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个银行卡号吧,我直接转给你。”三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一点急促。
我愣了一下,随口问:“不是微信转账就行吗?怎么突然要银行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三叔才开口,语气有点不自然:“微信转不了,限额了。”
我心里一阵奇怪,但也没多想,答应了一声:“行,我去找找。”
挂了电话,我翻了半天才找到那张银行卡,卡面都有些磨损了。发号码的时候,我脑子里还在琢磨,九万块,微信转账明明能分几天转,什么时候三叔变得这么讲究了?
过了没几分钟,手机震了一下,短信提示让我愣住了。
银行卡里不光多了九万,还多了整整三万块。
那一刻,我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三叔的用意。
五年前,三叔家里一场大变故,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我刚换了份工作,薪水不高,但日子也算过得去。
一天晚上,三叔突然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小东,三叔遇到点难事,能不能借点钱应应急?”
我愣住了。三叔是个特别要面子的人,从来没向人开过口借钱。
我握着手机,沉默了几秒,才问他:“三叔,家里出啥事了?”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实情。原来,他在外地打工的工厂出了事故,赔偿款迟迟没到,家里的老房子漏得厉害,表弟又正上高中,学费生活费压得一家人喘不过气。
“三叔,差多少?”我问得直接。
电话那头的三叔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十万。”
我心里一沉。十万不是小数目,我刚工作没多久,手里虽然攒了点钱,但一下拿出十万,也得伤筋动骨。
可我想起小时候的事。
那会儿我爸出车祸住院,家里没钱,是三叔第一个冲到医院垫了医药费。后来我上大学,学费差点交不上,也是三叔从打工的钱里硬挤出来寄给我的。
这些事我一直记在心里。
我咬了咬牙,说:“三叔,你别找别人了,这钱我给你凑。”
第二天,我把十二万转到了三叔的账上。
多的两万,是我特意加的。
我知道三叔要强,这钱要是少了,可能刚好够用,但一定会过得紧巴巴的。我希望他家能宽裕点,不用总算计着过日子。
三叔当时死活不肯收,说太多了,怕还不起。
我笑着跟他说:“就当小时候你帮我家那些事的回报,这钱你不用急着还,宽宽心,先把家里日子过好了再说。”
三叔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答应了。
从那以后,三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往我微信上转点钱,有时候两千,有时候五千。
有一次,我正忙着开会,看到微信转账提醒,连备注都没细看就收了。过了会儿翻聊天记录,才发现他备注写着:“这次还点利息。”
我气得直接打电话过去吼他:“三叔,咱们是什么关系?你还跟我谈利息?”
三叔在电话那头笑:“那不一样,借钱就是借钱,欠债就得还,还得给你个说法。”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小时候帮我家那些事,我要跟你算利息,你还得倒找我钱呢!”
三叔沉默了几秒,才笑着说:“行吧,以后不算利息了。”
可他还是坚持还钱。四年时间,他断断续续还了九万。
去年年底,我跟表弟聊天,问起三叔家的情况,表弟说三叔最近身体不好,但还是打了两份工,周末还去帮村里修路。
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想让三叔先别还了,留点钱给自己宽宽日子,可三叔根本不听。
今年春节前,三叔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一次性还清剩下的钱,还问我要银行卡号。
说实话,我当时还挺惊讶的。九万块,他家哪来这么多钱?但三叔嘴里说得轻松,说是工厂的赔偿款终于下来了。
我没多想,把卡号发了过去。
可没想到,他多转了三万。
我赶紧拨通电话,问他是不是转错了。
三叔在电话那头笑了:“没错,多的三万当利息。”
我听着心里一阵发堵,急得直说:“三叔,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咱们什么关系,还谈什么利息?”
三叔语气仍然平静:“小东,这钱放银行五年都得有点利息吧?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我不能让你吃亏。”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
三叔接着说:“你别急,钱我已经转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当我是还你人情。”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几天后,我回了趟老家。
村里冷得厉害,风一吹,脸都像刀割似的疼。
三叔家的老房子还是那副样子,墙角的砖缝里长着青苔,屋顶的瓦片参差不齐。院子里,三叔正蹲在地上修一个破旧的水桶,手上冻得通红。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赶紧站起来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把带的营养品递过去,说:“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好,这几年为了还钱,累坏了吧?”
三叔咧嘴笑着:“没事,老毛病了,过两天就好了。”
我看着他的笑脸,心里酸得不行。
临走前,我把那三万块偷偷塞进了他枕头底下,还给表弟发了条消息,让他一定别让三叔发现。
几天后,表弟告诉我,三叔拿着那三万块,还了之前欠的一些外债,又给村里孤寡老人买了些年货。
我听完,眼睛一热,赶紧挂了电话。
今年冬天,三叔又给我打电话,说村里旧房改造,政府补贴不少,他终于能翻修一栋新房子了。
他说:“小东,这回你三叔终于能挺直腰杆了。”
电话挂了,我坐在窗边发了好久的呆。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三叔发来的微信消息。
消息只有两个字:“谢谢。”
我盯着屏幕,手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回什么。
眼前模糊一片,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