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风
茅盾(沈雁冰)不仅是著名的文学家,而且是中共最早的党员,他1920年就在上海参加了共产主义小组。以下是他的回忆录《我走过的道路》中对1927年在武汉工作生活的记录。
沈雁冰(1896—1981)
1926年年底,党中央,派我(茅盾)到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工作。十二月中旬,包惠僧从汉口给我来了个电报,要我负责在上海为武汉分校招生,名额不限,男女生都要,并且汇了钱来。
于是我就通过党的关系在上海报纸上登了招生广告,结果,投考者约有一千左右。审阅一千多考卷不是一人之力就能了事的,我找了商务印书馆编译所的几个同事来帮忙,有吴文祺、樊仲云、陶希圣,他们都是共产党员,又是跨党分子。这时又接到包惠僧的电报,说还要在上海物色一些人到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任政治教官,我就又找陶希圣等三人,他们都同意。
招生工作费了两个礼拜,大约取了二百多名学生,其中有一些女生。我给这批学生发了路费,请三位教官先走,然后我同德沚(茅盾夫人)动身。为了路上不受孙传芳部队的阻难,我和德沚是乘英国轮船去武汉的,在轮船上过了阳历年。到了武汉,武汉分校办事人员已替我们找好了房子,在武昌阅马厂福寿里二十六号,离学校不远。那时候,国民政府刚刚收回了汉口英租界,在外交上打了个大胜仗。因此群众的情绪十分热烈,到处热腾腾乱哄哄,
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旧址•武昌彭刘杨路
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的校本部在两湖书院。当初建筑此书院时,大概为了增添学府的景色,在二道门内挖了一个大池,水深丈余,环以游廊,进门须绕过游廊才能进入院内。但现在借为军校校址,这水池、游廊反增加了不便,因为几千学生整队出入校门,都得挤在这窄狭的游廊内绕行,军容自然不易保持。
当时军校有学生三千余,其中大部分(包括五百名女生)住在两湖书院,另有炮兵、工兵等大队分住别处。分校的校长,当时还是蒋介石,教育长是邓演达;分校最初的筹备人是包惠僧,不过我到武汉时,包惠僧已离开,改由周佛海负责,实际上周也没有管事,真正主持日常工作的是恽代英,他是军校的校务委员又是军校的总教官。周佛海在蒋介石于南昌建立行营之后,就投奔南昌去了。
两湖书院
我到武汉分校也任政治教官。全校政治教官约有八九人,除商务编译所的陶希圣等三人,记得还有李达、陈石孚、马哲民等人。我到军校报到后,曾问周佛海政治课的内容,他说也没有一定的章程,现在就用瞿秋白在上海大学时编的社会科学讲义。军校分军事科和政治科,军事和政治是并重的,因此政治教官的任务很重,准备好一课,就轮流到军事科、政治科的各队去讲授。
记得我讲课的题目有:什么叫帝国主义,什么叫封建主义,国民革命军的政治目的是什么,以及关于妇女解放运动等,这后一题目是专门给女生队讲的。那时学校刚办,没有桌椅,也没有固定的课堂,上课时教官就站在桌子上讲,学生则围在周围听。
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旧址
在我到武汉的一个月光景,恽代英请我和其它几个武汉分校的朋友到他家里补吃了一顿喜酒。恽代英的婚事,在当时武汉曾传为美谈。因为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结婚,大家都知道他没有女朋友,也从没听说他家中有未婚妻。
可是,有一天,他忽然破例请了一天假,过了几天就辗转传来了恽代英已经结婚的消息。大家都不信,去问他,他承认确有此事,并且就在请假的那一天。于是众人大哗。他不得已,只好请我们几个老朋友补吃了一次喜酒。席间,我们才打听明白,新娘子是他亡妻的妹妹,他们认识已有十多年。现在女方是小学教员,虽不像当时那些革命女性那样“满天飞”,却也深明大义。
前两年她知道代英在做革命工作,生活安定不下来,就表示愿意等他一辈子。“现在环境比较安定了,”代英说:“所以决定结婚。仪式很简单,就几个本家参加了。朋友们、同志们都没有惊动,因为大家工作都很紧张。”
对这桩婚事,当时有些议论,例如:这不是屈服于封建主义吗?代英听到了,在一次会上有点激动地说:“恋爱和结婚要看是否有共同的基础,政治的和感情的共同基础,而不在形式。我们革命者是为了要使一切的人都有幸福,要是为了什么自私的恋爱而使你最亲近的人受到痛苦,要是连那为了你而牺牲自我的人你都不能使她幸福,那我们还干什么革命!”这就是那时著名的恽代英的恋爱道德观,与当时盛行的五分钟恋爱观比较,的确是空谷足音。
恽代英(1895—1931)
我在武汉分校任政治教官约两个多月;这一段时间正是蒋介石图谋叛变革命,宁汉酝酿分裂的时间。为了制止蒋介石的独断专行,在武汉的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在二月份开始了对蒋介石的反击:一是拒绝建都南昌,二是发动恢复党权的运动,宣传军事领袖必须服从党的领导等等,并于三月七日召开了国民党三中全会。这次会议翻了二中全会的案,撤销了蒋介石国民党中常会主席的职务,也免去了张静江等右派的职务,左派取得了胜利。这次会议,蒋介石没有来参加。
打捞江城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武昌两湖书院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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