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人初试云雨之欢,贾宝玉不满十岁,曹雪芹为何要这般设计?

居士不红爱红楼 2024-12-30 08:00:39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发生在红楼第六回,贾宝玉先在太虚幻境与警幻之妹兼美初试,随后梦醒,余兴未消,于是和贴身丫鬟花袭人发生了云雨之欢。

围绕着这场“初试”,出现了一些难以避免的道德评判,尤其是之后袭人“青云直上”,先被贾宝玉另眼相待,后又被王夫人内定为姨娘,读者难免把袭人的上位跟这场“初试”联系起来理解。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期间也有一些论者对袭人的行为进行解释,认为袭人和贾宝玉“偷试”的行为无伤大雅,比如《红楼梦学刊》2003年第2辑刊载了白盾的文章《花袭人辨》,文中就对袭人偷试的行为做出如下解释:

所谓“初试云雨情”问题。有人说是袭人有意“勾引”宝玉,造成她的特殊身份,是“品德败坏”。揆诸形象实际:袭人是奴才身份,一切属于主人,包括身体在内。在“伏侍”主人中,包括了性服务。她没有拒绝主人的性要求的权利,主人要她怎样就只能怎样,要求她冰清霜洁、三贞九烈,只能是“诛心”之论,不切她“奴才”的身份实际。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与其同时,袭人是贾母跟前的小丫头,是贾母“与了宝玉”的,即将她身体在内的所有权都“与了宝玉”,属于宝玉所有了。宝玉提出性要求,她无权拒绝。——《花袭人辨》

对于白盾先生的解释,不红君个人难以全面认同,对于丫鬟隶属于主子,故而袭人的身体所有权属于宝玉,这一点符合封建时代的实际情况,但若要以此将袭人完全“摘”出来,私以为仅凭这段辩解实在差强人意。

游幻境宝玉梦醒

首先,袭人是贾母“与了宝玉”,所以袭人满足贾宝玉的生理需求,这一点无可责备,这是封建时代主仆关系的常见模式,故而贾琏在未娶王熙凤之前,屋里也曾有两三个通房丫鬟,而且按照小厮兴儿所言:“我们家的规矩,凡爷们大了,未娶亲之先都先放两个人服侍的”。

如此种种,都可证袭人服侍贾宝玉,称不上“勾引”二字,而是贾府常态,更何况原著里写的是“宝玉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情”,可见是从梦中醒来“余兴未消”的贾宝玉占据主导权,“勾引”二字实在加不到袭人头上。

但诸君要注意另一方面,袭人的行为虽然是合理合法的,但不代表她在这个过程中处于“萌新”状态,完全被贾宝玉牵着鼻子走,原著许多细节证明,袭人在许多地方都是自知自觉的。

贾宝玉过迷津

比如贾宝玉刚从梦中惊醒,袭人为其换衣裳时,发现裤子湿了,原著里特意写道:

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又比宝玉大两岁,近来也渐通人事,今见宝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觉察了一半,不觉也羞的红胀了脸面,不敢再问。——第六回

这段描写明点袭人知道宝玉梦中经历了什么,既然知晓,何以到了晚间给宝玉换中衣时,宝玉请求袭人保密,袭人却含羞笑问:你梦见什么故事了?是哪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

袭人一向以温柔和顺称是,既知宝玉做了春梦,又得宝玉恳求保密,她完全可以随口答应,将这件事岔过去,可袭人非但没有岔过去,还捉弄般地细问宝玉做了什么梦。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另外,贾宝玉纵然动了兴致,要求袭人陪自己“偷试”,但袭人并非没有拒绝的权利。具体可参考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贾宝玉午间要求晴雯陪自己一起洗澡,晴雯就进行了拒绝,原著记:

晴雯没的话,嗤的又笑了,说:“你不来便使得,你来了就不配了。起来,让我洗澡去。袭人麝月都洗了澡,我叫了他们来。”宝玉笑道:“我才又吃了好些酒,还得洗一洗。你既没有洗,拿了水来咱们两个洗。”晴雯摇手笑道:“罢,罢,我不敢惹爷。”——第三十一回

白盾先生所说的“奴才无法拒绝主子的要求”,只适用于贾赦、贾珍这种好色之徒,具体置之于贾宝玉,情况便不同了——晴雯可以拒绝陪宝玉洗澡,袭人亦可拒绝陪宝玉“偷试”,以贾宝玉的个性,断然不会“霸王硬上弓”。

贾宝玉做客花家

袭人一定知道陪宝玉“偷试”会有怎样的益处,这也符合曹雪芹给花袭人打造的“争荣夸耀”的主体个性。

诸君请看原著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过年期间,贾宝玉骑马去袭人家里做客,在这中间袭人有一个特殊的表现——她要摘下贾宝玉的通灵宝玉,给家里的姊妹们观看。

(袭人)一面又伸手从宝玉项上将通灵玉摘了下来,向他姊妹们笑道:“你们见识见识。时常说起来都当希罕,恨不能一见,今儿可尽力瞧了。再瞧什么希罕物儿,也不过是这么个东西。”【庚辰双行夹批:行文至此,固好看之极,且勿论按此言固是袭人得意之话,盖言你等所稀罕不得一见之宝,我却常守常见视为平物。然余今窥其用意之旨,则是作者借此正为贬玉原非大观者也。】说毕,递与他们传看了一遍,仍与宝玉挂好。【庚辰眉批:自“一把拉住”至此诸形景动作,袭卿有意微露锋芒,轩中隐事也。】——第十九回

庚辰本此处,连写两段批语,表明袭人的“争荣夸耀之心”。

茗烟带宝玉前往花家

贾宝玉衔玉而诞,京城皆知,连北静王水溶、清虚观张道士都要专门一看,如此珍贵之物,袭人轻描淡写间从宝玉项上摘下,送给家人观看,以在家人面前显示自己的身份,此乃袭人心中得意之笔,故而脂砚斋说“袭卿有意微露锋芒。”

但若以此批评袭人,不红君私以为不妥,坊间盛传“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便为此举一注脚,我们不能用圣人标准来要求天幕红尘中的芸芸众生,这是不切实际的——若要批评袭人,诸君自己得先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一旦能达到这种境界,便不会以此责备袭人,故而责袭人者,正与袭人同类者也,如此责备,亦是幻中说幻而已。

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这当中还有一个问题容易引起争论,那就是袭人和贾宝玉发生关系时,贾宝玉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幼童,纵然是贾宝玉要求袭人陪伴,但读者总觉得袭人有引诱宝玉的嫌疑。

不红君认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红楼梦》的时间线几经修改,根据张爱玲的考证,《红楼梦》早稿中宝玉、黛玉、宝钗、湘云等人的年纪,均比今稿要大得多,后来之所以改小,是因为要让贾宝玉长居大观园,只能以年龄尚小,不必避讳男女之防为合理逻辑,不得不修改。

所以我们看到,林黛玉进荣国府,对规矩礼数、人情世故的深刻洞察简直惊人,完全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可按照原著的时间线,她此时只有六七岁,就算黛玉冰雪聪明,也成熟得有些过了头。

故而,贾宝玉、袭人初试云雨情,用年龄问题来进行批判是有些站不住脚的,这是曹雪芹的问题,不是花袭人的问题。

贾宝玉焚香散麝

袭人借由通房丫鬟的途径,谋取事业的上升,以理性客观视角而言,我们无法批判她,因为这是那个时代的生活常态,故而原著中袭人与宝玉偷试前,心中想的是“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

另有第十九回,袭人答应宝玉,拒绝母兄赎身,贾宝玉喜极之下说“你在这里长远了,不怕没八人轿让你坐”,袭人听完却说“有那个福气,没有那个道理,纵坐了,也没甚趣”——可见袭人很清楚自己奴隶的身份,八抬大轿是正妻的待遇,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她始终在坚守封建礼教的本分。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从今天来看,袭人的奴隶思维是落后的,但放在那个时代,她只是顺应时代的要求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按照袭人这种性格,如果她生活在今天,她也一定会顺应今天的道德标准,成为新时代的新女性,我们而不能“马后炮”,用今天的标准要求袭人,正如白盾先生所言:

时代变迁引起道德观念的变化。两个世纪前的曹雪芹绝不知“反封建”为何物。在中国文化中“封建”一词是“封诸侯,列建国”之意,而不具有我们今天理解的“封建”和“反封建”的意义。所谓历史观念,就应该还历史以历史、还古人以古人——评论古代文学作品只应按当时观念衡量,不能用今人的、现代的观念要求古人、衡量古籍。——白盾

综上所述,“贾宝玉初试云雨情”一节,袭人的争荣夸耀是真,这一点无需避讳,毕竟这些丫头除了姨娘,就是长大被配小厮,她们有权利为自己谋得一个广阔的未来,不用沉沦底层,嫁给多浑虫、鲍二之流,我等读者不能拿着道德当令箭,尤其是拿着今天的道德观念要求这些丫鬟堕入底层,这既不符合客观理性的思辨态度,也有失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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