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三年(1748年)十一月初三,为尽快结束绵延近两年之久的大小金川战事、平定川西嘉绒藏族土司莎罗奔发动的叛乱,乾隆帝在举行了御前最高军事会议之后,接受了时年二十七岁的军机大臣傅恒的毛遂自荐,授其为保和殿大学士、署理川陕总督、经略金川军务,命他即刻前往大金川前线,取代第二任清军主帅讷亲,继续用兵、平定莎罗奔之乱。
乾隆十三年(1748年)十二月,在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跋涉后,傅恒抵达了清军在大金川前线的卡撒大营,接管了军务事宜。
随后,傅恒将乾隆帝在出征时所赏赐的贵重物品及银两全部分给了驻守在大营内的将士们,以激励、鼓舞他们的作战意志。而新统帅一来就以不辞辛劳、同甘共苦的姿态鼓励起军队的士气,所以大金川前线的清军作战面貌顿时焕然一新、士气高昂,三军用命,重整旗鼓准备再度讨伐莎罗奔叛军。
在傅恒赶往金川前线接替为第三任征伐金川主帅的同时,乾隆帝命御前侍卫鄂实携带宫中所藏的遏必隆腰刀,稍后也赶往大金川前线,逮捕劳师无功、谎报军情的第二任主帅讷亲,然后‘军前正法’以正军纪。
而在鄂实奉旨携遏必隆刀赶往金川、准备将讷亲‘正法’的同一时候,第一任征金川主帅、前任川陕总督张广泗已被乾隆帝下旨押解进京,并在西苑瀛台接受了乾隆帝的亲自审讯。
随后,乾隆帝命诸军机大臣和刑部一起议定张广泗‘失误军机’之罪,判其‘弃市’,于乾隆十三年(1748年)十二月(阳历是1749年1月)将张广泗斩首于京师菜市口。
张广泗弃市的同月,乾隆帝念在讷亲祖父太师恪僖公遏必隆当年的功劳、及自己生母崇庆皇太后(讷亲族姐)的颜面上,最后加恩免去了讷亲的‘公开军前正法’之刑,让他用遏必隆刀自尽,以保全功臣贵戚之家的最后尊严。
在鄂实的监督下,身败名裂万念俱灰的讷亲于稍后随军返京时(当时傅恒已经成功降服莎罗奔、大金川主动乞降归附),挥遏必隆刀、自尽在川西班拦山下。
新任清军主帅傅恒在岳钟琪、傅尔丹等副将的辅佐下,尽心督办前线粮务、严肃军中军纪、厘定作战章程,征讨大金川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而之前在清军大举来攻时就立马附清自保的小金川土司,其土舍良尔吉(时任小金川土司泽旺之弟)、并良尔吉情妇阿扣(泽旺之妻、与良尔吉私通),以及打着‘报效投军’名义参与到前线粮草后勤事务中的川西汉奸王秋与其妻,因为眼见清军屡次攻击行动不顺、损兵折将,面对莎罗奔叛军几乎无计可施,于是在投奔清军后,又暗地里联络大金川叛军,作为莎罗奔的暗探潜伏在清军内部通风报信,导致张广泗、讷亲两任主帅‘指挥不灵、劳师无功、失误军机’,无奈地以一场又一场的惨败,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命乃至生物学意义上的生命。
当傅恒来到大金川前线后,通过不断地试探和查访,以及亲身实地考察,终于发现了这几个败类的无耻叛变行为和私下的刺探出卖情报小动作。
所以,傅恒直接下令将良尔吉、泽旺之妻、王秋及其妻统统逮捕,然后在军营中斩首示众以震慑宵小,并以良尔吉之弟小郎素统领暂时未有参与叛乱的小金川土兵(小金川土司泽旺为人懦弱无能,没有威信,不能统管小金川土兵蕃众,只能当个牌位供起来)。
清理了内奸、制定了新的进攻计划后,傅恒继续整顿军队、加强统帅号令,步步进逼大金川叛军的据点;另外,傅恒还向乾隆帝上疏汇报了‘舍战碉而捣贼巢’的新作战方案,准备一鼓作气攻占大金川首寨勒乌围、及莎罗奔的重要据点刮耳崖官寨,彻底消灭挑衅朝廷的大金川叛军。
而经过了清军前前后后近两年的攻伐作战后,大金川土司莎罗奔虽然在对阵清军的战斗中连战连胜,但其所实际管辖的势力地盘也几乎丢光、日常所需的重要物资器械也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地步;至此,主动挑起作乱事态的大金川叛军已经兵疲马困,再也无力继续与清军进行高强度的战争了。
在这种难以为继的情况下,乾隆十三年(1748年)十二月十五,大金川叛军首领莎罗奔与其侄郎卡一起遣使向清军递交‘乞降书’,声称这一次的战事并不是自己所愿意进行的,总有很多的难言之隐和不得不开战的理由;现在大金川上下都畏惧天兵(清军)的神威,请求立即结束和朝廷的冲突,继续称臣纳贡、一如其他川西土司。
而乾隆帝从傅恒的急报中得知大金川土司遣使乞降后,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或者使傅恒也重蹈讷亲的覆辙),于是立即下谕旨指示傅恒平息此次金川叛乱的机宜:
“各路官兵限在明年二月前到达金川;党坝为取勒乌围正路,应直接由党坝一路进兵,卡撒防御则交傅尔丹管理。期盼明年三月成功,若过三月则应允许金川头目求降,以省帑费,以惜人力。将来若得勒乌围、刮耳崖,倾其巢穴,三两日内,经略大学士即当凯旋,迅速还朝;一切善后事宜,交策楞会同岳钟琪办理。”
(这是乾隆帝继位以来所进行的第一次大规模用兵,在实际操作上可以说没有什么经验和参考,因此相对还比较年轻、也缺乏日后那种纵横捭阖掌握全局心态的乾隆帝,觉得压服大金川、恢复朝廷在川西的权威、见好就收已经很可以了,不必节外生枝;而这一仗也是乾隆帝‘十全武功’的第一功:一征金川。)
面对乾隆帝对大金川战事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变,正准备统兵进攻大金川以建功立业的傅恒心有不甘,于是给乾隆帝再次上奏,坚持说:
“金川事一误,今复轻率蒇事,贼焰愈张。众土司皆罹其毒,边宇将无宁日。审度形势,贼碉非尽当道,其巢皆老弱,我兵且战且前,自昔岭中峰直抵噶拉依,破竹建瓴,功在垂成,弃之可惜。且臣受诏出师,若不扫穴擒渠,何颜返命?”
还想着要扫庭犁穴、彻底歼灭大金川叛军。
此后,还没等乾隆帝回复谕旨,傅恒就抢先指挥前线的清军兵分两路出击,避开了坚固的叛军碉堡群,绕道敌后直捣巢穴,‘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一举包围了大金川土司所在地——勒乌围官寨。
远在京师的乾隆帝生怕傅恒年轻气盛、会在后续的作战中出现意外、重蹈张广泗、讷亲的覆辙(那这就打自己脸了),又决心见好就收,不冒不必要的风险,于是不允傅恒的奏疏建议,紧急以手诏回复制止说:
“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乃骠姚武人锐往之概;大学士抒诚赞化,岂与兜鍪阃帅争一日之绩?”
要求傅恒在适当时候接受大金川土司的请降,结束持续近两年的战争。
在傅恒和乾隆帝往来沟通、相互说服的时候,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屡次遣使向清军请降,以求早日结束战争。但傅恒虽然没说服乾隆帝改变主意,可仍坚持要求莎罗奔、朗卡叔侄‘亲缚赴大营投降’,自己才可以代表皇帝饶恕他之前的叛乱之罪。
因为乾隆帝之前已有谕旨、允许傅恒‘随机行事’,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接受莎罗奔的投降,这件事清军大营中的其他高级将领们也都知道。
于是,在强硬的傅恒这里打不通路的莎罗奔为了活命,赶紧再派人到清军副帅岳钟琪位于党坝的军营中继续乞降;而岳钟琪也以乾隆帝的谕旨为由,允准了莎罗奔的投降请求,随后将此事禀告主帅傅恒。
岳钟琪接受莎罗奔请降后,虽然心里遗憾于‘壮志未酬’,但傅恒也不能公然违反乾隆帝的谕旨,那样不是和造反差不多了么;所以,傅恒顺水推舟也同意了莎罗奔的乞降,但要求大金川方面和莎罗奔做到六点:
一、无犯邻比诸番;
二、返其侵地;
三、供役视诸土司;
四、执献诸酋抗我师者;
五、还所掠内地民马;
六、缴纳军械枪炮。
对傅恒的以上六点要求,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莎罗奔哪敢再讲条件、忙不迭地一一应允执行,并焚香作乐起誓为证;傅恒这才依照乾隆帝的谕旨,代替乾隆帝赦免了莎罗奔‘叛乱之罪’,(第一次)金川战事至此结束。
大金川战事全部结束后,为了表示自己对朝廷的敬服归顺之意,莎罗奔向傅恒献出了佛像一座、白银一万两,以表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傅恒只接受了佛像,而退回了白银;莎罗奔心中既惭愧又不安,于是向傅恒提出——请用这一万两白银为傅恒在金川建立生祠(饶命之恩、铭记在心)。
乾隆十四年(1749年)正月,傅恒从川西得胜班师回京,高兴万分的乾隆帝在傅恒还没抵京时,就迫不及待地下诏嘉奖其功,还用武勋王扬古利当年的故事,赐傅恒豹尾枪二杆、亲军二名;再以崇庆皇太后的懿旨封傅恒为一等忠勇公,加赐宝石顶、四团龙补服。
前文说过——在傅恒功成名就的差不多同时,已抵达金川多日的御前侍卫鄂实奉乾隆帝密谕,在随傅恒班师回京、途经西川班拦山之时,将拘禁军中多日的前经略大臣讷亲‘赐以遏必隆刀、勒令自裁’;讷亲奉旨自裁时,距离他成为领班军机大臣、保和殿大学士,不过仅仅四年而已。
(庆复、纪山、讷亲、张广泗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乾隆十四年(1749年)三月,傅恒率军回到了京师,乾隆帝命皇长子永璜及亲王等行郊迎礼,迎接傅恒凯旋,又亲自御殿接受百官朝贺,为傅恒行‘饮至礼’。
对乾隆帝的厚赐傅恒不敢轻易接受,于是上疏请辞四团龙补服,但乾隆帝不许,命他还是穿龙补服入朝觐见,额外再赐傅恒一座位于京师皇城东安门之内的府邸(京师皇城之内,除了当年的摄政睿亲王多尔衮和已革英亲王阿济格曾经开建过王府之外,在傅恒之前,没有其他任何的王公贵胄建造过府邸),再御制诗一首,以庆贺其落成。
之后,乾隆帝命用开国功臣额亦都、康熙时老臣佟国维的故事,为傅恒‘敕建宗祠’,在京师东安门外建立沙济富察氏的家庙‘恪僖公祠’,祭祀傅恒曾祖哈什屯(谥号恪僖)、祖父米思翰(谥号果敏)、父亲李荣保(谥号庄悫)三位‘一等承恩公’(皆由孝贤纯皇后推恩后族而来)。
而后来,傅恒与其子福康安也因大功(傅恒是一定金川、平准、平回、四度征缅,福康安是二定金川、平甘肃民变、平台湾、平廓尔喀)在身后被迎神主入祠,一起接受后世子孙的祭拜。
下一篇文章继续傅恒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