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2月12日，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发布《关于“娃哈哈”系列商标转让的声明》，“娃哈哈”商标的归属权再次引起公众的关注。
30年前，“娃哈哈”商标的争夺战依然让人记忆犹新。1996年2月9日，法国达能集团公司的子公司与杭州娃哈哈集团公司及杭州娃哈哈美食城股份有限公司三方设立成立杭州娃哈哈食品有限公司(以下称"合资公司"')。并约定∶娃哈哈集团的“娃哈哈”商标作价1亿人民币，其中的5000万元作为娃哈哈集团对合资公司的资本出资，另5000万元由合资企业购买。由此展开商标商标大战，我们有必要对此事件进行回顾，以此认知“娃哈哈”商标归属权。
一、事件缘起：合资架构下的商标权纠葛1996年，法国食品行业巨头达能集团与中国杭州娃哈哈食品集团（以下简称“娃哈哈集团”）携手成立合资公司，达能注入资金并取得51%的控股权 。在此次合作框架中，“娃哈哈”商标的归属问题成为关键议题。依据双方签订的《商标转让合同》，娃哈哈集团需将包含“娃哈哈”在内的200余件注册商标转让给合资公司。然而，该条款在后续实际执行过程中引发了一系列争议，最终演变成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极具代表性的中外合资企业知识产权纠纷。
二、仲裁阶段：行政监管与合同效力的深度博弈2007年，娃哈哈集团依据合资协议里的仲裁条款，向杭州仲裁委员会提交仲裁申请。争议的核心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
1.商标转让的实际履行难题
国家商标局于2007年出具的《复函》（商标监字[2007]第90号）表明：虽然娃哈哈集团在1996 - 1997年分两次提交了商标转让申请，但依据当时施行的《企业商标管理若干规定》（现已废止），商标局以“不符合法定转让条件”为由，未批准此次转让。这一来自行政监管层面的决定，成为判定合同履行存在阻碍的关键依据。
2.商标使用权利的法律转变
1999年，双方将商标处置方式从“转让”调整为“许可使用”，并完成了相关备案登记手续。仲裁庭经审理认定，这一变更属于对原合同的实质性修改，因此合资公司仅获得了商标的使用权，而非所有权。
2007年，杭州仲裁委员会最终裁决：《商标转让合同》由于客观上无法履行而无效，“娃哈哈”商标权依旧归属于娃哈哈集团。
三、司法诉讼：仲裁裁决的司法审查确认达能集团对仲裁结果不服，向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法院经过严谨的审理，于2007年12月作出判决：
①确认国家商标局的行政审查具备法律效力；
②认定因行政层面的否决，商标转让无法达成合同预期目的；
③维持仲裁裁决结果，最终确定“娃哈哈”商标权归娃哈哈集团所有。
四、法律争议焦点剖析1.行政监管对民事合同的影响效力
本案充分展现了中国特有的“行政审查前置”制度特点。商标转让行为不仅依赖于合同双方的约定，更需要通过行政机关严格的实质审查。商标局依据当时的《企业商标管理若干规定》第三条，认为此次转让可能造成“公众误认”或者损害驰名商标的价值，这一行政判断直接使得合同无法履行。
2.许可与转让的法律界限区分
1999年备案的商标许可合同产生了多重法律效应：
①从事实上变更了原有的商标转让合同；
②明确界定了合资公司对商标的使用权范围；
③为后续争议中关于“商标所有权未转移”的主张提供了有力证据支持。
3.仲裁与诉讼的程序协同关系
根据《仲裁法》第五十八条规定，达能集团虽有权对仲裁裁决提起撤销之诉，但法院仅对仲裁程序问题进行审查。杭州中院最终确认了仲裁庭在事实认定和法律适用方面的合理性与正当性。
五、案件带来的启示与行业影响4.中外合资企业知识产权管理
本案凸显了外资企业对中国行政监管体系理解的不足。达能集团过度依赖合同条款，却忽略了行政审查可能带来的风险，这反映出跨国企业在华投资时法律尽职调查的欠缺。
5.商标战略的本土智慧体现
娃哈哈集团采用“许可使用 + 所有权保留”的模式，既满足了合资合作的需求，又牢牢守住了核心资产，为民族品牌的保护提供了成功范例。这种“使用权与所有权分离”的策略后来被众多中国企业借鉴。
6.推动立法完善的作用
本案直接促使2009年《企业商标管理若干规定》被废止，2013年《商标法》修订时新增第四十二条，明确规定商标转让审查仅限于“容易导致混淆或有其他不良影响”的情形，有效限制了行政裁量的范围。
六、置于历史视角下的再审视作为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首例中外商标权重大纠纷，该案深刻揭示了全球化进程中知识产权保护的复杂性。它不仅为反思“市场换技术”模式提供了契机，也促使中国企业进一步增强合规意识。如今回顾这场持续十余年的法律较量，它在客观上加快了中国知识产权法律体系与国际规则接轨的步伐，为后续类似案件确立了“行政审查优先 + 合同目的无法实现”的裁判范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