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那神秘的超自然力量；女巫，一群令人胆寒且能施展魔法的女性。在西方魔幻世界里，女巫堪称最具代表性的角色。想必大家都曾如我一般好奇，西方人究竟是如何创造出女巫的呢？魔法究竟是什么？女巫又为何会拥有魔法？不同时代的女巫都是怎样的人？她们的形象又有何差异？今日，就让我们一同踏入魔法的世界，探寻女巫的演化史。

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的《历史》记载，古代西亚大陆上的游牧民族米底人中，有一个特殊部落，其成员被称为马古人，擅长占卜和试梦，在那个迷信蒙昧的年代，他们以神奇技能成为远近闻名的占卜家，即玛古术士。“玛古人”在希腊语中读作“玛古斯”，复数为“玛基”，此乃英文“魔法师”（magician）一词的词源。

通常而言，魔法指的是魔法师所操控的超自然力量，魔法师本可男可女，那为何西方文艺作品中的魔法师多为女性，也就是女巫呢？ 这得从古埃及时代说起。希罗多德生活在公元前 5 世纪的古希腊，而早在他记录玛古术士的 700 年前，即古埃及拉美西斯三世统治时期（公元前 12 世纪），就已有对魔法这种神秘超自然力量的记载。

相传，拉美西斯三世的第二任皇后太一，为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王位，使用过类似中国古代扎小人的魔法，将咒语刻在代表对手的人形诅咒之物上，通过咒术攻击敌人。此外，古埃及神话中有一位重要女神——伊西斯女神，她也擅长使用魔法。在古埃及神话中，伊西斯是冥王欧西里斯的妻子，欧西里斯被战神赛特杀害并肢解后，伊西斯收集起散落在大地上的尸块，用魔法使其起死回生，成为古埃及神话中魔法的守护神。

由此可见，无论是在古埃及历史中，还是古埃及神话里，都是女性在使用魔法。或许应是从古埃及时代起，魔法逐渐与女性联系在了一起。而古希腊文明深受古埃及文明影响，于是在大约形成于公元前 8 世纪的希腊神话中，最早的一批女巫诞生了。 有人或许会质疑，伊西斯既是女神，会使用超自然力实属正常，若她使用的超自然力算魔法，那神力与魔法岂不是难以区分？

没错，在欧洲古典时代的神话传说里，女神和女巫、神力与魔法确实混为一谈。希腊神话中最著名的两个女巫——卡尔克和美狄亚，都是神的女儿，她们法力无边正因拥有神的血统。所以，古典时代的魔法并非邪恶力量，而是源自神的血脉。

她端坐在金柱王座上，右手举着甘美葡萄酒，左手捏着黑色魔法棍，高昂着头颅，仿佛在说：“来吧男人，赶紧喝了这杯酒，去陪你的猪队友。”她便是喀尔刻，希腊神话中太阳神赫利俄斯与海洋仙女珀尔塞的女儿，一位不生不死的女神，同时也是希腊神话中最著名的女巫。因谋杀亲夫，喀尔刻被流放到一座名叫埃埃亚的小岛上，却不思悔改，成为孤岛女王，在华丽宫殿中遗世独立，用黑魔法把闯入禁地的男人变成动物，肆意奴役凌辱，并以此为乐。

在荷马史诗《奥德赛》中，她把奥德修斯的部下变成猪，还与奥德修斯有了一段故事；在奥维德的《变形记》中，她用魔药将头号情敌斯库拉变成希腊神话中最强怪物之一——位于卡律布迪斯漩涡对面的六头大海怪。

总之，喀尔刻人美心狠，魅力非凡。 而她的亲侄女，便是希腊神话中另一个著名女巫美狄亚。美狄亚可谓古希腊神话中家喻户晓的人物，法力远超喀耳刻。喀耳刻只擅长变形术，奥德修斯的主角光环能使其法力失效。美狄亚调制的魔药却能使人刀枪不入，甚至返老还童、起死回生。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美狄亚，无疑处在食物链顶端。

然而，读过古希腊悲剧《美狄亚》的人都知道她后来很惨，被流放、被抛弃，有家不能回。强大的魔女为何落得这般下场？皆因爱上渣男。伊阿颂是希腊神话中著名英雄之一，曾率领英雄好汉夺取原本属于美狄亚父亲的神物金羊毛。美狄亚为帮伊阿颂，背叛父亲，调制刀枪不入的魔药，催眠看守金羊毛的巨龙，还杀了亲弟弟，剁碎后抛洒以阻挡追兵。

后来，美狄亚为助伊阿颂登上伊奥尔克斯王位，残忍操控国王女儿们杀害其父亲。可伊阿宋却抛弃了她，美狄亚万念俱灰，为报复亲手杀死自己和伊阿宋的两个儿子，最后驾着龙车飞走。 不知大家是否记得开头提到的米底人，即玛古术士所属的游牧民族。相传，米底这个族名就来源于美狄亚。

希罗多德称，古时所有人都把这些人称为阿里亚人，自伊尔科斯人美狄亚来到后，他们便更换了名字。也就是说，驾着龙车飞走的美狄亚，最终落脚伊朗高原，成为阿里亚人的女王。作为法力无边的强大女巫，她再怎么心狠手辣，人类也奈何不了她，这个结局合乎逻辑。相比之下，现代作家写坏女人时，要么强行洗白，要么强行使其遭报应，显得很幼稚。

的确，魔法是来自神的力量，高高在上的女巫轮不到人类的道德审判。可惜，当古典时代结束后，情况随环境变化彻底颠覆。在中世纪基督教神学体系下，魔法不再源于神的血脉，而是堕落成来自魔鬼的力量，女巫也彻底成为邪恶化身，不再是使用魔法的女神。 古典时代晚期，女巫逐渐从女神变为操纵魔法的凡人。

沃特豪斯在《魔法圈》中塑造的女巫，便是古典时代晚期、中世纪早期人们心中的典型女巫形象。她身着充满异域风情的装束，梳着早期盎格鲁 - 撒克逊人的发型，有着中东女性的肤色，手里拿着圆月弯刀，周围满是乌鸦、骷髅、蟾蜍等邪恶象征。虽依旧美丽神秘，但已失去神性，让人感觉阴森可怖。

比利时浪漫主义画家安托万·韦尔茨的作品《年轻的女巫》描绘的是典型的中世纪女巫形象。她赤身裸体，毫无古典神话人物优雅自信地展现人体之美的姿态，而是蜷缩着身体骑在扫把上，猥琐地撅着屁股，与恶魔交易时向后扭着头，贼眉鼠眼地盯着观众，一看就不是在干好事，毫无正面意味。 没错，在中世纪教会看来，女巫就是与魔鬼交易、获得邪恶魔法霍乱人间的女人。人间的一切灾难和不洁欲望都由她们引发。她们不是神话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潜伏在我们身边。所以应将她们揪出，按宗教法律处死。于是，令人发指的猎巫运动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戈雅的《女巫的飞行》也是其巫术系列中的一幅。画中展示了更为怪诞的场景，三个男人不小心闯入女巫领地，身披白布的首领为活命献祭同伴，三个头戴高帽、上身赤裸的女巫拖着被献祭的倒霉蛋原地起飞，一人掰着他身体的一部分，准备在空中大卸八块，另一名同伴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戈雅笔下的女巫，是中世纪基督教神学体系下女巫的标准形象。不过，戈雅绘制这些怪诞画面，是对离谱传说的嘲讽，提醒人们这些事多么荒诞，仿佛在说：“拿小孩献祭大山羊，把人拎到空中大卸八块，拜托睁开眼睛看看吧，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现实世界中呢？”

不知大家是否看过莎士比亚的悲剧《麦克白》。这部剧讲的是发生在中世纪苏格兰的故事，里面出现的三个女巫，也是典型的中世纪女巫形象。麦克白原本是勇敢的苏格兰将军，某天遇到三个女巫，女巫预言他会成为苏格兰国王。在野心驱使下，麦克白暗杀国王邓肯，自立为王。然而，在自责与幻想的折磨下，麦克白很快堕落成暴君，在大屠杀与内战中越发疯狂，走向灭亡。麦克白的毁灭之路，正是从这三个女巫的命运预言开始。也正因这三个女巫蛊惑人心的预言，麦克白才逐渐被欲望吞噬，从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变成弑君篡位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鬼。 这几个外表衰老、披着弱者皮囊的女巫，虽未亲手作恶，却凭借预言能力，几句话就唤醒了人类心中的恶魔，制造出可怕的人间悲剧，令人细思极恐。但仔细想想，毁掉麦克白的真的是三女巫吗？

其实并非如此，而是他自己心中的魔鬼。所以中世纪女巫的本质，就是人类为自己心中的魔鬼找的替罪羊。 到了近代，随着人类认知水平的提升，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像戈雅一样反思中世纪的荒诞幻想。女巫的形象也逐渐产生积极变化。

西班牙画家路易斯里·卡多法莱罗 1880 年的作品《女巫安息日》中，女巫形象再次变得如古希腊女神一般，有着年轻丰满的肉体和美丽的红发，不再像中世纪女巫那样猥琐丑陋。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西方作家在作品中塑造男巫形象，且形象多元，既有哈利·波特也有伏地魔，既有甘道夫也有萨鲁曼。文艺作品中的典型人物形象往往最能体现时代精神。很多时候，看着文艺作品中人物的形象，就能感受到时代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