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攥着一张刚领回来的社保卡,卡片边缘被我攥得发烫。这是我跑了好几趟社保局才补办下来的,卡片鲜亮,却沉甸甸的,因为它似乎成了我与儿子一家关系的最后纽带。
窗外是腊月的冷风,摇摇晃晃地拍打着窗户。屋子里却一点暖意都没有。儿媳张梅正在厨房洗碗,瓷器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
张梅一边洗一边嘟囔:“真是麻烦,家里多一个人,水费、电费都涨了,日子哪还有喘气的时候。”
她声音不算大,但我听得一清二楚。我捏了捏手中的社保卡,心里像揣着一块冰。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了,可每次听到,心都会隐隐地疼。
我是一个普通的退休老人,叫陈秀芝,今年62岁。老伴早走了,留我一个人守着老家那间破旧的平房。儿子陈明这些年在城里打拼,日子过得紧巴巴。
两年前,他打电话来说:“妈,咱家那房子就别住了,冬天冷得跟冰窖似的。要不您来城里住,跟我们一起,热闹!”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儿子能主动让我搬过去,说明他还是记得我的好。可我没想到,搬过去才几个月,日子就变了味。
刚搬来的时候,一切都挺好的。儿媳张梅每天做饭都会叫我一起吃,孙子豆豆也经常围着我转,喊“奶奶奶奶”。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帮着接送孩子上下学,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日子虽然平淡,却也安稳。
可时间久了,张梅的脸色就开始变了。比如,有一次我把厨房的锅不小心烧糊了,她回家后看了一眼,脸一下子拉长了:“妈,这锅可是花了两百多买的,您怎么就不能小心点?”
我赶紧道歉:“对不住,梅梅,下次我一定注意。”可她却冷冷地回了一句:“算了,您还是少进厨房吧,省得再添麻烦。”
从那以后,我就很少主动下厨。可即便如此,问题还是接踵而至。
有一天晚上,张梅在饭桌上突然冒出一句:“妈,您这退休金是不是该交点给我们?家里开销挺大的,明年豆豆还要上辅导班,压力不小啊。”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儿子陈明坐在旁边,低头扒拉着饭,一声不吭。我看向他,希望他能替我说句话,可他只是埋头吃饭,连眼神都不敢和我对上。
我知道,他们的日子也不容易。儿媳工作忙,儿子单位效益不好,工资常常拖欠。可我一个月4500的退休金,平日里除了买点衣物,剩下的都用在了孙子身上。
要我再掏钱,我心里有些不甘,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含糊地说:“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再看吧。”
这件事之后,我明显感觉到张梅对我更加冷淡了。她似乎觉得我住在家里,却没有“贡献”,是个累赘。每次我想跟儿子谈心,他总是借口工作忙敷衍过去。家里越来越像一个冰窖,而我,也渐渐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离开的,是上个月的一件事。
那天,豆豆放学回来,嚷着要吃糖。我偷偷塞了几块给他。没想到,张梅回家后发现了,把糖果袋子一扔,冲我大声嚷嚷:“妈,您不知道医生说过不能让孩子吃太多糖吗?这牙齿再坏了,补一颗都要一两千,您能出这钱吗?”
她的声音高得吓人,豆豆躲在我身后直哆嗦。我赶紧解释:“我不知道医生说的这些,下次不会了……”
可张梅根本听不进去,丢下一句“算了,您爱怎么宠就怎么宠吧”,转身进了卧室。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家,已经容不下我了。
第二天,我一大早去了社保局,重新补办了一张社保卡。卡办好后,我没有立刻告诉他们,而是悄悄联系了老家的邻居,打算回去住。
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最后一顿饭。饭桌上,张梅依旧低头看手机,陈明一边吃饭一边皱着眉头看文件,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眼里的泪。
“明天我就回老家了。”我突然开口。
儿子抬头愣了一下:“妈,您回去干嘛?城里多方便啊。”
张梅却没抬头,只是淡淡地问:“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就是想回去住了。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想再添麻烦了。”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不让他们听出太多情绪。
儿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张梅则冷冷地回了一句:“您想回去就回去吧,反正老家的房子还空着。”
听到这话,我心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但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好,那明天早上我就走。”
搬行李的时候,孙子豆豆抱着我的腿不肯撒手:“奶奶,您不要走,我想和您一起睡觉觉。”
我摸了摸他的头,眼泪差点掉下来:“乖,奶奶回去给你织新毛衣,等过年了你再来找奶奶玩,好不好?”
豆豆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松手。最后还是张梅把他抱走了。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豆豆在哭,心里像刀割一样疼。
回到老家后,我重新拾掇起那些熟悉的家具和器物,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邻居们听说我回来了,纷纷过来串门,带着自家刚腌好的咸菜和腊肉。
一个邻居大姐拍着我的肩膀说:“回来了就好,咱们这些老人啊,还是得有自己的地盘,住得舒坦最重要。”
我点点头,心里热乎乎的。虽然老家冷,但这里却比城里更温暖。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过年越来越近了。我开始计划着做点腊肉,给孙子织件毛衣,还想着过年的时候包些饺子,给儿子一家送点过去。
虽然我已经回了老家,但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割不断的。儿子偶尔会打来电话,问我过得好不好,我总是笑着说:“挺好的,乡下空气好,人也自在。”
挂了电话,我望着窗外的雪景,心里有些怅然。 其实,我并不怪他们。只是生活的重担让他们忘了,老人也是需要温暖的。
我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回到那个家。但至少现在,我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家,不是一个让人避风的港湾,而是一个需要用心经营的地方。”我始终相信,只要心中还有爱,彼此的隔阂,总有一天会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