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尾洲灯塔
位于香港以南约45公里处的万山群岛最南端,有一座面积仅为1000平米的小岛。岛上矗立着蚊尾洲灯塔,它是大陆地区唯一的英式灯塔。
为何在我国境内会有一座英式灯塔呢?这是因为香港被割让给英国后,英国政府为确保进出香港及广州的船只安全,半哄半骗地与清政府商议。由清政府出资,英国进行管理,在这条日益繁忙的海上交通要道上建造一座灯塔,以保障双方的安全。于是,蚊尾洲灯塔便由此诞生。
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灯塔的主要结构依然顽强地屹立在岩石之上,只是灯饰里的灯已换成自动化的太阳能电灯,不再需要守塔人日夜守护。
说到守塔人,这是一个既神秘又极具吸引力的话题,在我看来,其吸引力与在大海中央的孤独岩石上建造一座灯塔不相上下。既然后者的故事已讲过,那么今天我们就来聚焦前者,讲讲守塔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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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守护人的收入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来自苏格兰著名的灯塔工程师世家,他比其他赞美守塔人生活的诗人更了解守塔人的实际情况。他道出了这份工作的本质:稳定但辛苦,是在世道艰难时人们紧抓不放的可靠收入来源。
来看看有多可靠呢?
1636年,苏格兰的无人岛梅岛上建成一座永久性灯塔,一个名叫乔治·安德森的男人受雇维护灯塔上的煤火,年薪为7英镑,在当时算是中等偏上的收入水平。此外,他还拥有大范围的捕鱼权。安德森显然更看重捕鱼,结果导致灯塔经常不亮。可见,在早期,雇佣守塔人的规则相当随意,而这种随意严重危害了航行安全。
电影《守塔人》剧照
后来,守护灯塔的工作不可避免地成为一项有严格规定的职业。两个世纪后,史蒂文森家族编撰的《北方灯塔守塔人操作规程》开篇便是一道绝对指令:每个晚上,从日落到日出这段时间内,灯塔必须保持灯火长明。于是,守塔人的整套生活方式便围绕着这条简单的指令建立起来。
根据灯塔位置的不同,又细分为两种情况:对于旁边有足够空间安排住所的岸边或小岛上的灯塔,守塔人通常可以在妻子和孩子的帮助下履行职责。这背后的潜台词是绝大多数守塔人都是男性,当然也有例外。
这种家庭式守塔的好处在于,当守塔人不在岗时,他的妻子可以承担起守护灯塔的职责,就如同农场主不在时,他的妻子可以代为管理农场一样。家庭成员可以得到官方认可,视同守塔人的助手发放薪水。
虽然守塔人原则上并非可继承的职位,但在第一任守塔人去世或退休时,通常会允许其一个家庭成员接任这个职位。守护灯塔甚至成为一些家族代代相传的传统,正是通过家庭成员的继承,美国有一部分灯塔是由妇女守护的。据估计,截至19世纪50年代,大约有30名寡妇接替死去的丈夫成为灯塔守护人。这种传统一直延续到20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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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守护人的困难实际上,陆上守塔人的生活与乡间或沿海许多居民的生活并无太大差异,尤其是当灯塔靠近村庄或港口时更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守塔人和他的家庭还可以钓钓鱼、种种田、养养鸡、养头牛或猪,让自己吃得更好一些。但他们从来没有假期,一周7天,不间断地例行照看灯塔,年年如此。
相比之下,小岛上的守塔人家庭则会多一项困难,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只能依靠暗藏危险的小船。他们依靠小船补给食物和燃料、看医生、见牧师、去上学。天气不好时,他们与文明世界的联系就会被切断,一次可能长达数周。不过,他们至少可以在塔外钓鱼、种植花草,甚至可以让小孩子在塔外玩耍,只要用绳子系在孩子身上,防止掉到海里就行。
但这还不是最艰苦的,还有一种守塔人的生活更加艰难,那就是建立在荒凉小块礁石上或直接从海底建起来的灯塔。这些与世隔绝的灯塔成为男人独占的领地,在美国被称为“男人塔”。
原则上两人轮班就能让这样的灯塔正常运行,但通常会有三个人共同值守。为什么呢?因为当时流传着一个富有戏剧性的故事支持这种人员配置。
希腊安德罗斯岛的Tourlitis灯塔
传说在早期英国巨石灯塔上只驻守着两位守塔人,他们遭遇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风暴,切断了灯塔与陆地的联系。其中一名守塔人身亡,而另一名守塔人因害怕被指控谋杀,没有将同伴的尸体扔到海里。四周后,风暴平息,救援抵达,却发现这位不幸的守塔人已半疯,尸体腐烂,散发的臭味让灯塔无法住人。
所以,大家研究后认为,即使没有发生这么夸张的事件,要让灯塔在有人生病或死亡的情况下仍能得到始终如一的维护,显然需要第三名守塔人。既然需要第三名守塔人常年在岗,那就意味着每座礁石灯塔都需要一个四人团队来维护,因为守塔人需要轮流上岸休假,连续两个月左右幽闭在大海上的一座塔内被认为是人类心理能够承受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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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守护人的工作首先是照料塔灯,而照料塔灯的常规程序会因光源和照明技术的不同而有所变化。油灯需要更小心地照看,灯芯要修剪整齐,使其均匀燃烧,灯油也要定时添加。让活动灯塔转动起来的齿轮发条装置必须按固定间隔上紧,通常是每隔4个小时上一次发条。
电影《守塔人》剧照
能见度低的时候,守塔人的精力耗费往往最大,这时会要求他们定时敲响雾钟、发射雾炮或拉响雾笛。原则上,当班的守塔人要确保在夜间任何时候都不会出现灯饰无人的状况。
正是在这些孤独的不眠之夜,他们坚守在玻璃窗环绕的塔顶灯饰,任凭耳边回荡着海风的吼叫和塔下深处海浪的咆哮,才有了那个注视大海的孤独哨兵的浪漫形象。
接着,他们还有一项重要职责——保洁。苏格兰规定,守塔人每天都必须擦拭或清洗反射镜或折射镜,直到它们达到恰当的光亮状态。
彻底清洁照明灯,仔细给灯架除尘。清洁灯饰的玻璃窗、玻璃灯罩、各种铜件和器皿,墙壁、地板、灯饰的阳台以及各种相关仪器和器械,同时清扫从灯饰到油库的楼梯、通道、门窗等等。因此,曾有一位美国守塔人将铜件称为守塔人的生活之痛,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别以为这里天高皇帝远,没人检查就不把这些规定当回事。有人来查的,他们就是令人畏惧的巡视员。他们会搞突击检查,遍查灯塔的每一个角落,一点灰尘或一个指印都不放过,甚至会以解职来威胁床铺凌乱或衣冠不整的守塔人。苏格兰的守塔人守则甚至要求他们个人面容、衣冠整洁,家庭上下井然有序。
电影《守塔人》剧照
巡视员还会仔细记录燃料和其他物资的库存量,确认没有发生浪费或监守自盗的情况,并核查值班日志是否按顺序记录。可见,这份铁饭碗端起来一点也不容易。
值班日志也是守塔人要做的另一项重要工作,这项职责是参照海军的做法规定下来的。
守塔人必须记录气压计、温度计、雨量计的读数、风向和风力的强度,任何一艘过往船只的身份信息。有时守塔人还会扩充日志的内容,在里面记下对大自然的观察、日常生活中的琐事或普通的哲学反思等。
除了坚持记日志外,守塔人还要被要求逐一记录从灯塔观察到的任何一起海难,并详细记下海难是如何发生的。孤独驻守在这些地方的守塔人,可能是最先抵达海难现场并尝试帮助沉船上的海员和乘客死里逃生的人。
04
灯塔守护人的事迹虽然守塔人自己似乎对这种救援行为的看法更偏向于实际,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日常工作,但公众的热情被守塔人的英雄主义事迹点燃了,其中一些还成为了那个时代最常被反复诉说的故事,比如格蕾丝·达林。
她是位于英格兰东北部诺森伯兰郡海域礁石林立的法恩群岛上的长石灯塔守塔人的女儿。该灯塔建成于1826年,是为了取代相邻的布朗斯曼岛上已经老化的煤火灯塔。守护布朗斯曼灯塔的威廉・达林与全家人一道转战长石灯塔,11岁的格蕾丝也是其中一员。在她哥哥离开后,她成为了父亲最得力的助手。
1838年9月的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搭载60多名乘客和船员的“福弗尔郡号”桨轮蒸汽船由于发动机丧失动力,被海浪推着撞上了距长时灯塔约1.6千米的比格哈卡礁。船上大多数人在船撞上礁石断裂后被海浪冲走,但在破晓时分,还有几个被吓坏的人死死抓着礁石和船只的残骸,苦苦等待救援。
格蕾丝·达林纪念碑
格蕾丝第一个听到了他们凄惨的呼救声,她不顾狂暴的风暴,催促父亲和她一起架上灯塔那艘单薄的平底船,出海去救人。险象环生之中,父女二人吃力地向沉船点划去。经过两趟来回,总共有9位幸存者被安全地带回了灯塔。
维多利亚时代的民众得知小女孩在这场救援行动中的英勇表现后,都被深深地感动了。灯塔被争相前来为格蕾丝画像的艺术家包围了起来,兴奋的短程游客也蜂拥而至,只求看一眼现场。维多利亚女王向以格蕾丝为受益人的基金捐了50英镑。诺森伯兰公爵自封为她的保护人。突然间声名远扬,却并没有改变这一家人的生活轨迹,他们仍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每天的工作。
最后让我们再次回到蚊尾洲灯塔上。英国人说由他们来管理这座灯塔,所以守塔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当时的香港政府身上。他们派出的守塔人大多是欧亚混血,通常是英国父亲和中国母亲的后代。以某种不成文的方式,这逐渐成为了这座独特灯塔的独特守塔人的传统。
如今,当好奇的冒险者乘船出海,战战兢兢地从颠簸的海面上跳上蚊尾洲崎岖的岩石时,不知还能否从残垣断壁中嗅出当时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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