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和孙可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温伯陵呀 2024-10-19 15: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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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周写了《东林党》和《郑成功》,再接着聊聊李定国和孙可望吧。很多人看郑成功和李定国,都有一层“抗清滤镜”,好像只要他们参与抗清,并做出相当的贡献,其他一切行为都是可以忽略的。看孙可望又有一层“降清滤镜”,好像只要降清了,孙可望的一生都没有可取之处。其实在抗清的过程中,郑成功和李定国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孙可望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我们要承认他们的抗清功绩,但对于他们的小心思和不得已,也应该有一个客观评价。李定国是陕西榆林人,这地方是明朝的九边重镇之一,民风非常彪悍,号称“九边之兵,榆林最劲”,因为史料缺失,我们不能确定,李定国是不是明朝世袭军户,不过,生长在这样的地方,对李定国的性格养成一定大有裨益。

明末农民起义领袖张献忠是陕西定边人,那时也属于榆林镇的管辖范围,可能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李定国在公元1630年参加起义后,便被张献忠收为义子。同时做了张献忠义子的,还有延安府的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其中孙可望的年龄较长,排行老大。此后十余年,四兄弟追随张献忠转战万里,做着没有根据地的“流寇。”

这期间,张献忠经历数次大败,尤其是公元1641年的信阳大战,张献忠被左良玉击败,公元1642年张献忠在安徽潜山一带,被黄得功和刘良佐偷袭,损失了大量身经百战的老兵和军官。但孙可望和李定国等人不仅活了下来,还在战争中锤炼出一身本事。在这样的背景下,资历深厚且能力超群的四兄弟,就被张献忠逐步提拔起来,成了张献忠麾下的“年轻老干部。”

公元1643年,张献忠统帅四兄弟扫荡湖广,有了稳固的根据地,但那时李自成已在襄阳建立大顺政权,张献忠又不愿意归附李自成,便在年底离开湖广,统兵进取四川,准备在四川建立基业。到了公元1644年8月,李自成都败退回西安了,张献忠才攻克成都,自称“大西皇帝”,年号大顺,建立起大西政权。

实事求是的说,张献忠是想经营四川的。政治方面,张献忠在成都设立丞相府,左丞相汪兆龄是湖广人,右丞相严锡命就是四川人。六部尚书里,工部尚书王应龙是陕西延安人,吏部尚书胡默和刑部尚书李时英是湖广人,户部尚书王国麟、礼部尚书吴继善、兵部尚书龚完敬又都是四川人。

这样的人事分配比例,说明张献忠在刻意拉拢四川文人。军事方面,张献忠任命孙可望为平东将军、李定国为安西将军、刘文秀为抚南将军、艾能奇为定北将军,分别统领四十八营大军,镇守四川各地。这样的兵力分配,说明张献忠重用陕西旧部统兵,有长期统治四川的意图。但问题是,张献忠的流寇习性,根本不足以建立稳固的统治。张献忠的流寇习性,主要体现在经济方面。

建立大西政权以后,张献忠没有建立常态化的税收体系,依然用“打粮”、“劫掠”的方式维持中央财政,而其中最大的财政收入来源,便是针对地主士绅的“追赃助饷”,逼他们取出存款交给张献忠。四川的地主士绅迎接张献忠,无非是明朝灭亡以后,想有一把保护伞,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既然张献忠不能保护地主士绅的既得利益,那他们为什么要拥护张献忠?

所以张献忠称帝不久,地主士绅便纷纷起兵造反,以至于张献忠能控制的地方,只局限在成都方圆百里的范围内。成都以外都是敌人,那成都呢,就没有敌人吗?张献忠不相信。面对这条漫长的猜疑链,张献忠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杀人。

公元1645年11月,张献忠派出军队到州县捕杀百姓,要求鸡犬不留,又命令留守成都的军队屠城,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张献忠把四川杀的尸横遍野,结果就是,张献忠把整个四川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到了这一步,张献忠也就混不下去了。

公元1646年8月,张献忠下令焚烧成都,准备离开四川,随后统兵抵达顺庆府(南充市)凤凰山。两个月后,满清肃亲王豪格统兵入川,直抵凤凰山,张献忠出营查看的时候,被清军一箭射死,清军乘胜发起进攻,斩杀数万人。在这个危险关头,孙可望、李定国等四兄弟组织反击,并带着残余兵马离开战场,才保留下一支有生力量。如果没有他们四兄弟,张献忠的事业,基本就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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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献忠在的时候,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分别统领大西军,形成大西军的四座山头。现在张献忠不在了,四兄弟的实力又差不多,谁来继承张献忠的地位呢?其实,四兄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实力继承张献忠的地位。但大西军余部不能没有统帅,怎么办?

经过一番商议,四兄弟根据历史惯性,维持了四座山头并存的格局,同时,孙可望以“大义子”的身份扮演盟主角色,协调四座山头的进退、配合问题。可以说,在张献忠死后的危急关头,这是一个比较妥当的处理方案,但不可避免的留下一个后遗症,即大西军余部山头林立,不论孙可望还是李定国,都无法把大西军余部整合为一体。这对他们的事业和命运,都有很深的影响。

处理完张献忠的身后事,孙可望以盟主的身份,宣布“自今非接斗,不得杀人”,彻底更改了张献忠的左倾盲动主义政策,随后指挥大西军余部攻克重庆,再经播州(遵义)南下,攻占贵阳。对于流动作战的大西军余部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胜利,但贵阳离四川太近,随时要面临清军的袭扰,并不是理想的根据地。

而此时的云南,正在爆发叛乱——蒙自土司沙定洲借平叛的机会,攻破黔国公府,占据昆明,黔国公沐天波和金沧兵备道杨畏知退守楚雄。自从朱元璋收复云南以来,云南和贵州就是一体的。

现在沐天波和杨畏知在楚雄,沙定洲在昆明,大西军余部在贵阳,正好是“汉人夹土司”的格局,于是孙可望和李定国等人商议以后,决定利用黔国公府在云南的威信,打出“为沐氏复仇”的大旗,出兵云南。

公元1647年3月,大西军余部自贵阳出发,占领曲靖,夺取进入云南的门户要地,4月便击败沙定洲,进驻昆明。随后,李定国统兵向南,攻克临安府,刘文秀统兵向北,攻取武定州、鹤庆、丽江,孙可望统兵向西,攻取楚雄、大理等重镇,截止到公元1648年10月,大西军余部基本平定云南。

而为了减少阻力,更顺利的统治云南,孙可望还和黔国公沐天波、杨畏知谈判,达成“共同治滇”的意向,条件就是孙可望等人放弃大西政权、不杀人、不掳掠。不杀人和不掳掠,他们已经在做了。至于大西政权,如果继续坚守的话,“大义子”孙可望便是正统接班人,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就要做孙可望的臣子,这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接受的。而孙可望没有绝对的威望和实力,强行压制三位义兄弟的话,说不定就被围攻了。

可以说,放弃大西政权,对所有人都有利。在这样的背景下,孙可望便接受杨畏知的条件,把大西军余部、黔国公府、明朝云南政府整合起来,初步组建起统治云南的班子。仅从这一系列的动作来看,孙可望分析局势和统战盟友的手段,远远超过张献忠,更是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不能比肩的。孙可望的政治能力,远不止于此。

组建起统治云南的班子以后,孙可望开始治理云南。政治方面,孙可望做了三件事。1、重新确定称号。孙可望自称平东王、李定国称安西王、刘文秀称抚南王,艾能奇称定北王,通过平起平坐的王号,孙可望把张献忠留下的四座山头团结在一起。不过,确定称号不久,定北王艾能奇就战死了,部属被另外三人瓜分,大西军余部的四座山头成了三巨头。

2、重新任命云南的府、州、县官员,并凭借压倒性的武力,制定了严厉的惩治贪污腐败律令,形成“全滇之官无一人敢要钱者”的清廉风气。3、设立登闻鼓,允许云南百姓击鼓上访,提出的冤屈立即解决,提出的建设性意见立即执行,很快博得云南百姓的交口称赞。经济方面,孙可望只做了一件事——收税。

他在黔国公府、云南卫所、州县的部分田地上设立营庄,并抽调大西军余部的军官进行日常管理,每到收获的时候,地主分10%的收成,剩下的由云南政府和耕种农民平分,即云南政府分45%,农民分45%。那些没有设立营庄的田地,则把佃户的田租削减到10%,剩下的,云南政府和耕种农民进行四六分成,即云南政府分36%,耕种农民分54%。

这是在尽量不改变土地所有制的情况下,把田地所有权、经营权、分配权完全分开,让地主有一部分收入,减轻农民负担,云南政府有稳定的财政来源。和张献忠的“追赃助饷”相比,孙可望的营庄制是非常高明的,也比李自成的“三年免征”更有可行性。正是因为有了稳定的财政来源,孙可望才能整肃军纪、招兵买马,并收服云南各地的土司,整合出一支土汉混编的三十万人大军,威镇西南。

可以说,在经营云南的过程中,孙可望扮演了“领袖”的角色,李定国虽然有直属的势力,但更类似一个“战将”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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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可望治理云南的成绩卓越,为抗清事业奠定了雄厚的基础。公元1650年8月,孙可望亲自统兵攻取贵阳,12月就完全控制贵州。次年初,孙可望命刘文秀统兵进入四川,截止到10月,刘文秀就在四川大部分地区建立政权。至此,云、贵、川成为大西军余部的抗清基地。

正是有了这么广袤的抗清基地,公元1652年4月,李定国才能经贵州进入湖南,一路攻克湖南靖州、武冈州、广西桂林,逼满清定南王孔有德自杀,又统兵北上攻克湖南衡阳,阵斩满清敬谨亲王尼堪,完成“两蹶名王”的辉煌成就,打破“满洲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

从穷途末路到扬名天下,他们仅仅用了6年,这其中自然有李定国和刘文秀冲锋陷阵的功劳,但最大的功劳,应该属于运筹帷幄的孙可望。

如果他们能亲密合作,不说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吧,割据西南几十年,给中华文明留一盏灯火,基本是可以做到的。然而,张献忠刻意制造的四座山头乃至云南三巨头,时刻困扰着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导致他们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

冯甦(su)是顺治十五年的进士,做过永昌推官、楚雄知府,他在云南期间探访遗老,听说了很多典故,后来就在《滇考》里写道:“可望饶机智,既据有全滇,益自尊大,而其党犹侪视之,李定国尤倔强,每事相阻忤。”大意是,孙可望的野心膨胀,想做张献忠一样的大西军领袖,但李定国和刘文秀认为,孙可望是同事、兄弟,而不是领导。李定国甚至到了“逢孙可望必反对”的程度。

按照正常的政治逻辑,孙可望有这样的野心,很正常,但凡有能力的人做了领导,谁不想一家独大?李定国和刘文秀不服孙可望,也很正常,原本大家是平起平坐的,凭什么我要给你磕头,你怎么不给我磕头呢?但政治是需要核心的,要么是一个核心团队,要么是一个核心人物,总得有一锤定音的角色。乱世争雄,尤其需要这样一个核心。

大西军余部的三巨头,恰恰就缺一个核心,三龙治水,必然造成抗清阵营的内讧。早在没有出云南的时候,孙可望就派使者到广东肇庆,和南明永历朝建立联系,并请求永历皇帝封他为秦王,目的就是借助南明永历朝的正式爵位,提高他的政治地位。孙可望成功攻取贵州、四川以后,南明永历朝正好丢失广西南宁,为了苟延残喘下去,他们君臣终于不再扯皮,正式册封孙可望为秦王。

大西军余部,自此从“流寇”转型为南明永历朝的官军。刚收到圣旨,孙可望便自称“国主”,在贵阳设立“行营六部”,事实上接管了南明永历朝的实际权力。随后,孙可望出兵迎接南明永历朝君臣到贵州,安置在贵州、广西交接处的安龙千户所。这样的做法,和曹操在许昌安置汉献帝、自己在邺城另立霸府的故事一模一样。孙可望,就是南明永历朝的曹操。

既然要效仿曹操,孙可望便要清除异己、独揽大权、改朝换代,独自支撑抗清的大局,成功则建立孙氏江山,不成功就割据西南。这是孙可望唯一的出路。于是呢,出云南抗清不久以后,大西军余部的三巨头就发生了内讧。

公元1652年10月初,刘文秀因为战术错误,进攻四川保宁府(四川阆中)的时候,被满清平西王吴三桂击败,士兵折损大半,被迫退回贵州。孙可望借机解除刘文秀的兵权,送回昆明闲居。公元1652年12月,李定国刚完成“两蹶名王”的辉煌成就,孙可望担心李定国的功劳太高,威胁自己的地位,便把李定国麾下的兵马调走,导致李定国孤立无援,被迫放弃湖南。次年2月,李定国率部进入广西,从此不再和孙可望见面。

此后,李定国两次联络郑成功,希望东西夹击夺取广东。从抗清大业的角度来看,这自然是李定国为恢复东南、反清复明做的谋划,但从南明永历朝的政治格局来看,李定国未尝没有坐拥两广、和孙可望分庭抗礼的心思。可惜,因为郑成功的不配合,无论为公为私,李定国都失去了这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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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军余部走到这一步,分裂已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孙可望的军事能力足够强,能和曹操一样横扫天下,那抗清大业还有转圜的余地,但很可惜,孙可望的军事能力终究要差一些,远远不能和他的政治能力相比。

公元1653年3月,李定国进入广西不久,孙可望便统兵十万,自贵阳出发远征湖南宝庆(湖南邵阳),想向朝野证明,没有李定国,他孙可望一样可以战胜满清。结果,孙可望和满清定远大将军屯齐大战一场,大败,用事实证明了,孙可望的军事能力就是不如李定国。从此以后,不仅孙可望的威望大跌,南明永历朝经营湖南也成为泡影。

战功是称帝开国的唯一通行证,战场上打不赢,孙可望通过正常途径取代永历皇帝,已经不可能了。他能怎么办?就这样蹉跎了几年,孙可望想到一个解决办法——用既有的威望和兵力,逼永历皇帝退位,强行称帝开国,用皇帝的权威整合内部,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为了达到目的,孙可望连谶纬、祥瑞都准备好了。

这种做法,和三百年后的袁世凯很类似。如果被权臣废除帝位,下场一定非常凄惨,这一点,永历皇帝很清楚。为了保住性命,永历皇帝必须联合另一个实力派,和孙可望抗衡。而在那个时间点,永历皇帝能选的,其实只有广西的李定国。

公元1653年6月,永历皇帝写下亲笔信,命亲信秘密送到广西的李定国大营,李定国痛哭流涕,说道:“臣兄事可望有年,宁负友必不负君”,明确了拥护永历皇帝、反对孙可望的政治态度。不过,那时李定国正在联合郑成功谋取广东,一方面分身乏术,另一方面不想和孙可望兵戎相见,便把这件事拖下来了。直到两次出兵广东,郑成功都没有配合作战,李定国知道自己也走投无路了,这才答应出兵贵州,迎接永历皇帝。

公元1656年正月,李定国亲自统兵抵达贵州安龙,接到永历皇帝和大臣们,便返回云南昆明。经营多年的广西,事实上放弃了。事后,永历皇帝论功行赏,封李定国为晋王、刘文秀为蜀王,让张献忠的三名义子再次平起平坐,形成秦王孙可望的贵阳霸府和晋王李定国、蜀王刘文秀、永历皇帝的昆明朝廷互相制衡的格局。这样的局面,孙可望是难以接受的。

次年8月,孙可望在贵阳誓师,随后统兵十四万返回云南,准备一战定乾坤。到了云南曲靖,孙可望和李定国、刘文秀爆发大战,孙可望大败而回。走投无路之下,孙可望向满清投降,被封为义王。李定国,就此取代孙可望,成为南明永历朝的实际控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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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遗憾的事,莫过于“我本来可以”。在孙可望看来,他本来是可以做皇帝的,可这么光明的前程,被李定国和刘文秀给破坏了,所以投降满清以后,孙可望非常不甘心,对李定国和刘文秀的恨意也到了极点。孙可望给满清的投降信里写道:“乞代奏大清皇帝陛下,发铁骑一万,愿献滇、黔、蜀以归一统,更报不世之仇。”

一句“不世之仇”,足以说明孙可望对李定国、刘文秀的恨意有多深。而李定国掌控南明永历朝以后,逐渐走上孙可望的旧路,当时的人就说:“上虽在滇,端拱而已。文武两班,唯唯诺诺,内外大权,尽归李定国。”一句“内外大权,尽归李定国”,道尽李定国的飞扬跋扈,那是压抑十年之后,无所顾忌的释放性情。

此时的李定国,如果能妥善经营,未必不能割据西南,撑起南明永历朝的一片天,和满清继续抗争。但很可惜,李定国的理政能力不如孙可望,处理人事问题的方式也不尽如人意,逐渐酿成两个错误。其一,自李定国迎接永历皇帝回昆明以后,大西军余部用来改造云南的“营庄制”逐渐败坏,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南明永历朝失去了稳定的财政来源。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云南经济崩溃,李定国都要承担主要责任。

其二,李定国在处理“孙可望事件”时,刻意做了扩大化处理。曲靖大战以后,刘文秀负责追击孙可望,一路收编了三万余人,并得到坐镇贵州、四川的权力。就在这个时候,刘文秀提出一项建议——永历皇帝迁都贵阳。可能是刘文秀想效仿孙可望,也可能是单纯的认为昆明离前线太远,不论如何,这个建议都引起李定国的警觉。很快,李定国以永历皇帝的名义,解除刘文秀的兵权,又一次把刘文秀召回昆明闲居。排斥了刘文秀这个“异己”以后,李定国继续穷追猛打。

他把孙可望旧部称为“秦兵”,视为南明永历朝的二等公民、污点人群,又把始终留在云南、没有追随过孙可望的军队称为“晋兵”,视为南明永历朝的主力军队。这种刻意区分“你我”的做法,造成基层军官和战士的分裂。他给讨伐孙可望有功的人员封官晋爵,例如白文选封巩昌王、马进忠封汉阳王、冯双礼封庆阳王等等,又把追随过孙可望的狄三品、王会、张光翠等人贬官降爵,造成高级军官的分裂。

这样一来,因为李定国在政治上的不成熟,原本就三足鼎立的南明永历朝,彻底变成一盘散沙。也就是说,李定国打赢了内战,获得南明永历朝政治斗争的最终胜利,却没能整合各方势力,输了抗清战争的大势。既然李定国不能容人,那么孙可望旧部、刘文秀旧部以及其他不满李定国的人,都要另寻出路。出路在哪呢?其实出路就在眼前,满清封孙可望为“义王”,不就证明,降清有光明前景么?

公元1657年12月,满清任命平西王吴三桂为平西大将军、固山额真赵布泰为征南将军、固山额真罗托为宁南靖寇大将军,分别自四川、广西、湖南攻取贵州,得胜之后,再从贵阳、乌撒等地攻取云南。公元1658年5月,清军基本控制贵州,12月,李定国和永历皇帝撤出云南昆明,清军兵不血刃的占领昆明。公元1661年12月,吴三桂的兵锋直逼缅甸,俘虏永历皇帝朱由榔。次年4月,清军用弓弦将其勒死,断绝了反清复明的象征,6月,李定国死在云南保山的景线村。

临死前,李定国叮嘱其子李嗣兴:“千万不能降清”,但李定国死后半年,李嗣兴便带着千余人降清,被封为都统,后来做到宁夏总兵。满清用一年的时间征服大西南,不是因为清军善战,不是南明永历朝的军队不抗清,归根到底是李定国的经济政策出现偏差,失去长期作战的经济基础,又在政治上犯了错误,把大量的抗清军队推向满清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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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的时候,安徽霍邱县的刘星海随永历皇帝进入云南,被归入李定国麾下,屡立战功,官至总兵。满清统一以后,刘星海之子刘彬阅读典故,写下《读残明遗事漫记四首》——胡风南渡尽草偃,大义捐嫌王出滇。一身转战千里路,只手曾擎半壁天。诸葛无命延汉祚,武穆何甘止朱仙。板荡腥膻忠贞显,江山代代颂英贤。凛凛孤忠志独坚,手持一木欲撑天。磨盘战地人犹识,磷火常同日色鲜。老草坡前草树香,磨盘诸将墓堂堂。残碑读罢呼雄鬼,生死都从李晋王。

这四首诗,读起来给人一种壮志未酬、热血难凉的凄凉感,是难得一见的好诗。李定国能以“抗清英雄”的身份载入史册,一方面是李定国确实战斗到最后一息,宁死不降清,另一方面是刘彬的诗传播广泛,描绘了一个脸谱化的李定国。但这不是真实的李定国。

历史上真实的李定国,青年成名是张献忠提拔的,中年抗清是孙可望提供的平台,晚年主政是通过夺权挣来的。前两个阶段,李定国都做出非常耀眼的成绩,最后一个阶段,李定国的做为简直是一场灾难。如果不是宁死不降清,李定国的历史地位,绝对不会这么高。

可以这么说,孙可望是非常优秀的领导人物,却因为资历和地位的限制,没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最终走上一条不归路。李定国是非常可用的战将,却在人性的驱使下,走到用人的位置上,造成河山沦丧的悲剧。这样的结局,在张献忠身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如果重来一次,可能还是不会改变什么,因为孙可望和李定国,都过不了“欲望”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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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伯陵呀

简介:读历史、谈世事、阅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