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不认得我啦?我是你王三娃的妹子王秀兰!"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陕北村庄的宁静。我一愣,这才认出眼前的姑娘,正是三年前那个总跟在王三娃屁股后头,穿着打了补丁的蓝布衫的小丫头。
1980年盛夏,我专程从江苏老家到陕西看望老战友王三娃。那会儿,我还在部队当班长,穿着发白的军装,挎着公家发的帆布包,坐了整整三天绿皮火车才到延安。
"老李,可想死我咧!"王三娃一把抱住我,那股子浓浓的乡音让我倍感亲切。三年前我们一起在东北当兵,他教我用陕北话对歌,我教他写家书。每次执勤,他都会哼两句信天游,把我们整个班都给逗乐了。
"快进屋喝口水,渴死个人咧!"王秀兰端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子,笑盈盈地看着我。这丫头,比三年前可出落得俊了,虽然还是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衣裳,可那双大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王三娃家的院子不大,打扫得却很干净。墙角堆着几垛柴火,院子中间一口大缸盛满了雨水。老式的土坯房门口,挂着一串红辣椒,这是陕北人家最常见的装饰。
"你就是李大军同志吧?三哥写信常提到你呢!"王秀兰的脸红扑扑的,手里还攥着块白手绢,看样子是刚从地里回来。
我不好意思地接过水碗:"是啊,你三哥可是我最好的战友。当年要不是他,我这条命早就交代在密林里了。那会儿在边境巡逻,遇上了野狼群......"
"这个我都知道!"王秀兰抢着说,"三哥写信说,你们俩背靠背,用土枪打退了狼群。他还说你枪法准,一枪就能打中狼头呢!"
王三娃笑着打趣:"妹子,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该不会偷看我的信吧?"
"谁、谁偷看你的信了!"王秀兰脸一红,跺跺脚跑开了。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一动。这丫头,倒是挺有意思的。
那会儿农村还很穷,王三娃家的饭桌上就一盘炒土豆丝,一碗凉拌莜面。可王秀兰硬是变戏法似的,从厨房里捧出一盘羊肉。
"这是我特意去供销社买的!"她骄傲地说,"城里人都说咱们陕北人会待客!"
晚上,村里的老少爷们都来串门。他们围着我,一个劲地问部队的事。有人问我是啥官,我说就是个普通班长。
"班长也是官啊!"王秀兰插嘴道,"我听广播说了,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每个当兵的都是好样的!"
院子里的煤油灯下,我看见她偷偷看我的眼神,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王三娃却意味深长地笑了:"妹子,你咋对李班长这么上心?"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院子里刷牙,就看见王秀兰提着个竹篮子过来了。她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意扎了两条麻花辫。
"李大军,跟我上山摘野果子去!"她大大方方地说,"山上的杏子可甜了!"
我有点犹豫:"这不太好吧......"
"有啥不好的!"王三娃从屋里探出头来,"让妹子带你转转,认认路。这山路不好走,你自个儿可别迷了路。"
就这样,我跟着王秀兰上了山。她走在前头,步子轻快,偶尔还哼两句信天游。山风吹来,夹杂着黄土地特有的味道。
"李大军,你老实说,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农村姑娘?"王秀兰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我。
我愣住了:"咋会呢?我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还种着几亩地呢!"
"那你咋老躲着我?"她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知道,我是没文化,可我认字!村里的广播员还说我念报纸念得好呢!"
"我没那个意思......"我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扑哧一笑。
"算了,不逗你了!"王秀兰笑得前仰后合,"三哥说你最老实,果然没错!"
到了山顶,王秀兰指着远处滚滚的黄河说:"李大军,你看那河水多壮观!咱们陕北的姑娘,也像那河水一样,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忽然想起了在部队时看过的那张全家福。照片都发黄了,可王秀兰的眼神,却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
"李大军,咱们打个赌!"王秀兰突然说,"你要是能找到比我摘得还多的野杏子,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要是你输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哪里知道这是个坑,就答应了。可没想到,她对这山里的路那叫一个熟!我转了半天,篮子里的杏子还没她的一半多。
"输啦吧?"王秀兰得意地说,"现在该我提条件啦!"
我心说这丫头鬼机灵,肯定没安好心:"你说吧,只要不太过分......"
王秀兰的脸突然红了:"我要跟你处对象!"
这下可把我给惊着了:"啥?你......"
"怎么,看不上我?"她扬起下巴,"我跟你说,我可是村里头读书最多的姑娘,初中都毕业了!我会做饭,会绣花,还会写信。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你们部队找你!"
"你这丫头,也太......"
"太啥?"她眨着眼睛,"太不害臊?可我就是认准你了!从三年前第一次见你,我就......"说到这,她突然住了口,转身就要跑。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王秀兰,你是个好姑娘,可我是当兵的,今年还要去西沙群岛守岛......"
"我不怕!"她倔强地说,"我等你!就算等三年、五年,我都等!"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我突然想起王三娃说过的话:"我们陕北姑娘,认准了人,比那黄土高原还稳当!"
晚上,我跟王三娃摊牌。没想到这小子早就看出来了:"妹子从你第一次来,就把你的照片藏在缝纫机底下。我娘说她,她还不高兴,说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要等你!"
"老李,你要是敢欺负我妹子,我王三娃第一个不答应!"王三娃板着脸说。
"你就放心吧!"我拍着胸脯保证,"要是对不起她,我就不是人!"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部队的紧急电报。说是南边可能要打仗了,让我立即返回。临走时,王秀兰硬塞给我一个包袱:"里头是我给你绣的手帕,还有一封信,到了部队再看!"
火车开动时,我看见王秀兰站在站台上,眼泪汪汪地喊:"李大军,你要活着回来,我等你!"
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真情。在这片黄土地上,我不仅找到了战友情,还收获了一份纯真的爱情。
回到部队后,我打开那封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亲爱的李大军同志,我知道当兵的人,责任重大。我在家里等你,等你打完仗回来。我已经跟爹娘说了,这辈子非你不嫁!——你的秀兰"
那块绣着"平安"二字的手帕,我一直贴身带着。每次执勤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战友们都说我走运,找了个好对象。我却知道,这不是运气,而是命中注定。
可天有不测风云。1981年春节前,我正准备请假回陕北,突然接到任务,要去南沙群岛执行特殊任务。这一走,就是整整两年。
期间,我跟王秀兰只能靠书信联系。她的信总是写得密密麻麻的,事无巨细地告诉我家里的变化:生产队买了新拖拉机,村里通了电,她还自学了打毛衣......"
1983年初,我终于立功转业了。回到陕北的那天,正赶上大雪。王秀兰穿着件厚棉袄,站在村口等我。
"李大军,你可算回来了!"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我都等了整整一千多天......"
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脸,我心疼得不行。这时,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你看,这是我给你织的毛衣,我学了整整一年呢!"
如今,我和王秀兰已经在一起三十多年了。每次回老家,她还爱拉着我上那座山。看着她满头银丝,我就想起那年夏天,她在山顶上说的话:"李大军,我们陕北的姑娘,认准了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变心!"
昨天,我们又上了那座山。她的步子慢了,可说起往事,眼睛还是那么亮:"李大军,你说咱们这辈子值不值?"
我看着远处的黄河,突然明白:有些情,就像这黄土高原一样,历经沧桑,却永远不变。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故事,通过描绘军旅生涯与个人命运的交织,探讨偶然事件对人生轨迹的影响。故事中的人物、事件和情节均为艺术创作,不代表任何真实情况或具体个人。请读者以文学欣赏的角度阅读,理性区分虚构与现实,尊重每个人的生活选择和命运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