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耀编辑:与经历无关
【引言】
1980年春天,一纸提干命令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探家路上重访同县战友,本想叙叙旧情,却因一个默契的指向,让我遇见了此生挚爱。
我叫杨光耀,1956年出生在河南省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说起来,我这辈子最大的两个转折点都跟当兵有关。一个是1974年我参军入伍,第二个就是1980年的这次提干。
记得那是1974年的秋天,我刚满18岁。那会儿在我们村能考上高中的没几个,我虽然成绩不错,可家里实在供不起,就早早回家种地。正巧赶上征兵,我就报了名。记得体检那天,我穿着妈妈特意给我缝的白衬衫,骑着邻居家借来的永久牌自行车,顶着秋日的朝阳去了公社。
在新兵连的第一个月,我认识了李建功。他是邻村的,比我小两岁,性格开朗,爱说爱笑。我俩都爱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常常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到半夜。那时候部队伙食不错,一个月能吃上两次肉,每顿饭都有大白馒头。我俩都是农村娃,从小吃苦,这日子过得真是美滋滋的。
那会儿,我和建功在新兵连就表现突出,训练成绩样样拿第一。记得有一次野外拉练,我俩互相鼓劲,硬是比别人少休息了两次,第一个到达了终点。连长当众表扬了我们,还特意给每人加了一个鸡腿。
转眼到了1977年,我和建功都立了三等功。那年夏天,我们一起休探亲假回家。记得在他家吃饭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他妹妹暖春。那时她才17岁,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穿着一件蓝底碎花布衣裳,腼腆地叫我杨大哥。她给我们端饭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手特别小,端着大海碗显得特别认真。
那顿饭我到现在都记得,农村人待客一向实在,满满一桌子菜:红烧肉、清炒豆角、炖土豆、凉拌黄瓜,还有李大娘特意包的韭菜饺子。暖春一直站在灶房门口,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被她妈妈叫去帮忙才红着脸跑开。
1980年初春,我接到提干通知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告诉建功这个好消息。那时候能提干的不多,我们连队一年也就一两个名额。我记得接到通知那天,指导员王德明把我叫到办公室,笑着说:"小杨啊,这几年你表现不错,组织上决定提拔你当干部。"
我一下子愣住了,手里握着那张薄薄的任命书,心里翻江倒海。那会儿提干意味着什么,农村人都懂,那是真正能改变命运的机会。我想起了从小嘴甜会来事的建功,心想这消息得亲自告诉他。
探亲假期定在了三月初。那时候正是春耕时节,我收拾了点城里买的点心、肉罐头和几尺布料,挤上了开往老家的长途汽车。路上我翻来覆去看着那张任命书,想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心里美滋滋的。
到家第二天,我就骑着我爸那辆锈迹斑斑的凤凰牌自行车去了建功家。三年没见,他家门口那棵老槐树更粗壮了,枝丫伸展得更开了。春天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光耀哥!"还没进院子,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是暖春,她正在院子里喂鸡。这三年她出落得更水灵了,已经不是那个扎麻花辫的小姑娘了,头发简单地扎成一个马尾,穿着一件藕荷色的确良衬衫,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腰间系着一条碎花布围裙。
"暖春,建功在家吗?"我把自行车支在院子外面,有些局促地问道。
"在呢,我哥刚从学校回来。"暖春抹了抹额头的汗,笑着说,"他现在是民办教师了,教三年级的语文。"
这时建功从屋里走了出来,还是那副爱笑的样子,就是晒黑了不少。"哎呀,老杨,可想死我了!"他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咱俩可有三年没见了!"
李大娘听见动静也出来了,热情地把我往屋里让:"快进来坐,暖春,去烧水泡茶。"
屋子里还是老样子,墙上贴着几张电影明星的剪报,八仙桌上摆着一个收音机,正播着《新闻联播》。我从包里拿出带来的东西,建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可真够意思!"
暖春给我们泡了茶,是建功从学校带回来的毛尖,清香四溢。她给我倒茶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手还是那么小,端着茶碗的样子还是那么认真。
"对了,老杨,听说你提干了?"建功端着茶碗问道。
我掏出那张任命书给他看:"是啊,前几天刚下来的文件。"
建功仔细看着任命书,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好啊!咱们村里能提干的没几个,你可给咱们村争光了!"说着,他朝暖春使了个眼色,"妹子,去把咱家的老坛子打开,今天非得好好庆祝庆祝!"
那天我们一直聊到天黑。李大娘张罗了一大桌子菜,有红烧肉、清炒豆角、炖土豆、凉拌黄瓜,还特意包了韭菜饺子。我注意到这些菜和三年前第一次来他们家吃的一模一样。暖春还是站在灶房门口,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被她妈妈叫去帮忙才红着脸跑开,就像三年前一样。
酒过三巡,建功的脸有些红了,拍着我的肩膀说:"老杨,你提干了,以后是要当大官的人了。可不要忘了咱们这些老朋友啊!"
"说什么呢,我这人你还不了解?"我端起酒杯,真诚地说,"咱们是一起当过兵的兄弟,这份情谊,一辈子都不会变!"
在建功家住了两天,我发现暖春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我面前。每次我和建功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她都会找些事情做,比如扫地、晾衣服,或者喂院子里的鸡。我注意到她围裙的口袋总是鼓鼓的,好像装着什么东西。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正在院子里帮建功劈柴。早春的阳光暖洋洋的,老槐树抽出了嫩芽,院子里飘着淡淡的槐花香。暖春穿着那件藕荷色的确良衬衫,提着一个搪瓷茶壶走过来:"杨大哥,建功哥,喝点茶水吧。"
她给我倒茶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围裙口袋里露出一个信封的角。那个信封看起来有些旧了,好像被摸过很多次,边角都有些发毛了。暖春注意到我的目光,连忙用手按了按口袋,脸一下子红了。
这时候,建功的同事张秋菊来找他商量教学的事情。暖春给我使了个眼色,轻声说:"杨大哥,我带你去后院看看我种的菜。"
后院有一小块菜地,种着青菜、萝卜和韭菜。暖春蹲下来,摘了一片青菜叶子:"这是我种的,长得还不错吧?"
我点点头:"你很会种菜啊。"
她低着头,用手指划拉着地上的土:"杨大哥,你还记得三年前来我们家的时候吗?"
"记得啊,那时候你还扎着两条麻花辫。"
"那时候我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就喜欢上你了。"
我愣住了,心跳突然加快。暖春从围裙口袋里掏出那个旧信封:"这是我三年前就写好的信,一直没敢给你。"
就在这时,建功的声音从前院传来:"老杨,暖春,你们在后院干啥呢?"
暖春赶紧把信塞回口袋里,站起来大声回答:"没事,我在给杨大哥看菜地!"
晚上,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暖春下午说的话,想起她红着脸的样子,心里又甜又慌。我知道我也喜欢上了这个温柔贤惠的姑娘,可是该怎么跟建功说呢?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推开门,看见暖春正在院子里扫地。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光晕里。她抬头看见我,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
这时,我听见收音机里在播放《乡恋》那首歌:"小溪呀,总是流个不停,流到那遥远的地方去..."暖春跟着轻轻哼唱起来,声音甜美动人。我的心被她的歌声打动,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正当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发现让事情有了转机。那天下午,建功带我去供销社买东西,遇到了他的同事张秋菊。她笑着对建功说:"你的妹妹暖春这么好的姑娘,你得替她把把关啊。"
建功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去年有个城里的干部来相亲,我都没同意。我这个妹妹啊,从小就懂事,我得给她找个真心对她好的。"
听到这话,我的心突然悬了起来。张秋菊继续说:"诶,你战友杨光耀不错啊,人品好,又刚提了干..."
建功笑着打断她:"你可别瞎说,我早就看出来了,就等他开口呢!"
我一下子愣住了,建功拍着我的肩膀说:"老杨,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建功哈哈大笑:"我又不是瞎子,这两天你看暖春的眼神,暖春看你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说实话,要是你真对暖春有意思,我比什么都高兴。"
回到建功家,我的心里轻松了许多。暖春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显得特别温柔。我鼓起勇气,走到她面前,轻轻指了指她的衣兜。
暖春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我的意思,红着脸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这时,建功也走了过来,看见这一幕,笑着说:"你们啊,早就该这样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认真读了暖春的信。信纸已经发黄了,上面的字迹工整秀气:"杨大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你,但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
1980年的夏天,我和暖春结婚了。婚礼就在他们家的院子里办的,老槐树下摆了十几桌酒席。暖春穿着一件红底碎花布裙子,手里捧着一束野花,笑靥如花。
这些年过去了,我和暖春的感情越来越深。现在我们的儿女都成家立业了,我也从部队转业多年。每当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看着暖春在菜园里忙碌的身影,我就会想起那个春天,想起那封藏在衣兜里的信,想起我指向她衣兜时的默契。
生活就像一本书,翻开新的一页总会有新的故事。但对我来说,1980年那个春天的故事,永远是最美的篇章。现在我们都老了,暖春的头发也有了白丝,但每次她笑起来的时候,我还能看见当年那个在阳光下羞涩的姑娘。
有时候,孙子孙女们会缠着我们讲年轻时的故事。每当这时,暖春就会笑着说:"你们爷爷啊,就是靠着指了指我的衣兜,才把我娶回家的。"而我总是笑而不语,心里却满是感激,感激那个春天,感激那个默契的瞬间,感激生命中最美好的相遇。
岁月流转,时光飞逝,但那份情意却越发醇厚。现在我常常想,人生最珍贵的,不是大富大贵,而是像我和暖春这样,相守一生,相濡以沫,平平淡淡却温暖如春。
那个春天的故事,就这样在我们的生命中生根发芽,开出了最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