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听了暗道:“尚复生是他们的朋友,我只是和他们初次见面。他们请人来对付大哥二哥,我可不能袖手旁观。他们若是甘做鹰犬,不用大哥二哥说话,我就不能将他们轻易放过。但大哥为什么会跑来杀掉齐雁行,其中的缘故我必须搞清楚。听尚复生说白鹤观上上下下有一百多口子人,我总不能大开杀戒,把这一百多人全部杀掉,就为了泄私愤。”
只听李雁博说道:“掌门师兄这个江湖上的朋友,名叫南宫错,尚大侠知道他的名字吗?”
尚复生一愣,问道:“六合手南宫错?勘验齐观主遗骸的是他?”
李雁博道:“不错,据说他的师门大有来历,想必尚大侠也一定听过。”
尚复生白眉一轩,问道:“谁?”
李雁博道:“是逐鹿侯!在白鹤观和逐鹿侯之间牵线的,也正是此人!”
尚复生知道南宫错在江湖上可不是善类,他武功高是高了,却是个势利之徒,向来没什么信义的。听见他的名字,尚复生心中已是不悦;再一听逐鹿侯三个字,若不是无忌一早把他按住,他几乎立刻就要勃然大怒跳起来了。
李雁博却没留意他神色的变化,继续说道:“尚大侠请莫要见疑,尚大侠家学渊源,武功见识定必不凡,贫道还打算因掌门师兄之死要向大侠讨教一二。”
尚复生忍住怒气,说道:“我是一介老朽,讨教二字如何敢当?”
李雁博说道:“贫道不是说客气话,我与尚大侠纵说不上知交,最少也还有一面之缘,贫道是信得过尚大侠人品的。请尚大侠看在先师兄面上,不要置身事外。”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等于拿言语挤住了尚复生,叫他不好意思立即一口回绝,尚复生只好说道:“闲话已说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上一次见到齐观主,算一算时间到三天前他遭逢不幸之时,不到三年。怎的他会和丐帮结怨,招来这场无妄之灾?”他这话也有他的含义在内,如果只是江湖上的纷争,齐雁行应该找他出面说和才对,为什么会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结果齐雁行还给韩飞虎杀掉了?如果两家的冤仇不是解不开的死结,尚复生出马做中,丐帮无论如何都要给他几分薄面的。
李雁博却有点蠢,听不出尚复生话里话外的意思,自顾自地说:“三个月前,掌门师兄召我们商谈事情,正是为了白鹤观的未来。”
李雁博是真蠢,尚复生却开始装傻,说道:“白鹤观不是好好的吗,说什么未来?”
李雁博道:“我们都老了,已无法左右未来是什么样,可是观里的年轻子弟的日后,我们总不能一点也不顾虑吧?”
尚复生道:“这倒也无可厚非。你们想干什么呢?”
李雁博说道:“我们本来也不想多事,不过,掌门师兄却想恢复白鹤观的旧日荣光,在官场上谋个退步,只是他做出这个打算之前,却有个顾忌之处。”
尚复生道:“有什么顾忌?”
李雁博说道:“白鹤观由南宫错牵线投顺逐鹿侯,江湖上都知道逐鹿侯神通广大,现又是圣眷正隆,掌门师兄走他的路子,当然会有很多人知道了。”
尚复生道:“齐观主怕给江湖上的朋友知道说他的闲话?”
李雁博说道:“不错。倘若师兄不管不顾,不为白鹤观的以后着想,弟子会怎样议论?”
尚复生道:“那你们商量的结果,最终还是决定投靠官府了?”
李雁博摇头说道:“掌门师兄有所顾忌,直到三天前掌门师兄不幸遇害,我们对这件事情还是未作决定。”
尚复生道:“你们商量投靠逐鹿侯,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雁博道:“大概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尚复生道:“然后呢?”
李雁博说道:“大概半个月前,师兄告诉我们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尚复生道:“想必是逐鹿侯给你们回信了?”
李雁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半个月前,掌门师兄接到了逐鹿侯的一封信。”
尚复生道:“信上说什么?”
李雁博说道:“逐鹿侯说可以接受白鹤观的投顺,但要我们纳一个‘投名状’,才信我们的诚意。”
逐鹿侯那封信的内容大意是说,要只白鹤观的人配合刑天盟武士,作直隶驻军和江北绿营十万大军的前锋,铲除白石寨和白莲教的义军,阻止这两家颠覆朝廷。在此之前因军情紧急,白鹤观不要、也不必前往京师再见逐鹿侯。逐鹿侯老奸巨猾,不见兔子不撒鹰,白鹤观有心投顺,还得看他高兴不高兴。可以想见,齐雁行接到逐鹿侯以这样的口吻写来的一封信,内心的郁闷当是无与伦比的了。但尽管如此,齐雁行尝过在京城得意的甜头,追名逐利之心不死,无伦什么委屈都想咬牙吞下去。
尚复生道:“结果你们白鹤观的人加入了攻打白石寨的行列中。”
齐雁行的妹妹齐瑶光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按照逐鹿侯的意思,前去攻打白石寨了。”
尚复生道:“后来攻打白石寨顺利么?”
李雁博微微露出得意之情,说道:“我们出其不意突袭,打了白石寨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反抗十分激烈,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到后来他们不但死伤惨重,掌门师兄和刑天盟合作,还杀了几个首脑人物。逐鹿侯听说‘捷报’十分欢喜,没过几天就邀师兄前往京师,再次面谈。”
尚复生和无忌听到这里,都是不由自主心中一沉:“不知给齐雁行杀害的人是谁?”尚复生斜了无忌一眼,已知无忌和他一样,都想知道给齐雁行害死的那两个人是谁,于是问道:“齐观主杀掉的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他们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否则逐鹿侯也不会这么高兴。”
李雁博颇为得意地说道:“尚大侠说得不错。给掌门师兄杀掉的那两个人是一对夫妻,男的姓杨,女的姓祁,米昆仑那老儿也死在乱箭之下!”
尚复生大吃一惊,说道:“你说什么!?”
无忌听到这里,只觉一个炸雷炸响脑海,不禁两眼一黑!
他没想到白石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但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要知韩飞虎在丐帮拨乱反正之后,丐帮面貌一新,杨君孟可是韩飞虎的左膀右臂,武功之高仅略逊于韩飞虎,身任丐帮副帮主,是足以称为丐帮第二高手的;他的妻子祁玉燕是沧州府著名的武林名宿金刀祁子山的掌珠,一手追魂夺命的刀法已尽得乃父真传,在江湖上有名的女子侠客中不敢说登峰造极,至少也可算一把好手,没想到他们俩竟会战死在白石寨,而无忌却连叫祁玉燕一声“二嫂”都没来得及!
在这一刻,无忌只觉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就要站起身来。齐雁行率领白鹤观全部弟子参加了白石寨之战,在恶战中杀害了杨君孟和祁玉燕以及白石寨主米昆仑,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韩飞虎会来杀齐雁行,原来他是来为杨君孟夫妇报仇来的!
尚复生也强忍着内心的悲愤和怒火,低声问道:“除了丐帮副帮主给你师兄杀掉,被杀的还有什么人?”
李雁博仍旧有些得意地说道:“经过后来的辨认,死在白石寨的除了丐帮和白石寨的人之外,还有不少是红枪会的人,其中有几个女子,身首异处,其中就有米昆仑和他的女儿。这场恶战对于官军这边而言,自是一个大大的胜利,官军虽也死了不少人,但好在几个朝廷下令通缉多时的头面人物都已除掉,白石寨的悍匪势力土崩瓦解,还连带着消灭了十年前邯郸之战中漏网的白莲教教匪,根除了盘踞在京畿直隶一个大大的隐患。逐鹿侯似乎根本没料到战果竟然如此丰硕,一接到战报就欣喜若狂,立刻派人传信,要面见掌门师兄。”
尚复生忍住怒火,说道:“敢情齐观主之死,是丐帮衔冤报仇?”
李雁博脸上微露惧意,说道:“不错。丐帮帮主韩飞虎亲自前来,白鹤观没人是他对手,更厉害的是,韩飞虎带着两个厉害的帮手,这两个帮手竟是江南有名的武林世家宇文家的少主人宇文雷和他的妻子,不知为何,他们也身带重孝,来到白鹤观中,见人就杀,见人就打,贫道就是吃了宇文雷一掌,受伤呕血,直到现在,也未痊愈的!”无忌听到这里,心头又是重重一震!他几乎可以料定,宇文雷夫妇身披重孝,八九不离十是和他们一起离开扬州丐帮总舵的西川双侠也在白石寨血战中不幸罹难了。
西川双侠中的“两湖大侠”林若夫他不是很熟悉,只听说过,在丐帮总舵暗中见过一回;另外一位“西川大侠”叶梅荪,可是鼎鼎大名的老一辈大侠之一,不仅在四川侠名远播,整个江湖武林景仰叶梅荪的人也如过江之鲫。无忌想起经历的事,已是悔恨无极,早知道会有这一遭,在丐帮总舵他就应该出来和韩飞虎杨君孟相见!何况当时宇文雷还远远地呼唤过他,叫他出来会面。可他就是没回头,当时他的心里之复杂,比现在听到杨君孟祁玉燕夫妇的凶信也不遑多让,哪知就是他一时的执迷,带来的后果,就是和二哥二嫂阴阳两隔,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后悔也来不及了!
又气又怒之下,无忌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如金铁交鸣,震动屋瓦,李雁博猛见他双眼发红,刚刚叫得一声:“你,你想······”“干什么”三个字还没叫出来,无忌一声大喝道:“贼道,拿命来!”左掌一挥,便即一掌拍出!
李雁博吓得手颤脚颤,只觉劲风扑面,慌乱中一个翻滚滚到三清殿中央,倏地弹起身来,尖叫道:“你,你是谁,为什么和我为难!”无忌哈哈狂笑道:“听过我‘苍域修罗’的名字吗,给你们害死的杨君孟祁玉燕是我二哥二嫂!”李雁博听他声声怪笑,如闻枭鸣,不觉毛骨悚然,急忙大声叫道:“我,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呀!”
他本来还想说:“不知者不罪”这样的话,但无忌直扑而至,掌风触体生寒,令他毛发倒竖,竟迫得他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紧接着只听得“扑通”一声,无忌手掌疾挥,劈空掌力,将李雁博远远抛出门外,大声喝道:“无耻小人,今日叫你命丧此地!”话犹未了,李雁博的师妹齐瑶光已亮出她的奇门兵器金丝鞭,唰的一鞭,向无忌后心疾扫,嘴里喝道:“恶贼休得猖狂!今日命丧此地的还不知是谁呢!” 李雁博在门外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右手疾扬,“嗤嗤嗤”发出一把独门暗器玉阳针,面色狰狞,厉声骂道:“‘苍域修罗’,饶你有通天本领,今日也走不出我的白鹤观!”
无忌身形疾转,左手一压齐瑶光的鞭梢,右手反袖一拂,将十几枚玉阳针都得反射回去,齐瑶光的软鞭是用金丝银丝缠就,坚韧非常,被无忌一压一扯,软鞭不断,齐瑶光却是虎口流血,手臂酸麻,忽听“嗤嗤”声响,晃身疾避之时,肩膊上已被一枚玉阳针透骨穿过!李雁博大吃一惊,想不到“苍域修罗”果然硬份,急忙叫道:“各位师弟,并肩子上啊!咱们人多,不用怕他!”
从一名侍立阶下的徒弟手中抢过宝剑,陡地飞身跃起,一剑斜斜劈下,无忌反手一掌把齐瑶光震退几步,喝道:“你们害我兄长,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叫你等难逃公道!”齐瑶光吓得面青唇白,“哎哟”一声,原来是她刚刚和无忌拼了一掌,一条膀子已经脱臼,仓促之间尚未觉得,手臂一挥,正要挥鞭,方知疼痛,痛得汗出如浆,尖声叫道:“二师兄,咱们万万放松不得,宁可拼死,不能叫这魔头逃生,咱们缠死他!”李雁博虽未见过无忌,却从传说之中深知“苍域修罗”的厉害,回心一想,若是现在逃走,纵然暂能活命,但以无忌和丐帮的交情,不出十日,定能将他们找到,那时他再来寻仇索命,自己都准死无疑,倒不如照齐瑶光所说,最多与他一齐战死!
王雁峥性情最是暴躁,早已拔剑奔来,不由分说,举剑向无忌就刺,尚复生喝道:“慢来!”双掌一错,将他拦住,其余三道,都已跳出门外,顿时混战起来,偌大的白鹤观,登时杀声大起!
李雁博、霍雁光、林雁楚、张雁山四剑齐出,把无忌困再中央,转眼之间,斗了十多二十招,双方险招迭见,丹阳四道中林雁楚溜滑非常,展开小巧身法,一味游斗,一边叫道:“苍域修罗,我们和你没什么仇怨,你这么苦苦相逼,是哪门子道理?”无忌嘿嘿冷笑道:“哈哈,和你们这样的鹰爪,有什么道理可说的吗?无耻贼道,我要借你颈中之血,祭我二哥二嫂,识相的快快横剑自刎,等我拔出剑来,你想死都不能由你了!”说话之间,掌法越发越厉,只听又是“扑通”一声,林雁楚被他掌风所迫,自己撞在假山之上,额头上登时鼓起一个大包,鲜血横流,头晕脑胀,险险晕倒!
无忌运起混元袖,长袖挥舞,将攻近身前的霍雁光挡了一挡,身随步转,瞬息之间,连劈三掌,将李雁博和张雁山二人迫得连连后退,大声喝道:“你们还不肯自己了断吗?好,我这就送你们下黄泉!”把祝禽剑拔在手中,状若疯狂,左刺一剑,右劈一掌,三道只觉白光耀眼,刺目生疼,招架不住,齐瑶光接好了膀子,尚自不知厉害,挥鞭扫来,被无忌左掌一掌斜劈,突然施展须弥神抓一个反手抓拿,用力一拗,齐瑶光刚刚接好的左膀,竟被拗得齐肩膊之下,硬生生断了!齐瑶光惨叫一声,跌出数步,血流满身,批头乱发,势同疯虎,狂挥软鞭,仍然嘶声尖叫道:“缠死他,缠死他,绝不能叫他生离此地!”她的软鞭展开可达丈八,噼噼啪啪挥着软鞭,照着无忌没头没脸地乱打,无忌焉能给他打中,但在一时之间,也抓她不着!
正在此时,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长啸,五老闻听啸声,个个脸色大变,白鹤观弟子闻讯而动,打开大门,蜂拥而出。无忌偷眼一望,尽管他早有准备知道来的是谁,但陡然看见,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心潮澎湃!
缓缓走进门来的,正是韩飞虎夫妇和宇文雷夫妇,韩飞虎是妻子玉凝霜手里抱着一个襁褓,额头和腰间缠着白布;宇文雷夫妇却是全身缟素,宇文雷面色铁青,一句话不说,韩飞虎嘴角噙着淡淡冷笑,走到三清殿门前四五丈远,嘿嘿笑道:“你们已想好了怎么死吗,是我动手,还是你们一个个自己举剑自尽,选择的余地我已给了你们,三日已过,我们的恩怨该了结了!”他笑归笑,并未想到三清殿前已是乱成了一锅粥,一个面色焦黄的汉子在人群中时起时落,剑光飞舞纵横,韩飞虎猛地见他,不禁呆住了!
这时李雁博唰唰几剑,腾地跳出圈外,喝道:“姓韩的,你可莫逼人太甚!你的兄弟死了,我的兄长也已死在你的掌下,我们之间已是扯平了!”
韩飞虎收回复杂的心绪,仰头哈哈大笑道:“白石寨和红枪会的兄弟因你们这群贼子的出卖,死伤二千四百余众,这笔帐还没算,就叫扯平了么?你把江湖恩怨想得也未免太轻松了!”
李雁博心中慌乱,竭力镇定心神,涩声道:“姓韩的,你想怎样,划下道儿来吧!”
韩飞虎双眼倏地一睁,精光四射,沉声道:“一命换一命,白石寨、丐帮、红枪会死了多少人,你白鹤观一并赔出来便是,剩余多少,我韩飞虎就既往不咎,可以忽略不计!”话虽如此,如韩飞虎所言,战死白石寨的义军凡达二千四百人之众,白鹤观从少到老,满打满算充其量也不过一百五十来人,以韩飞虎所言“一命换一命”的赔法,白鹤观这一百五十人就算一人死十次也还不够赔,言外之意,白鹤观今日是非得从江湖武林中一把抹平不可,再无半点商量的余地了。
李雁博勃然大怒道:“丐帮势众,白鹤观也有自己的朋友!你当我们怕了丐帮吗?”
宇文雷冷笑道:“你还在指望山外的帮手吗,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你不信是吗,我给你看看你请来的帮手!”左手一扬,一个大大的革囊直掷出来,重重掉地,革囊散开,血腥扑鼻,李雁博一瞧,险些给吓得晕了过去。原来革囊中散落出来的,竟然是一个一个的人头!每个人头虽是沾满血污,但面目完整,神情如生,其中一个红发黑须,正是六合手南宫错的首级!只听宇文雷冷冷地说道:“这就是你们的帮手!你们山外的帮手已黄泉做鬼,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也保不住白鹤观一百多人的性命!”他说至此处,眼睛一转,已望见人群中的无忌,冷冷笑道:“宇文老兄,没想到我们竟给人家抢了风头了!你说说看,我们怎么办?”
无忌在人群中听见韩飞虎的说话,急忙叫道:“大哥,是我!”
宇文雷也已认出无忌的身形,身子微微一震,淡淡地道:“不错,按理我们是应该和他并肩除恶,可是三番两次擦肩而过,人家不愿和我们朝相,我宇文雷就难免心生怀疑了。”无忌身高大异常人,宇文雷只从无忌身高和身形姿态,已认出了无忌的身份。多年的兄弟,此时却是相对无言,多少复杂的情感,也是一语难于道尽了。
无忌心神一分,险些中了一剑,隔着人皮面具,颤声叫道:“两位大哥,我······”
韩飞虎淡淡地说道:“大哥这个称谓,韩某实不敢当。金兰之交,生死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嘿嘿,可当你的兄弟深陷重围,血染战旗,你在何处?这十年来,我们年年前往天山找寻你的踪迹,兄弟之情,亦不过如此!韩某对得起你,对得起杨家镇上结义之情。”
宇文雷见韩飞虎越说越激动,到底因灵渡散人故,对无忌害有几分恻隐怜悯,连忙放缓了语气,说道:“韩兄,他毕竟还是来了!”
韩飞虎道:“宇文兄,韩某问你,君孟夫妇呢,金叔衡夫妇呢,米寨主、令岳、林前辈呢,那么多的江湖豪侠、生死袍泽,好兄弟、好姐妹呢?他们可再也见不着了!这人太过自私,以为人人都该顺着他,依着他,他的眼里哪里有别人?这十年里,他但凡念一分旧情,今日你我兄弟,也不至于这样······”话说到此,不由得失声哽咽。他脸上挂满泪珠,惊骇、悲愤、怪责、失望合而为一,肌肉扭曲,内心的震撼和伤悲,直是溢于言表。
他不再多看无忌一眼,挥袖擦干脸上泪痕,缓缓拔出地上宝剑,向李雁博一指,沉声说道:“山里山外,到处都是我丐帮的人,我有言在先,半个月之前去过白石寨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我韩飞虎恩怨分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们一个也不用打量着可以从我剑下逃走!识相的乖乖引颈受戮,韩某决不会令你们多受半分苦楚!”白鹤观弟子除了火工和执役之外,几乎倾巢而出,都参加了攻打白石寨的恶战,如今听得韩飞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禁一个个噤若寒蝉。可是他们再害怕,也已于事无补,想跑却只能恨爹妈生了腿脚,没生一对翅膀给他们!
李雁博尖声叫道:“好呀,丐帮的人不怕死,白鹤观的人也不是泥捏的,既是要开杀戒,那就不妨放手一搏吧!”韩飞虎暴喝一声“好!”身形腾空飞起,俨如一头巨雁,凌空扑出,一剑刺来,李雁博一把飞针迎空撒去,分明星星点点都打在了韩飞虎身上,却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那一把飞针,给韩飞虎护体神功一震,纷纷飞开,飞针打着他的身体,就似乎触到铁石一般,一点也伤不着他!李雁博心胆俱寒,但见一片巨大的黑影当空罩下,慌忙横剑抵挡,“铮”的一声,韩飞虎来势太疾,一剑就把李雁博的长剑荡开,再复一剑,李雁博一声惨叫,肩膀殷红一片,已吃了一剑!
韩飞虎双眼再复一睁,寒光凛凛,长剑指着李雁博喝道:“还不领死,更待何时!”李雁博气息一窒,不觉退后了几步,韩飞虎蓦然出手,剑光一闪,一招“龙飞云卷”,迎面劈来,李雁博仗着轻功飘身闪过,一名白鹤观弟子惨叫一声,给韩飞虎一剑劈成两段,血雨飘洒,湿透了李雁博半身!
这时宇文雷冲进三清殿,让过尚复生,向王雁峥一掌击下,掌到中途,突然变抓,王雁峥剑峰一转,正待刺出,突觉手腕一痛,似给铁箍箍住一般,宝剑竟给劈手夺去,人也被抛出丈外!
正在和无忌缠斗的霍雁光、林雁楚和张雁山见势不妙,知道今日之战是生死存亡,在所难免,不禁暗暗心寒,只好咬着牙三面围来,无忌双手扬空一抓,双眼一睁,光芒凛凛,霍雁光手臂一转,蓦地一声怪啸,剑锋所到,剑光夭矫而来!无忌长啸叫道:“丹阳剑术,名不虚传,叫你也见识见识天山剑法,看看比你丹阳剑法如何!”回首一剑,飞纵过来,半空拔出祝禽剑,口中喝道:“吃我一剑!”张雁山长剑刚刚与他祝禽剑一接,无忌已是借势直飞起来,在半空中一个筋斗, 祝禽剑剑凌空一抖,剑光闪烁,一招三招,连袭林雁楚、霍雁光和张雁山!
那边李雁博使出丹阳绝技,声声怪啸,身形晃动,随着韩飞虎的长剑剑光东飘西荡,瞬息之间已闪了七八招。韩飞虎的剑招凌厉非常,连进几招,竟都给李雁博堪堪化解。韩飞虎见他剑法颇有火候,不觉一缓,李雁博突然凭空掠起,长剑疾伸,向他顶心刺下!这一刺迅猛异常,韩飞虎急闪身时,玉凝霜已把手中襁褓用丝带扎在背后,也拔剑杀了进来,伸剑一格,火星飞溅,解了一招。
李雁博在两剑夹攻之下竟然还能在半空换招,有如飞鸟回翔,旋身反刺。玉凝霜的长剑尚未撤回,韩飞虎振剑一挡,李雁博长剑断成两截,身子震得飞了出去,双足落地,从人群中抢了一口长剑,长剑一圈,玉凝霜剑光盘旋,娇喝一声“去”,李雁博的身形再给她震开两步,玉凝霜长剑一指,剑尖点到他面门!李雁博但觉剑风刮面,触肌生寒,寒芒电闪,慌忙将身子陡然向后一缩,头向后仰,这霎那间,斜刺里一条黑影疾地飞来,原来是韩飞虎仗剑助攻,但听叮叮当当三声,火光迸散,李雁博晃了两晃,剑身上多了两个缺口,玉凝霜已是身形倒飞疾掠出去,把李雁博留给了丈夫,自己剑光闪处,转眼之间,三名白鹤观弟子在血光之中尸横就地!
李雁博使出了浑身解数,如此凌厉的剑法,竟还吃亏,还丢了三名弟子的性命,不禁暗自心惊,仗着轻功卓绝,飞身挺剑,恶斗韩飞虎。仇人过招,分外眼红,韩飞虎长剑一晃,只攻不守,剑底霜飞,剑剑直取李雁博要害。李雁博凝一口真气,长剑一伸,剑尖蓦然在韩飞虎剑身上一点,铿锵有声,爆开几点寒星,一股大力,反推回来,李雁博大吃一惊,韩飞虎剑光如戟,直点他额门脑海,韩飞虎翻身闪躲,齐瑶光急从忍痛背后飞来,软鞭挥霍,风声虎虎,鹰翔隼飞,真如狂风骤起,骤雨卷来,韩飞虎拈着剑诀,将寒云老人的独门剑法全数施展,好似怒鹰盘空,龙蛇疾走,欺敌进招,剑法使开,但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身形在转,真如海雨天风,四面而来!
李雁博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丐帮帮主,真是平生仅见的强敌!斗到四十回合,只听齐瑶光蓦的一声惨叫,跌翻在地,身上好像给血水浸泡一般,瞬时之间,给韩飞虎施展“七擒七纵”的独门绝招,闪电般连刺七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在污血之中,痛苦挣扎!
李雁博心寒胆颤,他料不到韩飞虎素以掌法称雄,剑法竟也如此厉害。齐瑶光算是白鹤观剑法数一数二的人物,终于难逃数剑之戮!两人均使出最凌厉最得心应手的剑法以攻对攻,在李雁博而言,他常觉剑光迫近面门,闪躲艰难,在韩飞虎来说,也常觉剑光闪动,不离要害,但以韩飞虎的武功修为,还是在李雁博之上。两人咬牙大战,只见剑影如山,剑光似练,哪一方稍有不慎,都有血溅当场之险!张雁山、林雁楚和霍雁光见师兄危急,想仗着独门剑术前来帮忙,奈何无忌的剑法比韩飞虎还要厉害,剑招奇诡,功力更深,紧紧缠斗,半点不松,三道的合击之力,短时间内,竟是半点好处也占不到。恶战正酣,猛听正和宇文雷鏖战的王雁峥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大叫!
白鹤观没死的五老中,李雁博剑法最高,紧随其后的就是排名最末的王雁峥,所以他能和宇文雷单打独斗,维持二十招内不败。宇文雷乍逢高手,海玉剑一招“云龙闹海”,左右两剑,快如掣电,王雁峥身随剑走,毫不示弱,也是唰唰两剑,分向宇文雷颅脑击刺,宇文雷突然回肘一撞,猛地翻身,一掌拍出,王雁峥腾身欲走,宇文雷已料到他后手,抢前卷地一剑,王雁峥跳身避开,宇文雷一剑扫来,劲力已透过他的剑光防守,嗤地一声,海玉剑趁势一绞,王雁峥狂嗥一声,皮破血流,跳了开去!
宇文雷抱定除恶务尽的念头,要为不幸战死白石寨的岳父报仇,招招夺命,剑剑追魂,王雁峥肋骨吃他一剑,真气涣散,转动瞬间迟钝,宇文雷海玉剑猛扑飞来,凌厉无俦,王雁峥虽练有独门剑术,竟抵敌不住,转眼之间,右肩又吃了一剑,琵琶骨也差点给挑了,长剑叮当掉地,痛得面无人色,大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