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师我在江南八侠中虽然位列第六,武功却还不如排名最末的秦少冲,双臂一架,两只臂膊全都震得发麻,腾腾腾连退数步,甘凤池一声怪啸,虎跃龙腾,右手一招“拨云见日”,向于光柱横斫过去,左手一勾,展开擒拿手法又勾到陈方悟脉门,左虚右实,两招齐发。陈方悟溜滑异常,避强攻弱,画戟一立,避开掌力,呼的一声反推击出,明取甘凤池,暗助左翼庞师我,李远滑步扬剑,剑尖已堪堪刺到甘凤池后脑,甘凤池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身躯一矮,反掌向后一推,当的一声,把陈方悟的画戟震得脱手飞去,身随步转,左掌一按,拍到李远前心,于光柱一跃而上,一剑迎面劈下。
他在同门之中,除了甘凤池与李远外,武功和已死的赫连精忠相差无几,长剑一劈一晃,顿时在身前泛起团团银光,甘凤池迫得撤掌防身,施展混沌掌法与于光柱周旋,右手一荡,扫开了李远和庞师我的双剑。庞师我刚刚大意给施云荪震了一下,受了点内伤,避实击虚,挥剑攻向甘凤池下盘,甘凤池未出道前即以拳脚著称,气运双腿,喝声:“去!”内力一震,连环三腿,铮的一声,竟把庞师我长剑居中踢断。庞师我大吃一惊,跃出圈子,喘息一阵,挥掌再战,牙根一咬,解下腰带,展开软鞭招数,疾风一般逼上前去。他在江南八侠之中,武功与陈方悟不相伯仲,陈方悟气力较差,庞师我膂力沉雄,腰带上布满尖锐的钢钉,以腰带为软鞭,虽不能致甘凤池于死,也有牵制之功。他最怕甘凤池,这时拼了老命要求活命之机,甘凤池也不得不防。
这一场同门之战,打得沙飞石走、天昏地暗。甘凤池不用腐骨神掌,把凌霄绝技全都施展,只听呜呜怪响,周围数丈之内,都是他掌力带起的风声,但李远等人临死一战,以四敌一,此呼彼应,甘凤池也不容易各个击破。甘凤池比四人的武功高出一截,掌力沉雄,论武功李远等人虽较他为弱,但李远和于光柱和双剑力攻中路,敌着了甘凤池的正面掌力,庞师我与陈方悟左右并行,配合牵制,四人分成两下,把甘凤池围得风雨不透。
只因甘凤池事先已说明这是凌霄派清理门户,外人不能插手,天音夫人和樊殿魁也只在旁观战,守住李远他们四人的去路,不能随意插手。樊殿魁看了一阵,笑对天音夫人道:“看来李远他们四人联手,也胜不了他们师兄,苦苦鏖战,更难取胜,这回他们是没法死里逃生了!”
五个同门,转眼斗了半个时辰,李远四人都觉甘凤池功力比前犹胜,激战中李远先已势弱,额上见汗,气短心促,剑法一变,连下杀手,其他三人已不敢欺身进逼,甘凤池呼呼两掌,把陈方悟和于光柱的长剑全都荡开,大声喝道:“你们不肯自废武功,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们的剑法都是我教的,我闭着眼睛也知道你们的剑法招式,难道你们这点本领还想胜我吗!”李远定了定神,喝道:“鹿死谁手,尚未可料!”紧咬牙关,唰的一剑刺去,甘凤池双掌一翻,一招“翻江倒海”,一股劲风直卷过来,于光柱三人见他眼露凶光,手下毒招,都吃了一惊!
甘凤池一声长啸,整个身子腾空飞起,疾如飞鸟,呼的一声,掠过庞师我头顶,身形未落,掌力已发,一招“鹏搏九霄”,照庞师我头顶猛击下来!庞师我身子一晃,李远已是长剑一抖,掠空而上,一招“举火撩天”,把甘凤池迫开。甘凤池双足沾地,掌势如涛,着着进击。李远四人,各尽生平本领,见招拆招,见式拆式,苦苦支撑,甘凤池大喝一声,使出内家真力,掌影如山,乘暇抵隙,越逼越紧,陡然间人影剑光之中只听庞师我一声惨叫,鲜血满脸,抽身败逃,原来甘凤池指风如箭,已将他双眼同时弹瞎!
李远三人各自大吃一惊,甘凤池出手何等快捷凶狠,哪容半刻喘息,身形飞起,一掌拍出,只听喀喀两声,陈方悟一声闷哼,琵琶骨已给甘凤池掌力震碎,大叫一声,跌翻在地。李远这时势如疯虎,剑风呼呼,不要命地狂冲猛打。甘凤池凝神应付,李远的剑刺到东,他避到西,李远的剑刺到南,他避到北,他可不是一味闪避,就在闪避之时,也仗着绝顶武功,双掌连连截击。混战中又只听于光柱惨叫一声,长剑掉地,一只右手,已给甘凤池施展分筋错骨的辣手生生扭断。他生平最擅快剑,右手一废,就如给废了武功一般,气恨之余,已是绝望之极,竟然晕了过去。
秦少冲望着昏过去的于光柱,忙对施云荪道:“拿你的‘虎骨补金膏’来给于师伯用上。”
施云荪气愤地说:“师父,他对你那么不好,刚才还想杀我们呢,干嘛还救他?再说他的手已伤成这样,就算把膏全部给他用上,只怕也不管用了。”“虎骨补金膏”乃是丐帮的外用伤药,功能赔补损伤的筋络,效用之妙,几乎可以再造残损肢体,与大唐门的千金断续膏异曲同工。施云荪拜了杨君孟为师后,杨君孟送了一瓶给他以备不时之需。施云荪得了灵药,十几年未曾用过,一直随身携带。
秦少冲叹了口气,望着远处还在恶斗的甘凤池和李远,说道:“你这师伯的确配不上用这么好的药。你不愿拿虎骨补金膏来治他的断手,那也由你吧。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咎由自取,自遗其祸。当年他们反叛凌霄城逃走在外前,你的大师伯曾说家丑不可外扬,告诉他们,他们的脚步一踏出凌霄城,就只能把他们当做陌路人的了。你的大师伯尚且如此,为师怎会勉强你?救不救他,为师听你自便吧。”这些话说出来秦少冲自己都觉得伤心,虽然他没打算原谅于光柱他们的所作所为。他只是想起少年学艺时的情投意合和七个师兄对他的帮助和爱护,无法全然释怀。
施云荪鼓起勇气说道:“要是神尼她老人家还活在人间,她也一定会将于师伯狠狠责罚吧!但也许不会取于师伯的性命?”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了膏药,双手向秦少冲递了过来。
秦少冲默然半晌,又面有愧色,说道:“好,为师代于师伯多谢你的深明大义。你的祖师婆婆是前明的长公主,虽是在皇宫大内长大,但她从小就性情刚烈,爱憎分明,别说她容不得于师伯,只怕你的大师伯后来的所作所为,她也照样容不下!可是,你祖师婆婆又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她绝不会做出养恶为患的事来,但可以断定的是,她也许会体谅你大师伯的苦衷,但容不下背叛师门的于师伯。”
这是他自己揣测独臂神尼,当然他不知道甘凤池“背叛师门”“投降”满清,其实独臂神尼去世前是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是她对甘凤池的“计划”模棱两可,没说反对,也没说赞同,在正式的决定尚未做出之前,她就因病圆寂了:“大师兄向来做事雷厉风行,他怀着不得已又不能为人说的苦衷‘投降’满清,尚且受到天下武林中人的唾骂,要是人家知道我忍见于师兄落得如此下场置之不理,不知又会如何骂我呢!虽说于师兄对我不仁,我却不愿对于师兄不义。”基于这些想法,秦少冲才想让施云荪拿出丐帮的秘药“虎骨补金膏”来救于光柱撕裂的右手。
他不觉想起当年李远带着于光柱他们离开凌霄城的情景,更是心伤。虽然于光柱和李远的情形并不相同,但却不能不说这是于光柱自己自作孽。少年时的于光柱本是个心地还不错的人,只因给李远蛊惑,才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这么多年了,他们几个是黄鹤一去不回头,我一直都未听到他们的半点消息,不知他们为什么这样狠的心肠,难道就只为了大师兄没给他们所希冀的,他们就这样决绝?!”
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又听见一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原来甘凤池不耐久战,只想把李远击毙或留下秦少冲的面子废掉李远的武功,猝然使出了绝技“摧心指”。这摧心指是戒日神功六种武功之一,武林中没人见过,就连甘凤池的“枕边人”天音夫人也不知道。他突然使出一种李远从未见过的绝技,又用足了九成功力,李远猝不及防之下,璇玑穴上给他点了一指,登时惨叫一声,跳了起来,好像一个打足了气的皮球,飞出了老远,半身冻僵,想爬也爬不起来了。
奇变突生,正在给于光柱用药的秦少冲骤吃一惊,“啊呀”一声刚刚叫出口,说时迟,那时快,甘凤池已是凌空飞起,向李远一掌拍下。瞧这情势,他恨李远到极,是处心决意,非要除掉李远不可了。
秦少冲见甘凤池面露杀气,急忙叫声“掌下留情”,一边把自己的拐杖掷了出去。这一掷凝聚了他半生的功力,甘凤池武功高绝,听见风声,也生忌惮,人在半空,疾地单掌一挥,把木杖击得直飞出去,飞身落地,喝道:“少冲,你干什么?”
秦少冲语带哀求,说道:“大师兄,你就算不顾同门的情分,难道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甘凤池冷冷地道:“你知道我生平最恨的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四个背叛师门,我不杀他们,难消心头之恨!”
秦少冲道:“换了是我,你是不是也会取我的性命?”
甘凤池说道:“你又没背叛我,我怎么会要你的命?”
秦少冲又是一阵默然,说道:“这次我离开凌霄城,是打算永远也不再回去的,你不知道吗?”
甘凤池露出苦笑,说道:“你这打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不是?”
秦少冲心头一凛,干脆说道:“是。”
甘凤池缓缓转过身去,良久才说道:“你是不想和我为伍,对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心生怨怼,我不怪你。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你向来做事钉是钉铆是铆,什么事交代得清清楚楚,这不算是背叛。你心地纯良,就算讨厌我,也不会心生背叛之意。”倏地转身,向李远四人喝道:“看在八师弟的面上,我留你们一条狗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背叛凌霄师门,我代师父收回你们的武功,料你们也不敢不服!”双指一伸,指风如箭,李远又是一声惨叫,琵琶骨立时给他弹碎!秦少冲原本还想求情,不料甘凤池出手奇快,才刚听到他“逃”字的声音,便即声出指发,转瞬之间,就把李远的武功给废了!
琵琶骨碎裂,那是终身残废,以后想再练武功,也已是难能。李远已是五十多岁的人,就算他找得到世间罕见的千年续断,培补断裂的骨头,没有十年的修养,决计难以复原。
甘凤池向李远四人喝道:“今日之事,是你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你们要怨我,等到了九泉之下见了师父再说吧!”口中哈哈狂笑,带着天音夫人和樊殿魁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地走了。
李远躺在地上,喘着气嘶声叫道:“老八,看在同门情分,你给我一剑吧!我不会怪你!”
秦少冲看了他半晌,才说道:“大师兄有一句话没说错,你们今天走到这一步,是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我不会杀你们的,希望你们以后好好改过吧。”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包丢给李远,说道:“趁你们还有一条命,回江南故乡去吧,从此以后,不要再生异心,再想着什么称霸江湖了!”那个小布包里是秦少冲自己准备的路费,从开封到西安,他们师徒三人就靠着这点路费使用。到了逐鹿青鸾的家里,路费就没什么用处了。
夕阳西下,李远他们四人恨恨而去,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结果?但自古以来,背叛师门就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秦少冲心中暗暗叹息,却是目送飞鸿,久久无语。
这已是他所能掌控住最好的结果了。
他以近乎绝交相威胁,终于从甘凤池的掌下暂时留了李远他们四人一条命,算而今,秦少冲是对得起师兄弟同门十数年的情感了,不论对李远还是甘凤池,他都足以问心无愧了。但他和甘凤池呢?他们又将如何自处呢?
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忽然好像老了很多,一阵山风吹来,他身体好似要被掏空了一样,摇摇欲坠。施云荪急忙把他扶坐在地,骇然问道:“师父,你,你受了伤了?”秦少冲叹了口气,说道:“为师的一只脚已是踏进棺材里了,为了我这个没有用的老人,累得你几乎断送性命,我真是过意不去。”施云荪摇头道:“不是师父,我早就死了,我很惭愧武功不好,帮不了师父什么,说起来这还是多亏了师父照拂。徒儿怎么能怪师父呢?”
秦少冲心中一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从血红的夕阳移到他身上,说道:“武功这东西没什么捷径,你只要勤学苦练,日后的成就不会在我之下。不过,我有个疑问却想现在问你,你要跟为师说真话。”施云荪已猜到几分他要问什么,说道:“师父想知道什么?”
秦少冲问道:“刚才在恶战中,我见到你有几招用得十分绝妙,剑意剑招,配合得几乎称得上妙到毫巅,连我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水准。按道理以你的剑法修为,你是使不出这样绝妙的招数来的,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缘故?难道是灵光一现的神来之笔吗?”
施云荪不禁一笑,说道:“师父,我正要跟你说呢······咦,丽珠去哪里了?师父,你先坐一坐,我把丽珠找回来再好好跟你说。”这时只听山洞里吴丽珠哎呀哎呀的声音,施云荪赶忙过去一看,只见吴丽珠捂着脑袋,摇摇晃晃的从山洞里走出来,头发散乱,身上的衣裙也破了好几个口子。施云荪赶忙把她扶住,问道:“丽珠,你怎么样?”
吴丽珠道:“我,我没事,就是跌进山洞的时候,头给撞了一下。”施云荪忙把她的手拿开,见左边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擦破了一块皮肉,渗出了一滴滴的血滴,身上其他地方,所幸没有损伤。施云荪摸出一块手绢将她伤口缠住,夫妻俩一步一步走下土坡。
秦少冲原本就心有怀疑,见到吴丽珠如此,心道:“哦,我隐约听见山洞里有人的呼吸之声,原来是徒弟媳妇昏迷中发出的,我还以为有谁躲在山洞里呢。”他猜得似是而非,山洞里有一个昏倒的吴丽珠不假,另外还有一个“苍域修罗”高无忌也是真的。无忌的武功已到了可以恶斗当世八大高手还能脱身的境界,和甘凤池相较恐怕几乎也可并肩,秦少冲自是不及他。他躲在山洞里,以秦少冲的内力是无法在这么远的距离听出他的声息的,秦少冲的确听到的是吴丽珠的呼吸声。最后几下稍微沉重的呼吸才是无忌传出来的,那是因为无忌已打算离开山洞了。在打算离开之前,他调运内力,隔空解开了吴丽珠被他封住的穴道,就这么一下,声息稍重,立即引起了秦少冲的警觉。
不过无忌瞬间闪念,并未离开。秦少冲坐在土坡上,山洞只有一个出口,他没法在不惊动秦少冲的情况下脱身远走,是以他解开吴丽珠的穴道之后,立即一屏真气,将身子贴在了一根粗壮的钟乳石上,那钟乳石在山洞的黑暗之处,秦少冲他们没进山洞,自然也就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再加上山洞里自有的风声,秦少冲当然也就一下想不到山洞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了。
不过秦少冲正打算接着向施云荪询问剑法的问题的时候,山道上马蹄声声,又有四骑马缓缓到来了。
这回来的人,一个是施云荪的表姐逐鹿青鸾和表姐夫凌天元,后面跟着的也是一男一女,女的娇艳如花,风情万种,男的却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秦少冲一见那老人,不禁咦了一声,站了起来,迎上去问道:“咦,你不是琵琶铁掌尚宝潼吗?”
那老者跳下马来施礼笑道:“正是老夫,秦爷,寒灯会一别之后,我们转眼十几年没见了吧?”
秦少冲淡淡一点头道:“原来是尚爷,久违,久违了。”心里升起了一股不悦之意。尚宝潼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寒灯七霸排名第三位的高手,又是甘凤池的亲信,秦少冲往来京城几次,有时碰上甘凤池正好不在,都是由尚宝潼负责接待。当年若不是甘奕芬之死,尚宝潼也许现在还跟在甘凤池身边。尚宝潼后来跟随无忌去往天山,十年来扬名西域,做了不少大好事,“血滴子”的“身份”已在他身上渐渐淡去,其中的曲折秦少冲却并非全都知道。他对血滴子没什么好感,是以他以为尚宝潼和那位女子都是甘凤池手下的人,也就不给什么好脸色了。
逐鹿青鸾望见施云荪和吴丽珠,不禁怪道:“你们俩和秦师傅为什么在这里?”
吴丽珠在旁吱吱喳喳,把他们遇见的事告诉逐鹿青鸾,逐鹿青鸾听了颇觉意外地说道:“甘凤池到了我家?他到我家去做什么?我和他可没什么交情呀。”
施云荪不知甘凤池的去意,转而问道:“表姐为什么去了一晚上都没回来?我们都很担心你呀。”
逐鹿青鸾叹了口气说道:“西安城里出了一件大事,为了这件事我让我们货栈的刘老板到衙门去打听消息,在货栈住了一晚,今早又遇见了尚老先生和明月妹妹。”
施云荪道:“什么大事,和我们有关吗?”
逐鹿青鸾面色十分难看,说道:“是和高无忌高大哥有关的。尚老先生和明月妹妹从西域来,正是来找高大哥的,没想没找到高大哥,却听说了西安城里出的两桩血案,这两桩血案,据说都是高大哥做下的!”
不仅施云荪夫妇听了这话大吃一惊,秦少冲也觉甚是意外,说道:“这些传闻都查有实据吗?”他和无忌没正式交往过,但十年前甘凤池回到凌霄城时,因女儿甘奕芬的死须发尽白,因此他也知道一点无忌当年的事迹,当时他心中还在想:“这小伙子为了奕芬侄女竟敢大闹紫禁城,也算得是个有情有义的奇男子了!”
逐鹿青鸾道:“实据不好说,但据刘老板打听来的消息,高大哥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微妙,几乎找不出破绽,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他做的。我和高大哥虽然没有深交,但他救我一命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容不得半点置疑,我不信高大哥是冷血杀人的魔头,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秦少冲问道:“死了多少人?”
逐鹿青鸾道:“算上飞马镖局的死者和铁拐神龙朱家火场里找出来的骸骨,总共加起来有四五十人之多,其中还有几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听到这数字,施云荪夫妇吃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秦少冲听说铁拐神龙给人灭门,也不禁脸上变色。
这件事不管是对谁而言,都不是一件小事。铁拐神龙的江湖声望秦少冲也略知二三,但他的第一直觉是不太信无忌是作案的凶手。以他的经验分析,一个对自己的女人爱的深入骨髓的人,一个为了自己的女人不惜冲冠一怒,和朝廷作对的人,不会是一个滥杀无辜的刽子手,何况铁拐神龙在江湖上颇有侠名,无忌就算和他有什么江湖过节,也绝不至于不顾一切去杀他,还把他的家烧成一片白地。
何况死者当中还有孩子。
什么样冷血的人,会对几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下手?
这太不正常,也太不合情理了。
凌天元道:“现在一筹莫展也不是办法,我们回去再慢慢的商量吧。我们不相信高大哥是那个杀人的魔头就是了。”
听了这话,逐鹿青鸾才点了点头,依然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带着大家一起,向自己的云山堡走去。
他们在想这件事是否存疑,无忌也在想。
众人走后,无忌从钟乳石上跳了下来。把身体吸在钟乳石上耗费了他不少内力,他坐在大石头上调息运气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他一边吃着甘凤池留给他的干粮,一边陷入沉思。
大惊大怒大耗大痛之下,直到现在,他这才有时间暂时平静一下,前几天他忙着恢复功力,自治疗伤,也无暇顾及其他。
他仔细回顾了一下这几天遇见的事。
一开始他怀疑是甘凤池搞的鬼。
他曾经因为吃了甘凤池的毒药,在北京度过了一段时间,在那时候,他虽谈不上每天都要见到甘凤池,至多不出三天,甘凤池就会来找他。甘凤池找他,不是为了“公事”,两个人只是在一起谈谈天,说点武林轶事,甚至讲论一点武功之类的东西,也没什么别的。甘凤池的心思无忌知道得一清二楚,无忌如何打算,甘凤池却未必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那时看上去似乎平静得很,事实上却是暗流汹涌。
甘凤池之所以没有逼迫他,一来甘凤池没把握无忌一定会听话,无忌性情刚强,这样的的人就算严刑拷打也不会松口,别说言语上的催逼了;二来还更主要的是甘凤池和无忌之间有个甘奕芬。甘凤池生杀予夺冷血无情,却不愿招惹女儿。他知道甘奕芬爱着无忌,把无忌逼出什么事来,甘奕芬会恨他一辈子,何况,那时雍正正对甘奕芬垂涎欲滴,甘凤池可以承受甘奕芬恨他,却承受不起雍正的威权。两者交并之下,甘凤池只好退步求次,再想良法。
总之无忌和甘凤池之间没多少可值得纠葛的事,特别是甘奕芬死后,越发没有。
是甘凤池对无忌的特殊身份还不死心?
也不像。
甘凤池号称“天下第一神魔”,他有他的傲气,虽然他是个武林中神憎鬼厌的大魔头,但以无忌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做这样背后捅刀子的事。他既是“魔头”,行事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事实上不仅是甘凤池这样做了,妙慧师太也确乎是这样形容她的前夫的。何况凌霄派现在算得上是武林一大门派,门下多半是当年甘凤池精心培植的血滴子武士,要灭两家的口,他没必要嫁祸给无忌。
再说,血案的发生的时间,是在无忌见过铁拐神龙和李飞龙他们之后。在铁拐神龙家里吃过酒饭,大家相谈甚欢,半夜里无忌忽起心思,夜探义父的故居,接着回到铁拐神龙家,事情就发生了。凶手利用了从镖局到铁拐神龙家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以及无忌在路上去回的时间空档,先害了铁拐神龙和李飞龙他们,趁无忌惊愕之下,又赶到镖局,做了第二件血案。
从头到尾,他都没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反而是无忌未加防备,一下就掉进了他设置的陷阱中。
这个人算计时间分毫不差,连庄而重和付冠英这样的老江湖都给他蒙骗了。
往事已是不堪回首。现在再去打听消息,已经来不及了。逐鹿青鸾说得很明白,官府衙门已在追查此事,现场的尸体都已搬走,就算嫁祸给他的凶手留下过什么痕迹之类的证据,也都给破坏掉了,何况铁拐神龙家还起了一把大火。
这个暗中蓄谋的人到底是谁?
他吃饱了干粮,伸手抹嘴,无意中只觉怀里顺袋中硬邦邦的,摸到了了爱新觉罗·阿慧送给他的梅花金簪。
和爱新觉罗·阿慧有关吗?
想到爱新觉罗·阿慧,无忌不禁心头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