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伟

我1972年入伍，来到的是大兴安岭地区、额尔古纳河右岸的边防部队服役，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名边防战士了。

新兵连训练结束后，老排长带着我们坐车来到一个山沟，离团部两公里，地图上标注为“小北沟”。

小北沟，我的老连队——六连最早的所在地，团部往西二公里的一个小山沟。

我从新兵连来到小北沟时，已经是晚上了，我和战友分到班里刚刚安顿好，就听班长敖日桑说：“抓紧洗漱，一会就吹熄灯号了。”我们着急忙慌地洗脸洗脚，九点钟，熄灯号准时响起，整个营房除了连部，顿时一片黑暗。

在睡梦中被起床号惊醒，我看了一下手表，5.30分。只听班长说：“快点，只有三分钟。”我们在新兵连三个月，已经记不清经历了多少次紧急集合，何况每周除了周日，天天要出早操。所以，我们按部就班、有条不紊、飞快地穿戴好衣服，跑出了门。

天还没有大亮，我们全连就在操场上跑步了，“一二一”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喊声震天。跑完操，各班分组走队列，起步、正步、跑步、队列变换。然后，以排为单位，表演捕俘拳、捕俘刀、双人格斗。

看来，这是刘连长特意安排的，让新兵好好见见世面。我们这些新兵站在一边，只见老兵们，拳打出去“彭彭”带响，脚踢开来“呼呼”生风。捕俘刀寒光闪耀，擒拿格斗样样逼真，前扑、后倒、扫堂腿、大背跨，看得我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功夫绝非花架子可比。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向老兵好好学习。

随着一声哨音，全连重新集合，连长刚刚讲评完，只听有人喊“东山上有狍子！”大家不约而同往东边山上看过去，这时的山峦，晨雾刚刚消散，金色的阳光撒落在山坡上，白桦林边上有三只黄色的动物在活动，距离我们有千八百米。有个老兵说：“是狍子，屁股白白的。”

连长说：“全连解散，各排带回。七班长你去弄一只回来。”我们班长答应一声，飞快地向连部跑去。后来才知道，他是去军械库取那支半自动步枪（全连仅有一支，我猜是连长特意留的，因为全连都是自动武器。）

我们几个新兵回到班里都不进屋，不一会，就看见班长敖日桑骑着一匹枣红马，背着那支半自动步枪，策马扬鞭跑过来，一溜烟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我们进到屋里，在一起议论，小声嘟囔着，狍子离那么远班长能撵上，连长是不是在忽悠我们，那么肯定，班长就能把狍子打回来？

副班长张金怀说：“你们这群新兵蛋子有口福了，下连就吃到狍子肉了，等着瞧好吧！”我们都将信将疑。全班人赶忙开始整理内务，洗漱，打扫卫生。

早饭后，我们走出食堂，按照条令“两人成伍，三人成行”往回走。这个时候，我才认真环顾连队驻地。我们连座落在一个沟嵣里，全连的营房，只有连部、机炮排、炊事班、食堂、操场、会议室建在沟底的一块平地上。一排、二排共六个班，在山沟左侧的半山腰，一字排开，六间木刻楞房间，每班一间。

三排的房间是在操场尽头的小山坡上，面朝沟口，形成扇面，三个步兵排居高临下，护卫着连部。后来得知，当初确立边防连队驻地要考虑三防，即防空、防化、防核，所以都建在山脚下。

这些房子全都是六连的干部战士自己盖的，老兵们请教了当地人俄罗斯后裔，也叫“二毛子”，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建起来六连的营房。那可是全连的营房，那一座座木刻楞房子，从上山伐树、爬犁运输、火锯加工、翻盖加固、修建成型，全是老兵们心血汗水，想想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正在那浮想联翩，只听到一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看到我们班长骑马回来了，马鞍子上明晃晃驮着一只硕大的狍子，新兵们欢呼雀跃把班长围了起来。

我们真不敢相信，这七班长真是手到擒来，绝不含糊。刘连长也是说到做到，看好我们班长，我在默默地想，六连的老兵还有多少绝招啊！

我们班长到食堂吃完饭，就在炊事班的房山头，把狍子挂再山墙的钉子上，开始剥皮开膛了。其实，听老兵说，狍子的血早在野外就放掉了，否则，血捂了膛，肉就不好吃了，甚至，时间长了肉就变质了！

敖日桑班长是庖丁解牛——游刃有余，三下五除二，不到二十分钟，就把狍子处理完了。狍子肉整整两大行军锅，狍子皮钉在墙上，绷得紧紧的。据说，晾干了的狍子皮做褥子隔凉隔潮是上品。（我后来才发现，我们班的老兵，每人都有一张狍子皮褥子）

下午，正课前，老排长来到我们班，掀开门帘子喊到：“七班长，派两个兵跟我去帮厨。”我们几个新兵都举手要去，“张伟，张保忠你们俩去吧。”我们两人一蹦高，乐坏了！

到了炊事班，我们和炊事员折菜、洗菜、和面、蒸馒头，忙得不可开交，老排长却坐在那里，捧着他那特大号的茶缸喝茶。

等我们忙差不多了，他撸胳膊挽袖上到灶台，有条不紊地操作起来，原来，老排长要亲自下厨给我们做一顿地道的“手把肉”！真是名不虚传，晚饭时，每个班的餐桌上都摆了一盆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手把肉。

大家嚼着肉、喝着汤，赞不绝口！别人什么感觉不知道，那种滋味记忆犹新，我一辈子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