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一战之后,郑洞国率部走出城准备投降。
郑洞国心里很不甘心,也很羞愧,他都做好被人民解放军鄙视、辱骂的思想准备了。
不料一出城,就碰到萧劲光、萧华两个人,这两个人对他十分亲切,一点也不倨傲,也不轻蔑。当晚,他们在指挥部为郑洞国举行宴会。
郑洞国本来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这两杯下肚,更是连话都不愿意多说。萧劲光、萧华看到郑洞国一脸的不高兴,依然对他们充满了敌意,但他们还是很客气地跟郑洞国打招呼,就像是在跟自己的老朋友打招呼。
郑洞国低着头,默默地喝酒,一言不发,但内心深处,却是充满了感激。经过短暂的思想挣扎之后,他起身对两名将军说:"数月来,我从未尝过如此丰盛的一餐,对你们的盛情,不胜感激。我在国民党干了二十多年,这一次不成了,当然要听天由命;至于那些想要回家的将士,还请允许他们离开。”
萧华向郑洞国保证,他会安排好自己的部属,并向他们说明了我党的政策,愿意回乡的,组织上会尽量送他们回去,愿意留下的,就不计较过去的恩怨,给予同等待遇。
吃完饭,萧劲光向郑洞国打听以后的计划。郑洞国面色凝重,沉声道:“首先,我不会在报纸上发表任何言论。第二,这次的晚宴,我就不去了。”
萧劲光、萧华一口就同意了,还亲切地请他到哈尔滨去走走,好好看看,以后也能为老百姓出一份力。
郑洞国一口回绝:“我就是想做一名普通的百姓。”
两名将军并不担心,而是委婉地说道:“如果你不想干活,可以休息,也可以读书,你自己选吧。”
萧劲光、萧华两人的建议正中郑洞国的下怀,他决定先进修一阵子。他带着几个部下,到哈尔滨解放地区,在那儿待了3个月。
至于郑洞国为何不肯入党,根据郑洞国后代的回忆,并非郑洞国有意与国民党勾结,而是越不过自己的道义底线。
他出身湘西,是一名爱国志士,在革命年代,他是黄埔军校的毕业生,也是孙中山的学生。起初,他之所以参加国民党,并不是因为党派之争,而是因为他想报效国家。
他在抗日战争中作为一名国民党高级军官,用自己的方式在抗日战争中杀出一条血路。
对于郑洞国来说,加入共产党就像是将枪口对准了自己昔日的战友。
战争结束后,他到哈尔滨,无意中了解到,当长春被解放军围困时,黄埔军校的老师周总理,曾经写过一封信。
信上说,中共解放大陆大局已成定局,并请他参加解放军,同吴化文、曾泽生等人一道,为祖国的解放做出贡献。但最终,这封信还是没有送给郑洞国。
长春一片混乱,他所在的指挥部到处都是枪声,信也不见了。
郑洞国听了周总理的来信,很是感动,这也是他后来参加新中国的一个铺垫。
当时在国民党,蒋介石就经常把共产党贬得很惨,认为他们是落后的、不是“正统”的、是匪类的。
但是郑洞国记得,他在长春被打败的时候,东北解放军军团长与政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两个人都下了车,热情的和他握了手。
当晚三人聚餐时,也对郑洞国说明:长春实行经济封锁,目的是尽量减少人员伤亡,争取长春的和平解放。
二人当晚对他的关心,被郑洞国默默地看在眼中。他对蒋介石所说的中共,产生了一种疑虑,决心要再认识、再了解。
郑洞国是在叛变后由国民党军官调往中央后方解放区时,开始还有些胆怯。
在国民党战争中,被抓的中国人,大多被关押起来,不留活口。西安事件中,杨虎城一家受到的对待,至今回想起来,仍令人不寒而栗。
郑洞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当地的党员并没有因为他是一名国民党军官就对他进行刁难,反而很是热情地带着他到处走走,和他聊着天。
哈尔滨解放区作为东北解放区的中心重镇,担负着巩固地方政权,恢复经济,支持前线作战的重要任务。郑洞国能够被调到这个地方休养,就已经说明了对他的信任和期望。
中国共产党花了很大的力气来解决解放区的发展问题。在当地强调要建立一个民主法制的社会,废除了国民党的苛捐杂税,提高了工人的工资,保证了他们的生活。
郑洞国率军辗转数个国民党统治区,也没有见过当地生机勃勃、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
郑洞国在田地里辛勤的工作着。他一直住在哈尔滨,一直住到1950年。
1950年10月,郑洞国抵达北京,并被周总理亲自接待。听说周总理对他念念不忘,他心里也很感动。所以,郑洞国高兴地去了。
这一天,黄埔军校的教官聂荣臻也来了,周总理一见到郑洞国,立刻站起来,和他握手,“欢迎光临,好久不见,真是太好了。”
郑洞国也没有料到时隔多年,周总理依然对自己一如往昔,顿时如同犯了错的小孩一般,老泪纵横。他收拾好心情,歉然道:
“周总理,先生的教诲,我已经忘记了数十年,长春解放前夕,你还亲笔给我写过信,我对你,对共产党的宽容,都表示感激。”
周总理原谅了他,并劝慰他说,过去的事情不必再说,以后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众人坐定以后,周总理向郑洞国问道:“你在北京认识什么人吗?”
郑洞国说,他还有一个黄埔军校的同学,名叫李奇中,如今也在北京。周总理也知道,这位是国务院的顾问,所以没过多久,就有工作人员将他叫了过来。一见,两人便亲热起来,围成一圈,十分热闹。
吃饭时,周总理还亲切地向郑洞国打听他的家境,并询问他对未来的计划。郑洞国琢磨了一下,就说自己年纪大了,准备回去种田。
李奇中打趣道:“行啊,你在老师年前也敢称老?”这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周总理收拾好心情,开始向郑洞国说明自己的计划:
“你是起义军的将军,哪有回乡种田的道理!而且,还不到五十岁,时间还很多,我们的祖国才刚刚起步,我们的工作还很多。”
郑洞国很是感动,也很高兴的答应了下来,说他要回上海接受治疗,然后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周总理明白了他的意思,让他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他恢复了再说。1951年冬天,郑洞国写了一封信给李奇中,谈到他亲眼见证了国家的发展,他也感到非常高兴,所以他打算趁着过年的时候回北京。
周总理知道这件事后,在国务院接见了郑洞国,他也坦率地讲了自己对中国共产党的了解。周总理看到郑洞国如此迅速地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并于1952年6月将郑洞国一家迁往北京,并委任其为水利部门的参事。
1952年6月,郑洞国离开家乡,到北京任职,出任水利委员会的参事。
1954年,郑洞国就任国防委员会委员时,忽然接到一封烫金的红色请柬,他拆开一看,上面写着毛主席要在中南海丰泽园设宴款待他。郑洞国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他跟毛主席没有任何交情,也就是在会议上见过一次,但从来没有单独见面过。
郑洞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竟然会被邀请去参加一场宴会。不幸的是,在毛主席宴请的那一天,由于某些特别的事情,郑洞国姗姗来迟,他一进屋,贺龙,叶剑英,鹿钟麟等人就都来了。
“郑洞国,你真是个好名字。”董学斌一进门,他就站了起来,跟董学斌握了握手,用湖南话道:“你真是个好名字。”
郑洞国跟屋子里的人并不熟悉,所以显得很拘束,毛主席看到他,主动问道:“想抽根烟吗?”
郑洞国道:“抽。”说完,他从毛主席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来,毛主席的动作让郑洞国大吃一惊,他擦了一根火柴,起身为郑洞国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早就听人说过,毛主席是多么的和蔼可亲,多么的谦虚,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他忽然发现,自己以前看过的毛主席的书,都变得栩栩如生了。原来书上的东西,都是真的。
随着谈话的进行,郑洞国越来越觉得毛主席能够领导新中国,并不是巧合,也不是侥幸,而是真正的历史,也是所有人都做出的决定。
当毛主席向郑洞国询问家庭状况时,他很诚恳地回答说:「我儿子刚从上海同济大学毕业不久,目前在沈阳一家建筑单位上班。家里人都很好。”
毛主席点头:“你的家人过得很好,现在是为人民服务的时候了。你五十一岁了?看起来年纪不大。”
郑洞国这些年已经想通了,所以他对工作很有激情,立刻表示自己会为国为民服务。他很早就问毛主席:“毛主席,您对马列主义的理解是怎样的?”
毛主席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一愣一愣的,看了看郑洞国,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哈哈大笑起来:“我又不是天生的知识分子。当年学了马列主义就到了煤矿里,跟那些矿工们打了招呼,他们不买帐。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后来,终于想通了。我现在都在煤矿工作了,还装出一副书生的样子,说明我的立场还没有完全改变。”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当我们的位置改变了,我们的架子就不那么大了,我们学习马列主义是很容易的。”
郑洞国事后回忆,在饭桌上,毛主席跟他说了很多话,他都忘了,只记得这一次的对话。也就是这一次与毛主席的对话,使郑洞国完全改变了自己的观点,并从此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
郑洞国来到北京之后,曾任傅作义的顾问,当时傅作义是水利部的部长。郑洞国利用空闲的时间,写信给陈碧莲,希望她也能来北京,但是都没有回音。
之后,陈碧莲给回了一封信,要跟郑洞国离婚,并附上了一份离婚协议书。郑洞国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尽管心里很不理解,也很不愿意离开,但他还是咬着牙,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碧莲为什么要跟郑洞国离婚?陈碧莲与郑洞国离婚后,与一名陈老板结婚。陈碧莲的这一决定,让陈碧莲悔恨终生,结婚没多久,陈老板就病逝了,失业的陈碧莲,日子过得很艰难。
陈碧莲在老年时就有了复合的念头。郑洞国娶了陈碧莲之后,陈碧莲对覃腊娥的一双儿女也是很好,做了一名合格的妈妈。郑洞国的几个孩子和孙女,都是支持郑洞国与陈碧莲复合的,毕竟他们都知道,郑洞国曾经有多爱过陈碧莲。
郑洞国不管儿子、儿媳妇,还是孙子的劝说,都不肯,他告诉儿媳妇焦俊保,“有她在,我的月薪也就够她十天的花销。”
焦俊保劝道:“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了,你的薪水也很高,绰绰有余。”
郑洞国在那个时候的地位很高,薪水也很高,所以郑洞国只是找了个理由,陈碧莲跟郑洞国离婚后,就嫁给了陈老板,这让心高气傲的郑洞国颜面尽失,哪里还会和陈碧莲和好?
郑洞国并非薄情寡义之人,知道陈碧莲独居,孤苦无依,郑洞国便将这件事报告给了上面,得到了全国政协的重视与关心,陈碧莲被调往上海文史资料馆任职。
虽然两人并没有在一起,但两人都很在意对方,郑洞国虽然不能亲自出马,但却让自己的孩子和孙子,在闲暇的时候,经常会来上海看陈碧莲,给她送点礼物,送点钱。
1991年1月27日,郑洞国因病死于北京,终年88。郑洞国在弥留之际,显得很平静,他告诉身旁的亲人:「我戎马多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别为我伤心,好好活着吧。」在许多黄埔将校中,只有郑洞国与杜聿明二人,是海峡两岸共同悼念之人。
失去联系的二儿子郑洞国膝下郑安飞、郑安腾二子。
他们均为郑洞国的原配夫人覃蜡娥所生。
郑安飞和郑安腾在1948年被蒋介石派往台湾留学,蒋介石并没有想挟持人质,而是因为郑洞国被围困在长春,蒋介石认为郑洞国一定是战败自杀了,所以特地拨款,将郑洞国的两个儿子送到台湾念书,实际上,这也是蒋介石奖赏郑洞国“殉国”的一种奖赏。
1948年10月,长春,郑洞国将军投降;当时,国民党宣布郑洞国“殉国”,郑安飞和郑安腾身为台湾学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两人商议后,决定让大儿子郑安飞去长春对他的父亲郑洞国进行“收敛”,让他的弟弟郑安腾继续在台湾念书。
却不想,这一别,就是永远。
郑安飞到达长春后,当然得知自己的父亲不仅没有死去,而且由于自己的主动请缨,成为了一名革命英雄;所以郑安飞选择了留在大陆,和父亲住在一起;但自此之后,郑洞国和郑安飞、郑安腾都失去了联系,一人留在台湾。
20世纪八十年代,海峡两岸重新沟通之后,郑洞国曾派人去台湾找寻郑安腾,却始终未能寻到郑安腾。这也就意味着,郑安腾和郑家,在1948年10月后,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至于是不是蒋介石的怒火,他就不得而知了。
郑安飞在新中国建立之初,就毕业于上海同济大学,并被派往东北工作;1977年,郑安飞夫妇因照顾年迈寂寞的郑洞国,被调往北京任职。直到1998年春天郑洞国因病去世。
郑安飞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甚至还带着几分怯弱和木讷。
据郑安飞的儿子郑建邦回忆,1980年代,郑安飞与他的爸爸郑洞国,常常一次就是几个钟头的面对面,什么也不说。
然而,郑安飞敢于为“妈妈”陈碧莲和郑洞国复婚,与郑洞国多次争吵,可见郑安飞为人虽然老实本分,胆子小,性格木讷;不过他还是很讲义气的。
事实上郑安飞与儿子郑建邦一直在照顾陈碧莲的生活,所有的开销都由郑安飞和他的儿子出,直到陈碧莲小姐在2006年过世。
陈碧莲死的时候,郑安飞已是八年前死的。
郑建邦,郑安飞的大儿子,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1980年代早期到北京一所大学教书;1985年后,郑建邦先后任民革中央宣传部干部、主任科员,民革中央宣传部副处长;郑建邦,43岁,于2000年出任民革中央联络部部长。
从2018年起,郑建邦当选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副主席。此外,他还兼任民革中央常务副主席、宋庆龄基金会副会长等多个职位。在全国政协委员中任职政协副主席,那可是副国级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