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说,这人靠谱吗?我总觉得不对劲。”
女儿文清一边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没吭声,低头看着手机上那张照片,是张文礼发给我的。他穿着西装,胸前挂着工作证,背景是一家证券公司,看起来人模人样。
“怎么会不对劲?身份证、工作证都有,人家还是证券公司的理财专家呢。”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发虚。
“妈,骗子现在的套路比你想得深多了,你别再被骗了啊!”文清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咱们报警吧,别等钱全没了。”
听了这话,我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眼前的思绪一下子模糊了,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漫天黄沙的秋天。
1975年,我刚满十七岁,那年我和同学们一起被分配到东岭村插队。
第一次下地干活,我扛着锄头,脚踩着松松的泥土,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一天下来,手上磨出了血泡,肩膀也红肿得厉害,晚上回到知青点,我趴在床上哭了半宿。
乡亲们看我们太苦,悄悄送来了煮熟的玉米棒子和热水袋。
后来,村里的老支书教我们怎么锄地、种庄稼,渐渐地,我也能一个人推着独轮车在田间小路上来回穿梭了。
那是我人生中最苦的几年,但也是最单纯的几年。
在东岭村的第三年,我认识了邻村的陈建国。
他是城里人,家里条件好,长得也俊,干活却一点不含糊。
我们常常在开荒地里碰面,时间长了,话也多了起来。
他教我用镰刀割麦子,我教他用扁担挑水,后来,我们还偷偷在村后的小河边约会。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连梦里都在想着他的笑脸。
可谁知道,陈建国的父母坚决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说什么“农村姑娘没文化,进不了我们家的门”。
陈建国拗不过家里,只好回了城。
临走前,他在河边拉着我的手,眼睛里都是不舍:“玉霞,对不起……我不能违背我爸妈的意思。”
我哭着看着他走远,心里像被刀剜了一样。
那年冬天,我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挺过去。
后来,我被招工进了南岭纺织厂,成了一名纺织女工。
新环境让我慢慢走出了那段感情,也认识了赵海东。
他是厂里的维修工,话不多,但人老实可靠。
我们结婚后,日子虽不富裕,但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1983年,女儿文清出生,我们的小家更添了一份温馨。
可好景不长,1995年,纺织厂效益下滑,我和赵海东先后下了岗。
为了养家,我们回老家推着三轮车在集市上卖菜。
那几年,天不亮就得起床进货,晚上收摊回到家,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可赵海东自从下岗后,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还学会了喝酒。
每次喝醉,他不是摔东西就是埋怨我,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都是我的错。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我实在熬不下去了,终于在2000年和他办了离婚。
离婚后,我带着文清过日子,辛辛苦苦供她上了大学。
那几年,我通过劳务公司去了国外,在一家食品厂干活。
刚开始干的是流水线上的工作,站一天脚都肿了,后来因为做事认真,我被升为班组长,日子才稍微好过一些。
那些年,我一分一分攒着钱,想着给文清攒点嫁妆,也给自己留点养老的钱。
2008年,文清结婚,我从国外赶回来操办了婚礼。
婚礼上,前夫赵海东穿得破破烂烂,我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就掏了两千块钱让他去买身像样的西服。
他最后只花了五百块,剩下的钱给女儿包了个红包。
看着他低头不语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酸楚。
婚礼后,我又回国外继续打工。
2019年,因为身体吃不消,我辞掉工作回了国,用攒下的钱买了套小户型,想着自己一个人过清净日子。
女儿让我跟她们一起住,我没答应,觉得年轻人的生活我插不进去。
独居的日子虽然清净,但也难免有些寂寞。
有一天,我在网上认识了张文礼。
他自称是证券公司的理财专家,单身多年,平时忙于工作,没时间找对象。
我们聊了一段时间,感觉他特别懂生活,说话也很有风度。
他每天早晚都会发消息问候我,偶尔还发点小礼物。
双十一那天,他给我发了999元红包,还配了一张玫瑰花的图片。
我心里美得不行,觉得自己这些年受的苦,终于有人懂了。
可好景不长,张文礼突然跟我提了一件事。
他说自己最近忙得很,手头有几个理财项目,希望我能帮他打理一下。
我一听就慌了,说自己不懂这些。
他说没事,他可以教我。
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就按照他的指点下载了一个理财APP。
第一次操作就赚了几千块,我心里挺高兴,觉得他确实厉害。
过了几天,他告诉我有个理财产品机会很好,问我要不要试试。
我想了想,就把手头的二十万储蓄投了进去。
结果第二天账户显示盈利四万,我试着提现,钱真的到账了。
那一刻,我完全信任了他。
于是,我把银行里的定期存款也取了出来,又追加了五十万。
可谁知道,这次账户突然被冻结了。
我吓得赶紧联系张文礼,他却说这是正常的,只要再投百分之五的金额就能解冻。
我没办法,又找文清借了几万块钱。
可钱投进去后,账户还是没解冻。
我再联系他时,电话打不通,微信也被拉黑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文清和女婿赶紧带我去派出所报警,民警说这是典型的网络诈骗。
那个张文礼的身份证、工作证全是假的,照片也是用软件合成的。
我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全打了水漂,心里懊悔得不行。
就在我们报警后的第三天,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是个年轻女人。
她开口就问:“您是赵海东的前妻吗?”
我愣了愣,说是。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告诉我,赵海东住院了,情况挺严重的。
我急忙赶到医院,看到他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瘦得不像样,眼睛却直直看着我。
他颤巍巍地说:“玉霞,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我一下子红了眼眶,心里五味杂陈。
医生告诉我,赵海东的肾病已经到了晚期,需要换肾。
我咬了咬牙,决定帮他一把。
文清知道后,也没反对,只是劝我量力而行。
经过几个月的筹备,手术终于顺利完成。
赵海东的病情稳定后,他主动提出要搬到农村,帮儿子打理养猪场。
他说:“我欠你们的,这辈子恐怕还不完了。”
生活虽然苦,但让我重新找回了内心的平静。
被骗的事让我心痛,但也让我认清了世事,明白了亲情和责任才是最重要的。
“妈,你后悔吗?”文清抱着孩子问我。
我笑了笑,摸了摸小外孙的脑袋:“后悔什么呢?钱没了还能再挣,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就比什么都好。”
窗外的阳光正好,暖得让人心安。
我坐在摇椅上,看着小外孙咿咿呀呀地伸着小手,心里忽然觉得,这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