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两年,无人不知我对妻子林秀爱护备至。
但她肚里怀的却是别人的孩子。
因为她不承认会喜欢上我一个乡下人,也每时每刻想要逃离这里。
后来她终于获得了自由,却疯狂开始怀念我陪在她身边的日子。
1
我死后,没有生上天堂,也没有堕入地狱,而是只能飘荡在妻子身边。
我看到妻子拿到了梦寐以求的京大领取通知书,她很高兴。
晚上跟她一起回家的还有她的未婚夫,他们似乎已经开始商定订婚的日期了。
林母迟疑着皱眉,说道:「赵大国会同意和你离婚吗。」
林秀似乎想起什么,咬着牙恶狠狠道:「他不是说爱我吗,最好的爱就是放手。」
林父也开口:「他家里不是穷吗,大不了多补偿点钱,乡下再娶一个媳妇很容易的。」
林秀的未婚夫沈言,在那给她添了汤,贴心地说:「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小秀的心在我这里,结婚迟一点也没关系。」
林秀低头害羞地笑了,岳父岳母也打趣着这对佳人。
我没有丝毫愤怒,因为我从始至终,只希望她能够好好生活。
2
林秀在行李箱中翻到了我刻的我俩的木雕,那还是当时她主动放进去的。
现在,林秀把木雕拿了出来,将上面的我用力地掰成几块,一边掰着一边骂:
「又想道德绑架我,又想道德绑架我,卑鄙小人,无耻恶心!」
她这样说,是因为我们的婚姻就是起源于一场落水救人。
在她被救之后,村中多了许多流言蜚语,说她被救时身子已经被摸遍了,还不嫁我就是水性杨花。
我不知道怎么制止这种谣言,而林秀对这种传言不屑,脖子一梗打算硬挺到底。
直到有小流氓趴她的窗户,对她说:
「林知青,既然你那么不在乎,让我也摸摸怎么样。」
她吓坏了,哭着找村长主持公道,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还赶上秋收,根本分不出人保护她。
我在她房门口蹲了五夜,下田时差点栽到水沟里。
等再回家,家门口就站了一个娇俏的小姑娘,红着眼,说要嫁给我。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差点晕倒的事,很多人都指责她没有良心。
小姑娘被说哭了,也憋着一口气,竟然真的跑来要求和我结婚。
如果我知道那天的事实是这样,一定不会答应。
3
京大开学的日子,林家父母一同来送她。
我飘在林秀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她盼望了许多年才终于又踏进的校园。
那时听到高考重新开始的消息后,她又惊喜又担忧,却始终没有动作。
我看她天天心不在焉,就请了一天假去城里买书,我不想她的人生荒废在这里。
但到城里才发现,即使花高价也不一定全部买到。
我跑了很多地方,才凑齐她需要的书。
等回家,却发现她早拿到了要学的书,只是避着我,怕我知道,怕我阻止。
「你不能阻挡人进步!」
听到林秀的话我苦涩一笑,那些费尽心思淘全的书还是没有拿出来。
林秀以为我不识字,桌上明目张胆地放着信件,于是我窥见了她与未婚夫之间的不舍和爱意。
那些书是林秀未婚夫寄来的,他盼着与林秀重逢。
他说自己还没结婚,还在等着林秀。
现在他们终于如愿了。
许言给林秀买了一束花。
我默默离开她身边,把位置让给许言。
看她接过那束花后开心地笑,又去抱了抱她的未婚夫。
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4
林秀收到了一封信,里面是狗爬一样的字。
她看到就笑了,然后又绷起一张脸。
那是我在她准备这年就参加考试时写的,我知道她一定会考上。
也知道她不想留在我身边。
我恳请她留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会参加下届高考,努力跟上她的步伐。
「平日教你个字都学那么费劲,还高考呢,哼。」
她对着信喃喃私语,却不知道已经被信的主人知晓了。
村里开始兴办扫盲班的时候,我给她报了名,这样一个月至少有几天,她是不用去田里的。
听其他知青说扫盲班备课很简单,我想 这样林秀就可以有更多时间拿来复习。
我简单认识一些字,但看到她在台上,就什么都学不下去了,导致她继续认为我是个纯文盲。
林秀曾气恼着:
「人家都怎么咱们是一家的,扫盲班老师在你家你还学那么差,多丢我脸。」
当时我很喜欢她把我们说到一块,还乐呵呵笑了大半宿,直到她羞恼地拿鞋子丢我。
5
林秀丝毫没有将这封信放在心上。
林秀在家中收到过许多封信,每一封署名许言的信都被她仔细珍藏,连个褶皱都不会有。
而我给她写的第一封…
我眼见她随手把这封信撕得粉碎,将纸片撒在了破碎的木雕上。
林秀将这事和林母说了,林母沉吟片刻说:
「你早点和他说清楚吧,小秀,许言父母这边也不想再拖了。还有…」
岳母有点为难地看了看她的肚子。
「你是不是怀孕了,我在你房间发现检查报告了,乖乖,趁许言没有发现打了吧。」
林秀语调升高:「我肚子里是许言的孩子!」
岳母吃惊道:「什么?」
林秀咬了咬嘴唇,还是说:「赵大国没有碰过我,我只和许言上过床。」
我不由得呆愣在那,失神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我的妻子,怀孕了,而且并不是我的。
6
林秀咬着笔尖写了回信,她说要和我离婚,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没必要再在一起互相折磨。
又说之前完全是势式所迫才和我结婚,她知道我很喜欢她,但她不喜欢道德绑架的人。
希望我不要再逼她。
她写完之后,思索半天又添上:「不知你伤势如何,不过下次别乱救人了,我不会承情的。这边有三百块钱,你先用着,不够可以找我要。」
因为提早写的那封信,她误以为我还活着,甚至现在还在村里,幻想着跟上她,缠着她。
那天村里小学起火,我红着眼睛冲进火场,看到了在火中已经闭上眼睛的林秀。
火势愈演愈烈,我太多的浓烟随着呼吸冲进我的肺管。
快到门口,又有人来接应,我把怀中的林秀交给他让他快走。
下一刻,房梁砸到了我身上,眼前一黑,我就倒在了火里。
等再睁眼,我看到了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林秀。
那时我很高兴她还活着,伸手过去却发现手穿过了她的肩膀。
林秀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念念有词:
「道德绑架起来没完没了了是吧,我要你救了吗。」
我没有想过什么道德绑架你,从来没有。
「还说什么人快死了,骗我的吧。」
或许我现在已经死了…
「不行我得赶紧走,这群愚民,万一是计策不想我去高考呢。」
不是,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我在一边听着,一边反驳,可她一句都听不到。
而且,她走,我就只能在她三米附近飘着。
直到林秀要上车了。
村子儿子跑来,大喘着粗气喊:
「林知青,大国死了!」
林秀冷冷一笑,回喊:
「那就让他死吧!死干净点死远点!别再让我看到他!」
就转身上了火车。
7
过了几日,林秀收到了村里的回信。
信上说我那天救了她之后就被房梁砸死了,另一半死了,这段婚姻关系自然结束了。
可以另嫁,没有人管的。
来信附赠的是她拿的三百块钱,还有五百三十四毛八,那是我这么多年存的钱。
准确来说,是没拿给村长买一个教师名额之前存的钱。
信上写着:当时大国拿了四百元钱塞给我让你去当老师,其实他不塞我也会让你去的。
现在看林知青你考上了大学,我们很开心,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再回来教课,手上宽不宽裕。
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你也曾是他的爱人,这些钱就只能交给你了。
林秀看完沉默良久,对着信道:
「这是什么新招数对吧。」
还是将信给撕了。
8
许言又来找林秀商量结婚的事情。
「从知道高考恢复我就开始期待你回到我身边,那个时候我们日日通信说思念,怎么现在见到反而不急了。」
林秀摆摆手:
「我很急,跟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都觉得恶心,可他又救了我一次,不当面去说他可能不会松口放过我。」
我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鬼有心吗?我现在感觉心越来越冷了。
许言扶着她的肩,轻声细语:「没关系的,你们的感情本来就是错的,而且你怀孕的事被他知道了怎么办,你去一封信就可以了。」
林秀重重地说:「不,他知道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我要回去和赵大国去办离婚。」
如果我活着,听到她怀孕,的确不会对她做什么,只会怪自己识人不清。
而她这样笃定,是不是也太习惯我对她的爱意了呢。
「他不是已经死…」
林秀闻言猛一转头:「死什么?」
林秀现在对这个字特别敏感,她怀疑地看着许言:「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许言笑着回道:
「我是说,他应该早就死心了,你们现在差别那么大,他怎么配得上你。」
林秀很固执。
「我要当面去和他说清楚。任何把戏都是没用的,他必须同意离婚。」
9
趁周末,林秀回到了村子里,我也跟着她回到了这片养育我的土地。
一切和我记忆中的没有差别,大家还是躬身换取仅供生产的粮食。
林秀回到了我们的房子,里面很被打扫得很干净,但看不出来有人还在居住的痕迹。
她疯狂翻着屋子里面的一切,试图找出我还存在的证据。
但怎么找得出来呢。
「你们一块配合他演戏是吧!就一个离婚证明,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
「我没有非要让他救啊,凭什么道德绑架我,凭什么…」
她蜷缩在地上哭起来。
哭命运的不公,哭自己经历多么凄惨。
原来她宁死都不愿意让我救吗,或许我不应该救她吗。
我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的决定是否正确。
林秀之后去找了村长,那信又被她拼着粘起来了。
她把信拍到了桌子上。
「不是要骗我来吗,我已经来了,赵大国他人呢。」
村长吸了一口旱烟,挠了挠头。
「俺不是让儿媳妇儿在上面写了,大国死了莫,林知青是想问,大国的坟埋在哪?」
我不知道为什么林秀她为什么不信,固执地寻找一个已经有答案的谜底。
这时有人闯了进来,是村长的丫头二花。
「你还有脸回来,大国哥拿命救了你你转头就跑,白眼狼,害人精!」
林秀摇了摇头,后退几步。
「我人都已经到这儿了,你们怎么还骗呢…」
二花拉着她就走,风风火火一路将林秀扯到了一座新坟边。
只是一个土堆,碑也没有,但我明白,这就是我的坟。
亲眼看到自己坟,这种体验很新奇。
「你要是不信,就亲自扒开瞧瞧,你敢不敢扒。」
林秀还是摇头,看了看二花。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要见他。一周以后,我再来,我必须见到他。」
就逃一样地走了。
10
林秀向林家父母说了在乡下找不到我的事情,他们也迟疑着不太信。
「乡下人鬼点子多,谁知道他们计划什么呢,下次你别一个人去,喊上许言。」
我和他们见过一面,就是林秀打算高考的时候。
他们嫌弃的目光扫过我的房子,家里的摆设,以及桌上的水。
他们塞了我两百块钱后,嘱咐了林秀几句类似好好学习的话水都没喝就离开了。
后来那钱我给了林秀保管。
我知道他们不太喜欢我,但现在才发现,他们似乎都对我怀着恶意揣测。
把我的喜欢我的爱当成龙潭虎穴。
我开始后悔了。
我想投胎或者消散也可以,但试了很多办法,却还是离不开她的三米之内。
林秀又去找许言,在路上却看到了他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
那人很眼熟,好像也是学校里的老师,不过在教的时间很短,我只见过几面。
林秀立刻躲了起来,只见那边的声音传来。
「言哥,你真的要和那个残花败柳订婚吗,她都被乡下汉子睡了多久了,她配不上你!」
林秀气愤地红了脸,但还是没有出去。
后面就是林言的声音。
「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别再来烦我了好吗。」
「那我流掉的孩子算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算什么,为什么我放的那把火没烧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