带着孩子,根本没人接一下手。每天吃的只有两碗冷饭,饿得孩子憋足了劲都吃不到多少奶水,急得哇哇哭。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阮梅在见到女儿的一刹那,就喜欢上了这个皱皱巴巴的肉疙瘩。
她多可爱啊!阮梅亲了亲她的小手,觉得自己听从家人安排追儿子是那么可笑。
她沉浸在对女儿的怜爱里,连自己造的孽都暂时忘却了。
她给女儿取名小转,希望小转能够转变自己的命运,也希望她下辈子转世投胎,能做个男人。
这天,阮梅见孩子饿得直哭,实在心疼,便拖着疼痛的身体走出房间,想找点吃的。
家里一个人都不在,阮梅走进厨房,发现桌上放着一大盆冷掉的扣肉。
她的心凉了半截,明明受了大罪的是自己,却只能吃冷饭。
看来自己和女儿,在他们眼里都不算人。
阮梅端起碗,没有加热就把肉往嘴里送,肉汤已凝固,可她不介意,一块接着一块,吃得满嘴流油。
自从生了孩子,她再也没有吃过肉。
就在她捧着肚子打嗝之际,看到一个人影进了房间。
母亲的本能让她警觉起来,跟了过去,却见那人抱着孩子,匆匆走了出来。
是孩子的父亲。
“你把她抱哪去?”阮梅问道。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停留,直接出了门。
阮梅大吃一惊,忙追上去,可是她的身体还没恢复,刚跑几步就疼得直不起腰。
眼看孩子被越抱越远,阮梅急得哭喊起来,踉跄着追在后面:“回来,你要去哪?把孩子还给我!”
凄厉的哭喊声引来了路人的围观,随后赶来的老太婆见情况不对,拉住抱着孩子的男人,低声斥责道:“你疯了?光天化日,会出事的!”
男人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转身往回走。
阮梅一把抢过孩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声大哭。
老太婆嫌丢人,大声责骂道:“也不知道演给谁看呢,孩子爸爸抱抱,瞧把她给急得,真是没良心!”
阮梅没理她,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回了家。
老太婆白了儿子一眼:“动动脑子,谁让你明抢了?”
男人挺委屈:“神婆说,时间不多了。”
“不差那一两天。”
老太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神婆给的那些钱,成功抹去了这一家人最基本的人性。
回到家,看到那盆肉被吃了大半,一家人更是怒火中烧,老太婆急赤白脸,冲进房间就打。
阮梅没有抵抗,只是死死护着孩子。刚才那一幕着实把她吓着了,她不明白家人此举的目的,但直觉告诉她,女儿能依靠的人只剩自己了。
当天夜里,老太婆亲自摸进了阮梅和孩子的房间。
那盆肉成功给阮梅补充了营养,孩子终于喝饱了奶,睡得正香。
阮梅侧躺着紧贴孩子,捏着一只小手,也沉沉睡着。
老太婆慢慢靠近母女俩,轻轻将孩子往床边移动,孩子的手从阮梅掌心脱落出来,在床单上滑动。
阮梅没有醒,她做了个梦。
梦里,出现了好多双手,她的孩子被托举起来,从这双手转移到那双手。最终,一双黑色的手接住了她,往上一抛。
刹那间,所有手都消失了,孩子四肢舞动,在空中停留了几秒,直线落下,掉入水中。
阮梅想去救,却被什么拉住了手脚,回头一看,另一个孩子正仰头看着她,面容模糊。
她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去摸孩子,却发现身边空空荡荡,顿时大惊失色跳了起来。
房门不知何时开了,阮梅跑出房间,疯了般敲开每一扇房门,在家中呼喊,可是女儿就像从未存在过,无影无踪。
一个连翻身都不会的婴儿,大半夜会跑去哪里?
家人出现在她面前,老太婆表现得异常关切:“孩子不见了?哎呀,家里不会进了拍花子了吧?”
阮梅怔怔地看着他们,天还没亮,他们三个却穿戴整齐,一点也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她上前一把拉住男人:“是你,你把我的孩子藏哪去了?”
男人嫌恶地甩开她:“你疯了吧!”
阮梅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指着面前的一家三口:“就是你们,你们偷了我的孩子!她在哪里?快把她还给我!”
听了这话,连老太婆也不装了,敞开房门,高声说道:“别血口喷人,你进去搜,搜到了我跟你姓!”
阮梅气得直发抖,指着对面的三人:“你们家没一个好人,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说着就往外跑,一听说要报警,三人立马控制住她。阮梅开始放声大叫,被牢牢捂住嘴。
男人压住她不停挣动的双臂,嘴里不停抱怨:“我说换个衣服吧,不听……”
话没说完,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一直没说话的老头瞪着他:“闭嘴!”
男人悻悻然,却发现手里的阮梅突然停止了反抗,虚脱般躺在地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下身未恢复的伤口渗出血来。
见她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男人松了口气,放开双手,对四处寻找绳索的父母摆摆手:“不用找了。”
阮梅在地上躺了很久,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花板。她看到天花板上有两个孩子在跳舞,一个是小转,一个看不清面容。
家人不再理睬她,一个如此虚弱的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天空渐渐发白,三人聚到一起嘀咕了几句,老头回房睡觉,老太婆出去买早饭。
负责看着阮梅的男人打了几个哈欠,睡眼朦胧地说:“回房间去。”
阮梅顺从地爬了起来,却没有回房,而是走进厨房,从容地拿起刀,回到男人面前,不加犹豫刺了进去。
男人已经打起了瞌睡,没提防胸口一凉,震惊地睁开眼。
阮梅身上的虚弱感荡然无存,两眼喷出怒火:“我的孩子在哪里?”
男人这时候才感觉到痛,脸孔扭曲地跌到地上,却发不出声音。
没得到答案的阮梅拔出刀,双手握住更用力刺了下去,嘴里发出怒吼:“我的孩子在哪里?”
发觉不对劲的老头从房间奔了出来,见此情景,顿时呆若木鸡。
再看男人,已经双目圆睁,一动不动。
阮梅拔出刀,走到老头面前:“我的孩子在哪里?”
反应过来的老头大喊着去夺刀,却没想到阮梅在盛怒之下,力气如此之大,一把把他掀翻在地,用刀尖抵住脖子。
“说!我的孩子在哪里?”
这已经是阮梅第四次发问了,却依旧问不出答案。
老头瞪圆了眼刚想反击,被阮梅一刀割断了喉管。
咣当!门的方向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阮梅带着满脸鲜血回过头,看到老太婆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在尖叫即将爆发的一瞬间,阮梅如豹子般一跃而起,冲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巴。
老太婆被死死抵在门上,浑身颤抖,满眼恐惧看着这个自己平日最瞧不起的女人。
“我的孩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