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我接过那份薄薄的纸，指尖触碰到纸张上泛黄的咖啡渍，那是半年前，我和李明吵架时，他不小心打翻的。那时，我们还想着要一起把日子过下去，没想到，这咖啡渍，倒成了我们婚姻的墓志铭。

我是在姑妈家长大的。说来也奇怪，我妈生我的时候奶水不足，姑妈刚生下表弟，奶水充足，于是，我就成了那个吃姑妈乳汁长大的孩子。小时候，我总觉得姑妈家就是我的家，表弟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们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在田埂上追逐嬉闹，童年记忆里，满满的都是姑妈和表弟的身影。

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那天，我和表弟挤在小小的电视机前，看着五环旗冉冉升起，激动地手舞足蹈。那时的短信提示音还是清脆的“嘀嘀”声，姑妈发来短信，说：“你们姐弟俩要好好学习，将来为国争光！”我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心里暖暖的。那一年，表弟10岁，我12岁，我们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

然而，一切都在表弟上了高中后发生了改变。他开始变得叛逆，逃课、打架、甚至学会了抽烟喝酒。姑妈为此操碎了心，整日以泪洗面。我看着姑妈日渐憔悴的模样，心里也很难受，总想着能帮她做些什么。

记得有一次，表弟又和人打架，把对方打进了医院。姑妈急得团团转，四处筹钱赔偿。我偷偷拿出自己攒的零花钱，塞给姑妈，说：“姑妈，你先拿着，不够我再想办法。”姑妈抱着我，哭着说：“小雅，真是苦了你了，姑妈这辈子都欠你的。”

后来，表弟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姑妈为了给他凑学费，卖掉了家里的老房子。我看着姑妈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努力，将来报答姑妈的恩情。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城里工作，也谈了恋爱，和李明结婚。婚后，我把姑妈接到城里和我们一起住，想让她享享清福。李明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一直不太高兴，觉得姑妈住在我们家，影响了他的生活。

“你看你姑妈，每天就知道看电视，也不帮着做点家务。”李明总是抱怨。

“姑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就别跟她计较了。”我总是这样劝他。

但李明对姑妈的态度越来越差，经常在家里摔东西，大声吼叫。姑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总是偷偷地抹眼泪。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看到姑妈坐在阳台上，默默地擦拭着一盆枯姜的茉莉花。那盆茉莉花是姑妈从老家带来的，她说，茉莉花象征着纯洁的爱情，希望我和李明能够白头偕老。可是，现在，茉莉花已经枯萎了，就像我和李明的婚姻一样，摇摇欲坠。

“姑妈，你怎么了？”我走过去，轻声问道。

姑妈抬起头，看着我，眼眶红红的：“小雅，姑妈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连忙摇头：“没有，姑妈，你别这么说，你永远是我的家人。”

姑妈叹了口气，说：“小雅，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和李明真的不合适，你们离婚吧。”

我愣住了，没想到姑妈会说出这样的话。

真正让我和表弟形同陌路的，是表弟毕业后的工作问题。他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整天游手好闲，啃老。姑妈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求我帮表弟找份工作。

我托关系，好不容易帮表弟在一家公司找了个职位，可是，他却嫌工作太累，工资太低，干了没几天就辞职了。

“表弟，你不能这样，你得好好工作，才能对得起姑妈。”我苦口婆心地劝他。

“姐，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现在有钱了，看不起我这个穷表弟。”表弟冷冷地说道。

我愣住了，没想到表弟会这样说我。

“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努力，不要让姑妈失望。”我解释道。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表弟说完，转身就走了。

从那以后，表弟就很少和我联系了。即使在街上碰到，也只是冷漠地擦肩而过，仿佛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记得有一次，我在商场里看到表弟，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恤，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正在一家小餐馆里狼吞虎咽地吃着饭。我走过去，想和他打个招呼，可是，他却像没看到我一样，头也不抬地继续吃着。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

“。”我深吸一口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我和李明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勉强下去，只会让彼此更加痛苦。而我和表弟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深，想要回到过去，已经不可能了。

我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回到老家，照顾姑妈。也许，只有回到那个充满童年回忆的地方，我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临走前，我给表弟发了一条短信：“表弟，对不起，也许我不是一个好姐姐，但我永远希望你能够幸福。”

短信发出去后，我关掉了手机，不想再收到任何回复。

我提着行李箱，走出了家门。楼下的桂花树，已经落光了所有的花瓣，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回到老家后，我把姑妈接到了我的新家。那是一栋小小的二层楼房，有一个小院子，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

姑妈看着院子里的花草，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小雅，还是老家好啊，空气清新，人也舒坦。”姑妈说道。

“是啊，姑妈，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好好地过日子。”我笑着说道。

我开始学习种菜、养花，每天和姑妈一起在院子里忙碌。日子虽然平淡，但却充满了温馨和快乐。

有一天，我在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老式的挂钟。那是姑妈家以前用的，已经很久没有上发条了。我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给挂钟上了发条。

“当、当、当……”挂钟发出了清脆的报时声，仿佛把我的思绪带回了童年。

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和表弟一起坐在挂钟下，听着它整点报时，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小雅，你在干什么呢？”姑妈走了过来，问道。

“我在修挂钟呢，姑妈。”我笑着说道。

姑妈看着挂钟，眼神有些黯淡：“这挂钟都老了，该换新的了。”

“不，姑妈，这挂钟是我们的回忆，我舍不得换。”我说道。

姑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想起了表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拨通了表弟的电话。

“喂，哪位？”电话里传来表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表弟，是我，姐。”我轻声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传来表弟的声音：“姐，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我说道。

“我……我挺好的。”表弟的声音有些哽咽。

“表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有什么事就跟姐说，姐永远是你的家人。”我说道。

“姐……”表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听着表弟的哭声，心里也很难受。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误会，还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

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彼此坦诚相待，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我是吃姑妈乳汁长大的，即使因为表弟的事形同陌路，我也不会放弃他。因为，我们是家人，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