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成,四川广元市昭化区红岩镇广吉村人,1930年12月出生。
3岁时母亲去世,留下他们兄妹4人,父亲重压之下急瞎了眼睛,全家生活更加艰难。为了混口饭吃,李如成8岁给地主放牛。
1950年1月,刚满19岁的李如成参军入伍,成为昭化县公安中队一名公安战士。同年4月,赴剑阁军分区教导大队培训学习。1951年1月,在“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热潮中,剑阁军分区将教导大队500余名干部战士全部转入中国人民志愿军。
同年4月,李如成随六十军一八一师开赴朝鲜,任师直属侦察连侦察班长。
在安东,部队进行了近一个月整训,包括防空防炮训练,并学习一些简单的朝鲜语。入朝前,每个指战员都更换了胸章,把原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换成“中国人民志愿军”,个人物品一律上交,统一保管。
从踏上朝鲜国土起,李如成就不断听到枪炮声和敌机轰炸声,一路上目睹朝鲜的城市和村庄变成一片片废墟焦土,看不到一间完整的房屋,也见不到人烟,周围死寂沉沉。侵略者的暴行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他决心一定要打败敌人,为朝鲜人民报仇雪恨。
李如成所在的侦察连,战士们个个身怀绝技,擒拿格斗样样在行。连长姓王,山西人,脸上有几颗麻子,在淮海战役中曾任侦察连长;排长张纯忠,曾任国民党部队军事教官,功夫了得。
李如成的父亲是个“练家子”,他从父亲那里学到了拳脚功夫,一套拳打得有板有眼。李如成到老还记得全班5个战士的名字:邓成志、杨锡光、胡进洪、方万富、张观义。
朝鲜的冬季十分寒冷,气温普遍都在零下35℃到零下40℃左右,甚至更低。气温这么低,在室外,衣服穿得再多也觉得冷。
由于战争的破坏,朝鲜平原地带的房屋几乎都被炸平了,老百姓都逃到山沟里躲起来。部队宿营时,没有现成的房子用,只能用茅草搭起茅草棚,全班打统铺。晚上睡觉时,只脱去外面的棉衣棉裤,头脚穿插紧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就是这样也还是一直睡不暖和。睡了两三个小时,站岗的哨兵就叫大家全体起床活动,搓手踢腿,蹦蹦跳跳,直到身上回暖过来,嘴里能哈出热气,才能再躺下去继续睡。如果晚上睡觉不爬起来活动,第二天恐怕就会被冻僵在床上。
李如成回忆,部队一般都隐藏在防空洞或坑道里,由于下雨或化雪,坑道内经常漏水,一股霉臭味,棉被和衣服全都被打湿了。到了夜晚,为了防止灯光泄露,窗口都要用黑布遮挡。
在战地一年多时间里,他们每天只能吃两顿饭,把炒米、炒面用雪水冲着吃。有时因为交通中断,后勤供给不上,一连几天没有吃的,只能吃野菜、野果甚至野草。
坑道里缺水。不能洗脸刷牙,每个人身上都生满虱子,奇痒难忍。个个头发胡子又长又乱,蓬头垢面,满身又脏又臭。坑道里本来空气就不流通,几十个人挤在一起,酸臭味、霉烂味、尿臊味,再加上敌人炮弹爆炸卷进来的硝烟味,五味杂陈,令人恶心不止,连食欲也没有了。那些脏衣服连洗都不能洗,稍用力一搓,全烂了……
就是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李如成随侦察连先后参加了第四次、第五次战役。
李如成这辈子记忆最深,终身难忘的是抓捕美军少尉军官。也就在这次行动中,他的两个战友一个牺牲,一个负伤。
1953年3月,李如成参加了鱼隐山反击战。
鱼隐山位于三八线东侧,海拔高达1100余米,巅峰险峻,是难攻亦难守的军事要地。我军鱼隐山高地的前沿阵地,与敌人的前沿距离最近处只有100余米!
战斗非常激烈,攻坚战、阻击战、反击战交替不断,敌我双方日夜不停地搏杀。敌人曾叫嚣要在当年圣诞节前夺回三八线以北的阵地,侵占整个朝鲜半岛。我志愿军同敌人苦战达400余天,抗击了敌军3个师的兵力,始终把敌人压在三八线以南。敌人称鱼隐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深渊”。
5月中旬,鱼隐山正处于决战的关键时刻,侦察连随师前沿指挥所固守在99.2高地。
18日傍晚,大约7点半,通讯员通知李如成到侦察连接受任务。
到了侦察连,王连长命令他带领两名战士去抓一个舌头,了解美军设防情况,为师长王诚汉决策提供依据。此时敌人据点驻有美军的一个加强连,离师前沿指挥所约4公里左右。
接受任务之后,李如成率战友邓成志、杨锡光,换上朝鲜当地老百姓的便装,携带50式冲锋枪1支、德制手枪2支,每人携带匕首1把、手榴弹3颗,摸黑出发。
他们冒着小雨,在树林里摸索前进,衣服全都湿透了。走了大约两个半小时,才靠近美军加强连前沿阵地。
不大一会儿,李如成发现敌前沿哨兵正在巡逻。他和战友悄悄商量了一下,迅速靠近哨位。趁敌哨兵巡逻转身之际,杨锡光迅速用绳子套住敌哨兵脖子,李如成用毛巾塞住哨兵的嘴。3人一起将哨兵拖了50余米后才停下来,松开绳子以后才发现哨兵已经断了气,成了一个死舌头,抓捕行动失败了。
李如成当机立断,制订了第二套抓捕方案。他脱下便装,把那哨兵的军装脱下来换上,扮成敌哨兵的模样,两位战友则藏在草丛中等待时机,协助抓捕。
李如成迅速进入敌哨兵站岗的位置,坐在草地上,低着头、抱着枪,假装打瞌睡,等待美国士兵来换哨或军官来查哨时抓捕。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大块头美军官前来查哨,他看见“哨兵”在睡觉,立即大骂了一声“bastard wretch(混蛋)”,用手枪柄在李如成头上猛击了两下。
李如成强忍疼痛猛地一下站起来,用手电灯光射在敌人脸上。趁敌人惊愕慌乱之际,埋伏在旁边的两名战友猛扑过来,将绳子套在敌人脖子上,抓住他的锁骨,连背带拖地走了约100米才停下来,将毛巾塞进俘虏的嘴里,又用绳子把俘虏捆好,立即返回。
返回途中,李如成负责侦察前方敌情和带路,杨锡光在俘虏身后抓住绳子负责押送,与李如成保持二三米的距离,邓成志走在最后负责掩护。
谁知走了不到2公里,突然一声巨响,路边一颗定时炸弹爆炸了,邓成志当场牺牲,杨锡光腿部也负了伤。李如成含泪把血肉模糊的邓成志遗体放在弹坑里,刨了些被炸松的土,把他掩埋了。
邓成志是江苏淮阴人,刚满21岁,一脸稚气,长得高大壮实,战士们都叫他“邓胖娃”。他虽没有文化,不善言辞,但人特别机灵,执行任务是一把好手。李如成与他很投缘,相处得如同亲兄弟。邓成志力气大,经常帮大家背炮弹,背枪,李如成最喜欢带他一起执行任务。
有一次,李如成等人外出侦察后返回,走在前面邓成志突然发现土耳其军的一个排,他机灵地摇了摇树叶,向后面的两个战友发出了信号,李如成和另一个战友急忙躲开,排除了一次险情。
还有一次,因为没有粮食,李如成吃了许多松果,解不出大便,憋得大汗淋漓,痛苦万状,邓成志连忙用一片肥皂塞进他的肛门,帮他解除了痛苦,又整整守了他一个晚上。
如今,朝夕相处的战友就在眼前牺牲,他心如刀割。
然而任务紧急,李如成只好忍住悲痛,帮杨锡光包扎好伤口,两人冒雨继续押着俘虏往回走。
大约走了4个小时,终于回到指挥所。师侦察连王连长看见他们抓了一个军官回来,十分高兴,待见只有两人时,便问:“怎么少了一个人呢?”李如成泪流满面地说:“连长,我没有保护好战友,邓成志牺牲了,你处分我吧!”
王连长摸着他的头,说:“小鬼,别难过了,战争不可避免伤亡,你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要向师首长汇报,为你们请功。”
后来,经王连长审问,李如成才知道那个美军俘虏是个少尉军官。在全师庆功大会上,师首长给侦察班记集体三等功一次。
1953年3月,李如成随师政委王平方回国后,调任成都军区内卫九十八支队侦察班长。1955年3月,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57年5月,李如成复员回乡,被安排到宝轮铁厂工作,任厂党委青年委员、团总支书。7月,李如成与乡村小学教师胡贤清结为夫妻,先后生养了2个儿子、3个女儿。
1960年铁厂倒闭,李如成回乡参加劳动,任过生产队长、民兵排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