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晋(4)司马懿临终前兵不血刃解决淮南第一叛

青翼出没 2023-09-05 22:16:12

夏侯玄回到洛阳,倒是没往大牢里送,司马懿给他安排了个大鸿胪的闲职,负责朝廷礼仪去吧。

至于犯下叛国罪的夏侯霸,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的家属都在洛阳呢。司马懿杀人也杀够了,反正无关大局,念及夏侯渊生前功勋就从轻发落吧。

除了夏侯霸的儿子被充军发配到几千里外的苦寒之地乐浪郡(今朝鲜)外,其余亲人都未受牵连。

然而,作为罪犯家属,日子注定是不好过的,所有亲朋好友就像见了瘟疫似地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断绝关系、划清界限。只有夏侯霸的女婿羊祜,有情有义,不离不弃,悉心照顾这一家子人。好在羊祜的姐姐羊徽瑜是司马师的现任妻子,他是司马师的现任小舅子,靠着这层关系,不至于惹祸上身。

司马懿就像一架永远处于警戒状态的全天候雷达,无时无刻都在扫描着任何一个出现的异常情况。才整顿完西北,他又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南方。

天下三分,其中最弱小的蜀国仅有可怜巴巴的一个益州。吴国则拥有荆、扬二州的南部和交州,实力居于次席。而魏国占据幽、并、青、冀、徐、兖、豫、雍、凉、司隶州,以及荆、扬二州的北部,地广人众,实力雄厚,属于超级大国。

为此,魏国分别开设了位于长江中游的南方荆州战区和位于长江下游的东南扬州战区,专门负责对吴作战。

这两大战区屯集重兵,司马懿当然不会掉以轻心,必须对其领导层的忠诚度严加甄别。

南线司令,征南将军、持节都督荆、豫州诸军事的王昶受到过司马懿的举荐提拔,可以信赖,而与王昶同族的王凌就不怎么叫人放心得下了。

这位王凌来历不凡,是东汉司徒王允的侄子,可惜叔叔的光没沾到,小小年纪就跟着倒霉。当年董卓被诛后,其部将李傕、郭汜作乱,纵兵攻入长安,杀戮王家满门,王凌和哥哥俩小孩乘乱逃出城去,侥幸捡回性命。

成年后的王凌文武双全,受到曹操提携踏上仕途,多次参与对吴作战,屡立战功、一路升迁,做到司空的高位,坐镇寿春(今安徽寿县),假节都督扬州诸军事,成为淮南地区的扛把子。

王凌都快八十了,即便司马懿见了也得尊称一声老大哥。对这么一位元老级人物,司马懿特意示好,提升他为太尉。哪知王凌不吃这套,找来外甥令狐愚商议:司马懿大肆屠杀皇室宗亲,狼子野心毕露无疑,曹家江山已然岌岌可危,你我都是朝廷重臣、深受国恩,岂能坐视不管?而曹芳昏聩懦弱,先是受曹爽摆布,如今又成了司马懿的牵线木偶,就不是当皇帝的料,还是另立明君的好。

令狐愚原是曹爽长史,因此做到兖州刺史。曹爽玩完,他能不也气愤害怕吗?完全同意舅舅的看法:唯有如此才能挽回危局。那位楚王曹彪蛮不错的,有勇有谋,年纪也大,还是曹操的亲儿子,根正苗红,比那个来历不明的曹芳要强得多了。他封地白马(今河南滑县)就在我兖州境内,沟通起来也方便。

王凌点头:那就他曹彪了,立为新君,取代曹芳,在许昌建都。

甥舅取得了一致意见后立即展开行动。节奏首先得带起来,一则传闻传得沸沸扬扬:某天深夜,从白马河里钻出一匹巨大的妖马,跑到官方牧场仰天嘶鸣,众马群相呼应。次日天明看到马蹄印,竟大如斗,绵延数里,直至重新没入河中。

这是上天向芸芸众生传递消息来了。

接下来用于注解的民谣传唱开来:白马素羁西南驰、其谁乘者朱虎骑。曹彪字朱虎,这就是天意,说得够清楚了吧。

嘉平元年九月,令狐愚派遣心腹部将张式以监察亲王的名义前往白马去,给曹彪先透透风。

自从曹丕当上皇帝后,防他的兄弟比防贼还厉害。所有人都得在朝廷委任官吏的监督下老实待在自己封地,不许乱说乱动,相互之间更不许有任何交往,稍有过失必受严惩。

曹彪当然也不例外,日子过得好不郁闷,没想到都五十多岁了,突然人品爆发,老天爷硬是往他头上砸馅饼,当时就喜出望外,哪有不应允的道理。在他看来,王凌、令狐愚手握重兵,雄踞一方,有这两位相助,不愁大事不成。

七老八十、耄耋之年,一般人到了这把年纪,早就精力衰退,头脑迟钝,只求安度晚年,再也搞不动事情。司马懿七十高龄咸鱼翻身,书写人生传奇。王凌也一样不愿混吃等死,非要跟司马懿掰手腕,比一比哪个更老有所为。他长子王广当时在洛阳任尚书,得悉父亲的图谋后明确予以反对,但老爷子根本听不进去。

十一月,张式再度去拜见曹彪,这次应该是关起了门密议废立大事了。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没等他返回,令狐愚突然两腿一蹬,得病死了。

性子执拗的王凌并未就此罢手,继续加紧准备工作。然而,有人已经把他给卖了。

令狐愚另一名心腹幕僚杨康正被派到洛阳,向司徒高柔汇报兖州地区工作情况。他可是全盘了解这对甥舅图谋的,忽然间闻知令狐愚的死讯,心里害怕起来,寻思:现在就剩下王凌孤家寡人一个,还想搬倒司马懿?那绝无可能。一旦事败,连我都得跟着陪葬。对不住了,在下要弃暗投明,检举揭发。

杨康把事情一股脑地全向高柔坦白了。高柔马上转告司马懿。司马懿先是吃惊,随即镇定,该来的终将要来,躲是躲不过去的,想法子解决才是正道。

司马懿命令严密封锁消息,以防走漏风声,打草惊蛇,不动声色地盯紧了王凌,翻来覆去盘算着如何将其一举拿下。

转眼就是嘉平三年元月,吴帝孙权病重,自知来日无多,遂派部队占据涂水地区,预防他死后魏军乘机南犯。还蒙在鼓里的王凌见这是个好机会,便以此为借口,上表朝廷要求赐予虎符,让他有权调动兵马,对吴展开反制行动。

王凌原打算是带着集结起来的大军顺势起事,但这套把戏哪能瞒得过早有防备的司马懿?没答应,不给他这个机会。

此计不成,王凌只好另想他法。外甥死得真不是时候,这节骨眼上撒手一去,缺了兖州兵力的支持,着实有独木难支之感,一着急就出了昏招,居然派心腹杨弘去做新任兖州刺史黄华的思想工作,要他参和进来,共襄盛举。

王凌真的老糊涂了,纯属病急乱投医。黄华是司马懿特意派去的,能上你的船?这还不算,杨弘或许跟杨康一样的念头,知道王凌必败,何苦把自家性命搭进去,竟然也来了个临阵倒戈,和黄华联名向司马懿告发,把王凌的底透了个精光。瞧这甥舅俩用的人。

时机已到,司马懿当机立断,于四月拖着病体亲率大军,乘船南下讨伐王凌。王广也被指定随军出征,用意不言而喻,这是司马懿抓在手里的一张王牌,老王你还要不要儿子的命了?

司马懿用兵,讲究一个稳,一个快,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八字决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当年就给孟达上过一堂生动的教学课。现在轮到王凌来领教了。

为了争取兵不血刃,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王广被勒令写信,要求老父亲放弃抵抗、认罪伏法,争取宽大处理。司马懿也不失时机地郑重宣布:王太尉年高德勋,有大功于国家,尽管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只要知错能改、幡然悔过,那就既往不咎,还是我们的好同志。

熟悉吧,司马懿的套路,玩得那叫如火纯青、得心应手。曹爽地下有知,还不得哭成一个两百斤的孩子。(曹爽应该没有两百斤,不过挺胖的。)

不给王凌反应的时间,讨伐部队急速前进,经黄河转颖水,直抵百尺堰(今河南沈丘西北),离着寿春仅有三四天的水路,杀到了王凌的家门口,大兵压境之势已然形成。

王凌自认为事情做得密不透风,哪想到早就被人摸得一清二楚,心理防线即刻崩溃。若要开战,仅凭区区本部人马,毫无胜算可言,何况儿子还在人家手上呢。直到现在,他连东南战区的二号人物,扬州刺史诸葛诞都没能拉拢过来,更别说其他帮手,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在折腾些什么?

仿徨失措之际,司马懿的赦罪声明宛如春风般吹进了王凌的心扉,驱散了满天乌云。大势已去的王太尉斗志全消,最终认了命,选择不战而降,比草包曹爽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凌独自乘船迎候,把自己的印绶、节钺都派给司马懿送了去。当司马懿座船来到丘头(今河南沈丘),王凌在河岸#新手帮扶计划#边双手反绑着听候发落,态度极其端正。

司马懿也以礼相待,命人揭开绑绳,让王太尉活动活动筋骨。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何苦要遭这个罪?王凌一阵感动:这位老弟真是厚道人呀。我居然还想跟他对着干,好生惭愧哟。

心中疑虑尽去,王凌想乘上小船去见司马懿,老哥俩抱头痛哭,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哪知这次遭到严令禁止,小船被迫停在了河中。王凌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遥望着十余丈外站在大船上的司马懿说道:阁下想要召见我,来封书简就行了,何必劳烦兴师动众呢?

望着束手就擒的王凌,司马懿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得意地回答:你老兄可不是用书简能请得动的。

王凌知道上了这家伙的当,情急之下叫道:你无耻你无信你无赖,你是个大骗子,你对不住我。

司马懿听他大搞人身攻击,当时就急眼了,心想:我六岁的大孙子司马攸也跟在船上呢,凯旋后就要因功封侯。你这么赤裸裸败坏他爷爷的名声,给孩子幼小的心灵蒙上多大阴影?于是正气凛然地呵斥:就骗你了,咋地吧?我司马懿的话你也信,是不是傻?呸,我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宁可对不起你,也不能对不起国家。这话够有高度了吧。

一番掷地有声的宏论说罢,司马懿指派六百步骑押送王凌回京。懒得跟你废话,老夫要杀人去了。坐船?想得美。走陆路,颠不散你这把老骨头算你身体素质好。

王凌羞愤交加、悔恨莫及,可惜为时已晚,没机会给他重头再来。五月,当行至项县(今河南项城 ),王凌心存万一,最后试探了一下,跟司马懿索要棺材钉。司马懿听报后痛快地表示:满足他的愿望,给他。王凌自知必死,大呼我是魏国忠臣,仰药自尽,享年八十。

司马懿开进寿春,雷厉风行地查办这桩谋反大案。

令狐愚早死了,现在王凌也死了,那就拿你俩没招了?小瞧人嘛,司马懿有的是手段,就算是死人也不会放过的。

司马懿下令挖坟剖棺,把令狐愚的尸体扒出,连同王凌的尸体拉到集市示众三日,然后烧了印绶朝服,一把土埋掉,别说棺材,连衣服都没得穿,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对于投案自首的张式等人,司马懿一个也不放过,所有涉案人员全都夷灭三族、杀个精光。包括王广在内,不知多少冤魂倒在了血淋淋的屠刀下。唯有王凌的妹妹,因是郭淮之妻,司马懿面对老部下的苦苦求情动了恻隐之心,予以特赦,饶她不死。

有人欢喜有人忧。杨弘、黄华双双封侯,自是得意。可笑的是那位第一个告密的杨康,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结果被一并绑缚刑场砍了脑袋。

作为案发地,扬州、兖州各级官员人人自危、噤若寒蝉,生怕受到牵连,把自家满门老小给搭了进去。只有一个叫马隆的小武官挺身而出,伪称是令狐愚门客,收敛了令狐愚的尸骸(应该是将裸尸起出,穿上寿衣重新安葬),在墓地里种上松柏,并且服孝三年。尽管马隆此举不免有搏名声炒作的嫌疑,可在那种高压恐怖的气氛中,如此胆略和勇气也不是普通人能具备的,以司马懿的狠毒,真要计较起来,还不是说杀就杀,

至于另一位当事人曹彪,念在皇家子弟的份上,给他个体面,自我了断吧。

有了这个教训,分散于各地的曹家王公们全被赶到邺城(今河北临漳县)集中囚禁,派有司严密监管,不得与外人接触。除了吃喝不愁,不必下地劳动外,跟犯人实质上也没多大区别。

一场足以震动全国的大规模叛乱,在司马懿有条不紊、游刃有余处理下消弭于无形,其手段之高超,心机之深重都令人叹服。至于是否还有其他隐患不曾被发现消除,那只能交给下一代人了。毕竟,到年纪了,气血也随着事情的终结在一点一滴地消耗殆尽。

八月,司马懿终于走完了他的人生路程,溘然长逝,时年七十三岁。

司马懿的一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一生,是忍辱负重、永不言败的一生,是前抑后扬、从沉默中爆发的一生。叹当年,看今朝,所有的对头都倒下了,他才是笑到最后的大赢家。不管有无篡逆称帝之心,反正魏国军政大权都已牢牢掌握在司马家族的手里,此生无憾,剩下的就看儿孙们的造化了。

司马懿被葬于洛阳东北的今偃师县北邙首阳山,陵墓称为高原陵,陪伴在曹丕的首阳陵的旁边。这也是为了昭告天下,请停止胡乱猜忌、无端腹议,我司马懿永远是一名魏国忠臣。毕竟,谁也不愿背负着乱臣贼子的恶名埋入黄土。

遗命要求丧事从简,不坟不树,不与遗孀合葬,也不许后人祭扫。(这是总结高平陵之变的经验教训?生怕他的子孙后代上坟时,有居心叵测之徒也来这么一招,灭了司马家族?)

现在,他和曹丕都是无官一身轻,在地下的悠长岁月,可以吟诗作赋、谈心论道,再也不用理会人世间的嘈杂烦乱。

十余年后,他的孙子司马炎称帝,建立晋国,追尊这位实际开创者为高祖宣皇帝,史称晋高祖、晋宣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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