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会昌年间,支山冲娶妻经氏。经氏是一个俊俏的女人,支山冲能娶到她,羡煞了多少男人。刚开始几年,支山冲确实心中欢喜,渐渐地,他就多了烦恼。为啥呢?因为经氏中看不中用,生不出孩子来。
支山冲还好,没有看轻经氏,但是他的父母却心中不快,经常撺掇支山冲休掉经氏,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子,留着干啥呢?可是,支山冲心中不忍,顶住父母的压力,就是不愿休妻。
经氏也觉得心中有愧,在支山冲的面前,三番五次地提出,要支山冲休掉她,她绝不会有怨言,毕竟是她不能生孩子,她也觉得愧对支山冲。可是,支山冲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宁愿绝后,也不愿休掉经氏。
这一天,支山冲正在田间劳作,忽然有人跑来喊他,说是经氏与人在河边幽会,被捉了一个现行。支山冲头脑“轰”地炸响,赶紧往河边跑去,只见经氏和一个男子被人绑在一起,衣衫不整。
经氏假意说是到河边扯猪草,却溜进草丛里和男人做出了羞耻之事。男人是她娘家村里的人,名叫弓三弄,从小就和经氏在一起玩耍,两人之间生出了情意。
但是,弓三弄家里贫穷,上门提亲时,被经氏的父亲拒绝了。后来,经氏嫁给了支山冲,弓三弄舍不得经氏,两人暗通款曲。
出了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按照当地的风俗,将两人沉塘也不为过。支山冲于心不忍,将绳索解开,放掉了弓三弄,拉着经氏回家。
谁知经氏扑通跪在支山冲的面前,恳求支山冲休掉她。支山冲却说原谅了她,让她回家好好地过日子。经氏暴跳如雷,站起来指着支山冲骂道:“你就是一个傻瓜,我不能生孩子,伤风败俗丢了你家脸面,你竟然一再忍让,还是不是男人啊!”
经氏冲过去拉住弓三弄说:“我喜欢的是他,你就成全我吧。”接着,她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原来,她不是不能生孩子,而是不想生。她让弓三弄找到一个医者,弄了药粉带在身边,经常悄悄地吃药。吃了这种药,就不能怀孕,目的就是让支山冲以不能生孩子为由,将她休了,她就可以嫁给弓三弄了。
支山冲听完,犹如五雷轰顶,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直置身在经氏的阴谋里,两人一直过着同床异梦的生活。可笑的是,他一直选择谅解,经氏竟然不领情。他欲哭无泪,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既然你的心思不在我的身上,我就成全你们吧。”
回到家里,支山冲写了一纸休书,交给经氏。经氏收拾一番,毫无依恋地走了。到了村外,弓三弄和她一起回家了。
村里人都说支山冲心太软,这种颇有心计的女人,就算不沉塘,也应该送到官府里游街示众,哪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她走了?父母也是这样责怪支山冲的,支山冲却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将她往死路上逼呢?”
就这样过了两年,支山冲也没有说上合适的,还是单身一人。这一年的清明节,支山冲买了祭品,到祖坟上扫墓。
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座荒坟,只见坟包上长满荒草,四周布满荆棘。他很小的时候,跟着父亲挂清明,这座荒坟就在山路边,从来没有后人来打理过。
他曾经听爷爷讲过,坟墓里埋着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将军,在这一带剿匪时,死于战场,被埋在这里。那时候,爷爷还小,亲眼见到将军被埋进坟墓里。
支山冲从荒坟路过时,坟上的杂草发出呼啦啦的响声,显得格外地凄凉。他不由得可怜起荒坟来,心里一动,决定祭扫一番。他来到集市上买了祭品,来到荒坟上,将坟上的荒草砍了,又将四周的荆棘砍了,然后烧纸挂飘子。
到了晚上,支山冲忽然看见一位老者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多谢你在清明节给我扫墓,无以为谢,姑且送你一个玉佩。这个玉佩我要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你拿到州城里去换钱吧。”说罢,老者就不见了。
支山冲早上醒来,发现枕边有一个玉佩,顿时想起昨晚做的梦,万分惊讶,想不到是真的。他手头上正好比较紧,就拿着玉佩到州城里去。
他家的位置位于县城和州城之间,离州城比较近,因此有事都会去州城,很少到县城去。到了州城,他找到一家玉器店,要售卖玉佩。
柜台里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拿着玉佩看了一会儿,又抬头打量了一下支山冲,笑着说:“你这个玉佩是个老物件,我拿不准,你稍等一会儿,我去问问掌柜。”说罢,他唤来一个小伙计,耳语了几句,小伙计拿着玉佩进去了。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屋外涌进来几个人,领头的是一位中年人,衣着鲜丽。他手里拿着那一块玉佩,拱拱手对支山冲说:“敢问客官,这一块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支山冲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说是自己的祖传之物。那人板着脸说:“既然是你家祖传之物,我们就到州府衙门说清楚。”
说罢,他一挥手,几个人冲上前架住他往外推搡。支山冲急了,询问他犯了什么法?中年人举着玉佩说:“这是我家之物,上面有记号,绝不是你家祖传之物,你要是不想见官,就说实话吧。”
支山冲见势不妙,只好实话实说了。他刚讲完,中年人冲他一抱拳,说道:“还请借一步说话。”说完,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前带路。支山冲跟在中年人的身后,那几个人跟在他的后面。
拐过两条街口,到了一座侯爷府。进入大厅里,中年人按住支山冲坐在椅子上,纳头便拜,说道:“我给先生见礼了,还请先生带我去找我的太爷爷。”
原来,中年人姓薛,世袭的侯爷。大约六十年前,地方上闹起了匪患,他的太爷爷奉命率军剿匪,不幸中了埋伏,以身殉国,被几个亲兵埋在当地。
不巧的是,这几个亲兵后来都战死沙场,等到匪患剿灭,军队凯旋而归,竟然无人知晓他的太爷爷埋在何处。他的爷爷曾经到战场一带打听过,却没有打听到消息。
他的太爷爷身上,佩戴着一块玉佩,是薛家祖传之物,背面采用篆体字,刻着一个小小的“薛”字。不熟悉的人,还以为是花纹,不仔细辨认,是认不出来的。
玉佩一共有两块,将军出征时,另一块交给了妻子,现在已经传到了侯爷的手上。说罢,他拿出一块玉佩,两个玉佩放在一起,果然一模一样。
巧的是,这一家玉器店,是侯爷家里开的,柜台里的老者,从小在薛府里长大,因此认识这一块玉佩。他让小伙子拿着玉佩从后门飞跑到侯爷府,侯爷听说后,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了。
毋庸置疑,支山冲梦见的就是侯爷的太爷爷,也就是荒坟的主人。侯爷想通过支山冲,找到太爷爷的坟墓,将他迁回到薛家墓地里。
支山冲赶紧扶起侯爷,笑着说:“我愿意为侯爷效劳,这就带你去。”侯爷说:“先生先在府上住一晚,我们准备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侯爷准备了几辆马车,带着十几个随从出发了。支山冲将他们带到荒坟上,侯爷祭奠了一番,做了记号。他拿出五百贯钱感谢支山冲,便带着人回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侯爷带着一位道士,选了一个时辰,把荒坟挖开,把骨殖装进新棺材里,移到薛家墓地里掩埋了。
过了十几天,侯爷府派来马车,说是请支山冲到侯爷府上做客。到了侯爷府,侯爷把他敬为上宾,摆酒款待,对他说了许多感激的话语。
酒过三巡,侯爷切入正题。原来他有一个妹妹,原本嫁给了礼部尚书的儿子为妻,谁知嫁过去不到一年,男人因病去世。侯爷便把妹妹接回来养在府上,至今未嫁。侯爷的意思,就是想把妹妹嫁给支山冲。
支山冲受宠若惊,赶紧答应下来。酒足饭饱后,双方定下了婚约。过了一个多月,侯爷为两人完了婚,专门在后院辟出一个小院落,让夫妻二人居住。第二年,妻子就生了一个儿子。
三年后,侯爷找到都城故旧,为支山冲谋得一个九品主簿的职位,支山冲带着家人赴任。他读过几年私塾,心地善良,待人和气,从不与人为难,和同僚们相处融洽。
过了几年,县令因病死在任上,临终时向上司举荐支山冲继任县令,州府里有侯爷府的故旧,便说动刺史同意,转呈吏部。吏部也有侯爷府的故旧,同意县令的举荐,转呈皇帝御批。皇帝同意了,支山冲得以当上了县令。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又过了十几年,支山冲几经升迁,最终当上了兖州的司马。
这一天,支山冲坐着大轿回私衙,忽然听见街口有女人哭泣。他停下轿子,让随从去打听。不一会儿,随从回来禀报,说是太原经氏死了丈夫,被正妻赶出了家门,无处可去,因此哭泣。
支山冲听说女子是太原老家人氏,又是姓经,便让人把女子唤到轿前。女子跪在轿前,他掀开轿帘一看,果然是经氏,便走出轿子相认。经氏见支山冲如今贵为司马,顿时羞愧难当。在支山冲的追问下,她讲起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经氏被休后,嫁给了弓三弄为妻。两人无颜待在当地,便去州府投奔弓三弄的姑母,姑母安排他们住下,还给弓三弄找到了事情做。
但是,结婚好几年了,经氏也没有怀孕,弓三弄便去把州府里最有名的医者找来。医者把了脉,摇摇头说:“你被药物所伤,没法怀孕了。”原来,经氏经常吃药物,导致体内脏器受到损伤,如今想怀孕了,却怀不上了,真是报应啊!
过了几年,弓三弄忍无可忍,只好把经氏休了,另娶了一个妻子,生下了孩子。经氏无处可去,便租住在巷子里。不到三个月,隔壁王婆便把她介绍给了一位外地的商人。
这位商人是兖州人氏,常年在太原做生意,家里已有妻室,得知经氏貌美,便娶来当了小妾,侍候起居。
过了好几年,商人回兖州经商,便把经氏带了回来。但是他的妻子不承认经氏这个小妾,经常打骂。好在有商人从中周旋,她也没有吃多少苦。
不久前,商人因病去世。就在今天,正妻唆使儿子,把经氏赶出了家门。可怜经氏没有多少积蓄,连回太原的路费也没有,因此啼哭不止。
支山冲感叹一番,将经氏带回私衙,好生款待。第二天,他安排了一辆马车,派了两个官差,把经氏送回太原,并赠送了五十贯钱。
经氏回到老家,和弟弟住在一起。弟媳嫌弃她,总是冷嘲热讽。经氏抑郁成疾,不到三年,便去世了,了结了悲惨的一生。
心善的人,总是会得到好报的,做人还是心善的好,福报会随时降临。千万不要像经氏一样,自以为很厉害,玩耍一些小聪明,最终害了自己。
本故事笔法荒诞,意在喻理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