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瓦解敌军"到"壮大我军"
1946年7月,华东野战军在苏中战役中歼敌5378人,其中俘虏3128人。为了处理大批俘虏,我们将苏中1分区复员局改为"苏中俘虏管理处"。不久,又在苏中俘管处基础上,成立"华中野战军俘虏理处",韩念龙同志任处长,房少庸同志任副处长。
我们对"宽待俘虏"的意义与目的,随着战争实践的发展,认识也不断加深。实际上它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瓦解敌军;壮大我军。过去的宽俘政策,重点放在前者,而忽视了后者。结果是"捉了放;放了又捉",不少敌军兵痞子"二进宫""三进宫",甚至被捉放五六次。在解放战争中,我们总结了以往的经验教训,将宽俘政策由重在"瓦解敌军"发展为"瓦解敌军"与"壮大我军"两者并重。最后又将此发展为以"壮大我军"为主的"扩军方针"之一。
1946年9月5日,我给韩龙、房少庸同志写了一封信,提出了要从战争全局和发展的观点看待敌军俘虏,从"瓦解敌军"和"加强我军组织建设"的高度,而不是仅仅从处理俘虏的狭小意义上对待俘虏工作。并就俘虏军官和士兵的处理,分别提出了一些原则意见。其中对争取俘虏士兵入伍归纳了三条好处:第一,节省根据地人力动员;第二,减少蒋介石兵源,使他不可重新武装来反共;第三,补充战俘,可以使我们连续作战,并利用其军事技术,提高其政治质量。
根据这些原则,我们把大部分俘虏,经团以上政治机关训练教育后补充到部队,当时称为"融化俘虏",提了个口号叫"从火线上扩军"。第1师和第6师做得最好。有个团补充700名以上俘虏兵仅一人开小差,我将此作为4个月自卫战争政治工作范例之一介绍了经验。与此同时,少量战俘教育释放后也收到好的效果。敌49军的机枪连连长和电台台长,是通海战役俘获的43名军官中的两个。他们被宽大教育释放后,在后来的一次战斗中一弹未发,积极组织投降缴枪,带来的无线电台等装备一个零件也不缺。
融俘教育
1947年2月,经过宿北、鲁南和莱芜战役,战俘达10余万人。华野和山野合并后的华东野战军俘虏管理处,徐宗田同志任处长,房少庸、康明同志任副处长。5月孟良崮战役后,战俘人数更多,俘虏军官的级别更高。这时的野战军俘管处设5个大队、27个中队和1个将校队,收管俘虏军官6万余人。我们野战军主要管训尉官。为了保证安全和管训时间,提高管训质量,校级以上的俘官,经初步收容整理后,送后方"华东军区解放军官训练总团"。俘虏士兵则由各纵队负责管训后大部充实连队。
打整编第74师,打得干净利落,全师人员基本被歼,极少漏网。班长以上官佐,除击毙和击伤送医者外,都集中到了俘管处。这就形成了74师一个较完整的建制俘虏军官集训体。74师是蒋军"精锐"之"精锐","建军模范",研究该师就可了解蒋军一般主力部队的轮廓与特点。我们觉得,这不仅有利于对俘虏的审查教育,而且是一个从俘虏中获取重要情报、研究敌军、知彼知己、以战教战的极好机会。决定对74师的俘虏官佐,提高一级审俘待遇,班长当尉官、尉官当校官处理,过细审讯与调研。由联络部长吴宪同志牵头,组织20余名得力的干部,找了百余名各级各类俘虏军官座谈调查,并参照缴获的文件资料,分历史沿革、组织编制、官兵成分与素质、官兵训练、新兵补训与残部概况、参谋补给卫生业务、参加战役经过及检讨、惯用战法、政治情况与"政治"工作共9个专题,经三个星期的突击,写成了一本十万余字的《蒋军七十四师的调查研究》,由我题写了书名。朱总司令得悉索要,我们赶印报送。这一调查研究下发部队后,发动全野战军研究74师,洞悉敌军的长处与短处,改进我军的战术技术。这对后来的作战胜利产生了良好的影响。
解除敌军的武装,俘虏敌军的官兵,固然是很大的胜利,而教育战俘提高觉悟,改变思想与立场,由敌人变为朋友与战友,由被迫为俘到主动合作,并肩作战,以解除更多敌人的武装,则是更大更彻底的胜利。我们以毛泽东同志的战略战术思想和党的政策为指导,从实际出发,区别不同对象,采用不同方式方法,使战俘口服心服,教育工作很有成效。
对俘虏官佐的教育,一般地讲,蒋军主力俘官比杂牌俘官难度大,中高级俘官比基层俘官难度大,解放战争初期的俘官比战争中后期的俘官难度大。这是由他们所接受的反共反人民的反动思想深浅程度所决定的。曾经妄图组织整编第74师部分战俘暴动的指挥者,竟然是一名普通班长。这个师的多数俘官,一开始对打败仗很不服气。认为凭装备,论训练,打"正规"仗,解放军远不如他们:"关云长大意失荆州,不是没有本领"。其失败,只是战略指挥失误,部队误人绝地,带有偶然性。经过形势教育、辩证唯物战争观教育、人民战争教育和政策学习,摆事实,讲道理,又目睹亲历了解放区军民关系、我军的官兵关系和对他们的宽待,多数人思想立场开始转变。各级首长找俘虏座谈、作报告,教育效果更好。陈毅同志不仅接见招待马励武、周毓英等高级将领,平等相待,晓之以理,还多次给大批校以上俘官作长篇报,有理有据,气吞河山,讲得他们心悦诚服。"临沂蒙阴新泰,路转峰回石怪。一片好风光,七十二崮堪爱。堪爱,堪爱,蒋军进攻必败。"陈毅同志的这首《临沂蒙阴道中》诗作,在战俘中广为传诵。他们敬佩他不仅是难得的军事家、政治家,也是一位造诣很深的诗人,进一步加深了对共产党和解放军的认识。蒋军第74师少将参谋长魏振钺被俘后,我们指定野政秘书处长谭肇之与其谈话。他们都是湖南人。谭以毛主席军事思想开导他,使其诚服,后又经高俘团集训,进一步提高了觉悟。新中国成立后,他担任了南京军事学院的古代战史教员。军事学院的古代战史教员。
我们把俘虏教育的重点放在被俘士兵。他们数量大,年纪轻,多数思想单纯。从政治上分析,他们绝大多数出身于被剥削被压榨的劳动人民,尤其是战争中后期的蒋军士兵,基本上来自蒋占区的穷苦农民,因被逼被抓等多种原因卷入内战,在蒋军内部处于被压迫地位;但又普遍地不同程度地接受了反共和内战的反动思想教育,对我党我军存有一些误解与偏见。他们一旦放下武器,我们就把他们视为阶级兄弟,不叫"俘虏",而称"解放战士"。并且耐心教育他们,使他们转变思想政治立场,回到人民队伍中来。
被俘敌军士兵一旦补入我军连队,就成为人民军队光荣的战斗员之一。他们在政治上同翻身工农入伍的士兵一样平等,思想上一样接受教育,生活上一样被关照,各方面都无所歧视。对他们教育的基本内容是两种社会、两种军队的"阶级教育"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民军队"建军宗旨教育"。最有效的教育方法是"诉苦""挖根""换心"和共产党员、各级干部以身作则的模范行为。这些内容与方法,在实践中不断充实发展,不断深化提高,不断完善丰富,形成了一整套的制度与经验。尤以"诉苦运动"最为生动感人。阶级仇、世代恨、自身苦,是当时广大劳动者的普遍社会遭遇,是颇具爆炸性轰动效益和深远号召力的"凝聚剂"。说到伤心处,满场悲声欲绝,许多人难过得在地上打滚,然后站起来,举枪宣誓:"报仇雪恨","有我无敌","为人民立功!"在这样的基础上,再施之以系统的经常性的政治教育和科学的组织领导,这些阶级兄,随即掉转枪口,成为我军智勇双全的人民战士,一大批人立了战功,不少人后来成为我军优秀的各级指挥员。
1947年9月,当解放战争进行一年以后,我们已歼敌正规军8个师部、29个旅、278个团,非正规军23个团共43.1万余人。其中俘虏官兵26.2万余人,除将校尉官入学校学习和释放一部分外,被俘士兵绝大部分经教育后补入了我军。
为了教育好越来越多的新解放战士,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经野战军政治部讨论,由宣教部教育科长奚原同志执笔,总结了一年来改造新解放战士的经验,写成三万余字的系统材料。我题写了《改造俘虏工作的初步总结》的书名,以《华东前线》增刊第11期印成小册子下发部队。
这个小册子,总结了改造新解放战士的三个基本经验:一是从组织翻身到思想翻身;二是开展控诉教育,启发阶级自觉,打开思想改造之门;三是领导上防止两种偏向:对俘兵估计过低,不要俘虏只要参军战士和对俘虏成分盲目乐观,只要俘虏不要参军成分。每个经验都多层次多侧面地作了系统的理论概括,并以大量具体生动的事例,详细论证,颇具说服力。
《蒋军七十四师的调查研究》《改造俘虏工作的初步总结》,连同第十章提到的《华野立功运动总结》,这是我们野战军政治部在自卫战争头一年中,在连续大规模运动作战的艰苦环境里,形成的一大批理论成果中比较突出的三项,是数十万指战员浴血奋斗、战争实践的结晶,较好地发挥了保证作战和部队建设的历史作用,也是难得的战时政治工作的历史资料。
即俘即补即战
1948年7月初,在睢杞战役的行军路上,第1纵队团长栗亚告诉我:战斗很激烈,虽然取得很大胜利,但部队伤亡减员也很大。为了保证连续作战,又尽量保持原来的建制,不失老传统,他们采取了一边战斗一边将俘虏补充到部队的办法。我问他:补入的俘虏跑不跑?他说:因基层骨干强,老战士觉悟高,补入的俘虏兵都能听从指挥,纷纷争取杀敌立功,很快被融化,连队兵源有了保证,战斗力得到增强。我随即将这个团"火线扩军,随补随打的经验",迅速推广到其他纵队,普遍获得成功。
其实,早在1946年11月华中野战军宣教部长联席会上,我在推广第1师和第6师"融化俘虏"的经验时,就提出过"随抓随补随打"的"火线扩军"意见。但因当时战争规模、思想认识等局限,没有被普遍引起重视。随着战争规模越打越大,减员与补充的矛盾越来越突出。单靠后方补充新兵,或等上一战的俘虏送后方审讯后再返前方补充,在时间和数量上都成问题。而当时战场上大量敌军士兵的被俘,正好可以解决这个矛盾。这是革命战争兵源认识与实践上的一个新突破,是战时政治工作的一个发展。
紧接着是济南战役。我在为华野政治部起草《关于攻济打援的政治工作指示》时,正式列入"随捉、随补、随打"的扩军方针,被全野战军上下普遍接受。经过济南战役的实际执行,效果很好,上下一致认为这个方针是正确的。后来中央军委将这个经验转发全军时,改提为"即俘、即补、即战"。
部队在具体执行这个方针时,从实际出发,不断完善,不断总结经验。认为在战斗中随俘随补随打,可以了解敌情,了解敌人所构筑的工事,新解放战士可作我军开辟冲锋道路的向导,可以充实我之战斗力,及时补充战斗减员缺额,在某些军事技术上,可作军事互助的能手。等等。对有些人一时不懂我军传统、受反动派麻醉欺骗影响等缺陷,经过一段共同战斗生活的融化,很快可以得到解决。大家都负起转变新解放战士的责任,成为全连群众性的任务。在补俘数量上,到解放战争后期,统一执行全军编制,每个纵队自补2000,自管3000,多余的俘虏兵上交统一处理。
淮海战役是空前的大决战。特别是战役第一、二阶段,战斗相当激烈。全役两个野战军共伤亡13.4万人,如不及时补充大量兵员,就很难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连续作战,而当时后方不可能动员和输送这样多的新兵到前线。"即俘、即补、即战"的扩军方针满足了这个需要。不仅及时补充了伤亡缺额,而且还大大扩充了部队。其中我们华东野战军在战役前仅36万人,到战役结束时,发展到55.1万人。所增加的人数大部分是解放战士。这不能不说是中外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迹,是我军战时政治工作瓦解敌军、赢得人心而壮大自己的结果。
整个解放战争中,华野共歼敌176.3万人,自己伤亡47万余人。总人数,却由1947年1月27.5万人,发展到1949年6月63.5万人。其中解放战士除伤亡外尚有29.5万人,占总人数的46%。在诸多胜利因素中,"瓦解敌军""融化俘虏"和"即俘、即补、即战"的扩军方针,对加强部队建设、保证夺取解放战争胜利的意义是显而易见的。
策反敌军
解放战争时期开展敌军工作的一个重要方面,是打入国民党军队内部,组织策反,削弱敌军,加强我军。
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共中央于1945年10月发出党内指示,提出了派人打入国民党军队组织策反的方针:"长期埋伏,结交朋友(可以而且必须个别谨慎地发展党员),积蓄力量,以待时机。"毛泽东同志在1945年12月号召:"开展高树勋运动,使大量国民党军队在战争紧急关头,仿照高树勋榜样,站到人民方面来,反对内战,主张和平。""设置专门部门,调派大批干部,专心致志,从事此项工作。"
据此,华东地区的中共党内和部队系统,于1945年12月成立了"国军工作部"。对外不公开,具体工作由部队政治部的联络部负责,一个机关两个名称。当时陈毅等领导亲自过问敌军工作。
中共华中分局、华中军区与华中野战军政治部,均成立了相应机构,由我分管此项工作。具体事宜先后由杨帆、陈同生和吴宪同志负责。后来成立华东野战军、第三野战军,敌军工作还是由我分管。联络部负责人先后有吴宪、黄远、徐宗田、廖卓之等同志。华东军区另有敌军工作领导机构,联络部长刘贯一,副部长黄远、陈同生、王兴纲。野战军和军区的联络工作,既有分工,又密切协调。
打入敌军内部的策反工作和搜集战略情报,风险很大,政策性、全局性、独立性与连续性都很强。所以在实际工作中,从中央到地方,从军委到部队各级政治机关,都是上下一盘棋,分工协作,统一配合,主动积极地把工作做好。
我们当时打入敌军内部,主要有三个渠道:一是通过上级与友邻的间接渠道;二是我们自己的直接渠道,即成立华东野战军联络部"外线工作组",派驻徐州开展秘密工作;三是通过释放部分条件好的战俘,部署派遣任务。
1947年2月在莱芜战役中,敌军李仙洲集团所属46军军长韩练成放弃指挥,对我军取得该战役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他的这个革命行动,就是打入敌军内部策反的成果之一。
韩练成统率的46军,是国民党李宗仁、白崇禧所属的桂系主力之一。中共中央周恩来、董必武同志,通过中共南方局打入桂系的地下党员与韩练成建立联系已经多年,做了许多工作,使其对我党我军的认识日益加深。全面内战爆发后,蒋介石于1946年冬调韩部进入山东作战。中共中央即将与韩的关系由中共南方局转到中共华东局,由陈毅同志直接掌握。陈毅同志派舒同同志会见了韩练成,达成我军派联络员常驻韩部的协议。莱芜战役发起后,通过我党驻韩部的联络科长杨斯德(后任华野第13纵队政治部联络部长)等同志,韩一直与我军保持联系,配合我军行动。原拟策动该军战场起义,后因韩是西北宁夏人,而46军是西南广西部队,官兵绝大多数为广西人。韩只能掌握一个特务营,不能直接掌握部队。为了保护韩的安全,只好改变起义计划,让韩提早离开部队,放弃指挥,使敌军陷入混乱,以利于我军全歼李仙洲集团。
韩练成,1908年生,1925年从军。曾参加北伐战争和抗日战争。莱芜战役后我们将他秘密送出解放区。他于1948年10月脱离国民党军队参加我军。195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任兰州军区第一副司令员、军委训练总监部科学和条令部副部长,军事科学院战史研究部部长等职。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是第一、二届国防委员会委员、第五届全国政协常委。我和他自解放战争相识后,60年代前期又同在军事科学院工作,彼此相处甚好。1984年2月病逝,享年76岁。
华东部队争取原国民党军第96军军长兼84师师长吴化文将军的工作,经历了一个漫长曲折的过程。
吴化文将军是山东省掖县人,1920年从军。曾任冯玉祥将军所部的团长、韩复渠部手枪旅旅长兼济南警备区司令等职。抗战时期走蒋介石"曲线救国"道路,投降汪伪,成为山东伪军的主力。日军投降后,吴部被国民党收编,任陆军暂编第5路军总司令。因不被蒋介石信任,其部又被改编为山东省保安第2纵队。后来王耀武为了利用拉拢他,亲自保荐他升任整编第96军军长兼整编第84师师长。
早在红军时期,吴化文部就有中共党员的活动。抗战时期,新四军江北部队和山东鲁中军区等,对吴部给予军事打击的同时,多方面开展政治争取部队和山东鲁中军区等,对吴部给予军事打击的同时,多方面开展政治争取工作。他的一些部属将领受我军政策感染,与我军建立了联络关系,对他有一定的影响。他对我的军事对抗行动,逐渐有所收敛,比较谨慎行事。
解放战争开始后,在中央军委关于开展高树勋运动的普遍号召下,对吴部的争取工作多层次多侧面同时展开。中共中央周恩来、董必武等,通过冯玉祥将军和民主人士李济深、刘子衡、孙墨佛等先生,打通了同吴化文将军的上层关系,共议时局,传达信息,政治争取,影响迟滞其军事行动。陈毅同志和华东军区、华东野战军其他领导同志紧密配合中央领导同志的行动,派刘贯一、吴宪等一批得力的敌军工作骨干,通过吴化文将军的老上司、同窗好友、老师,以至他的父亲、妻子、内表弟等亲近关系,层层建立了联络关系,针对他的个性特点,开展深入细致的争取工作,逐渐增加了他对我军的了解和对蒋军的失望,在军事行动上逐渐由主动变被动,积极转消极,以致达成某些问题的默契与协议。
但当蒋介石气势汹汹地对山东发动"重点进攻"时,他又错误地估计了形势,认为我军对蒋军的攻势难以抵挡,而对蒋介石的笼络抱有幻想。因而一度中断了同我军的联系,加入了"重点进攻"行列。
我们没有因他的反复而放弃争取。他中断同我们的直接联系,我们就通过间接关系继续做他的工作,而且更显诚意,从社会进步与历史发展的哲理高度,对其通之以理,晓之以义。在军事上坚决果断地逐一粉碎蒋军的"重点进攻",用铁的事实教育争取他,使其逐渐醒悟。在蒋军节节败退的形势下,他又开始向我们靠拢,对王耀武的调遣敷衍了事。
我们趁热打铁。陈毅同志明确向他提出上中下"三策":在我们大军围困济南孤城未发动进攻之前,主动扣压王耀武,由他在内部单独解决济南问题为上策;在我军发动攻济打援战役时,他在战场起义为中策;下策是继续与其他蒋军为伍,内战到底,自取灭亡。
这三条,既反映了当时国共两党两军斗争的规律,又是对吴化文将军及其所属官兵的政治关心与前途爱护。我们不仅通过各个渠道,对吴化文将军本人反复逐条解释说明,而且上下统一行动,对吴部各级将领与基层官兵全面开展宣传教育,使多数人接受并理解我们的诚意与坚定立场,在其内部形成了一股"弃暗投明"的合力。
吴化文将军慎重分析了内外形势,客观权衡了自己的势力及其与蒋军的历史渊源关系,最后下定决心:"三策"择其中,在我军发动攻济外围战时,于1948年9月19日率部2万余人战场起义。他的这一正确举动,为自己及所属官兵选择了一条光明道路,为我军夺取济南战役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
吴化文部战场起义后,移驻黄河以北的济阳地区。华野前委分工我负责对该部的整编、训练与改造工作。我组织了一个精干的联络班子,由吴宪同志牵头,联络员有张普生、郑炎、孙萍初、刘东明、吴彻、陈霖、夏光、沙慕、茹志雄等同志,他们是第一批派驻起义部队的联络骨干。
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我们当时确定的整编方针是:按照人民解放军的建军原则与优良传统,组织和教育好起义部队,军事干部原则上原封不动,调配政治工作干部,建立政治工作制度,政治上巩固部队,军事上提高战术技术水平,将起义部队改造成为新型的人民军队。具体工作分两步走:第一步,将起义部队调离前线,派去部分联络干部沟通联系,组织解放区人民群众沿途欢迎与慰问,组织好军需供应,稳住部队;第二步,宣布整编方案,配备政工干部,开展整编教育,学习政策,建立各项制度,提高觉悟,转变立场。
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原国民党整编第96军于1948年10月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5军,原3个旅改编为103、104、105三个师。军长吴化文,政委何克希,副军长杨友伯,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吴宪,副政委张雄,吴宪调离后政治部主任为孔繁彬(后任命副军长胡大荣、参谋长张荣湘,政委何克希调离)。为了充实和提高该军的战斗力,1949年2月将原鲁中南纵队与该军合编。35军后来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和杭州市的警备与浙南的剿匪战斗。渡江战役中担负正面攻打南京的任务。他们在江浦、浦镇和浦口的战斗中打得很好。渡江后,攻占南京国民党"总统府"并插上红旗的,就是35军。他们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建立了历史功勋。
在解放战争中,华东战场随后较具影响的策反成功事例还有:在淮海战役中,1948年11月8日,何基沣、张克侠两位中共地下党员,率蒋军第3绥靖区第59军和77军大部23000余人起义;11月13日,第1绥靖区副司令官兼第107军军长孙良诚,率军部和206师投诚;11月27日,蒋军第85军110师在师长廖运周(中共地下党员)率领下,举行战场起义;12月9日,第85军23师师长黄子华率部向我投诚。在渡江战役中,蒋军有1个军、10个正规师和11个非正规师向我军投诚或宣布起义。这些都是我军战略战役指挥和战时政治工作策反敌军的丰硕成果,对取得华东地区解放战争的胜利产生了重大影响。

【钟期光(1909-1991),湖南平江人。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历任中共平江县委组织部长、红5军和湘鄂赣省委秘书长、红16师政治部主任;新四军第1支队1团政治处主任、抗日先遣支队政治部主任、江南指挥部政治部副主任、第1师兼苏中军区政治部主任、苏浙军区政治部副主任;华中野战军政治部主任、华东野战军政治部副主任、华东军区暨第3野战军政治部副主任;华东军政大学副政委、军事学院政委、军事科学院副政委等职。是中共第八届中央候补委员、十二届中顾委委员、第五届全国政协常委。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荣获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和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