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亲下葬时邻居堵了路,去年他家办丧事,邻居主动找上了门

墨色流年的时光轴 2024-12-25 15:56:16

"诶,你说你家老杨以前怎么跟你爹过不去,这会儿咋主动给你送花圈来了?"隔壁张婶子端着一碗手擀面,瞧见我爹的花圈林里多了一个,好奇地问我。

雪花飘落在我的肩头,我望着那个写着"为人师表,德高望重"的花圈,心里五味杂陈。

掐指一算,从我记事起,我爹和杨金贵这梁子就结下了,整整二十多年啊。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这会儿我看着杨金贵佝偻的背影,只觉得鼻子发酸。

那是1986年的深冬,我爹走得突然。那天早上他还在村口的老柳树下跟人下棋,还逗着大伙说要赢了请喝老白干,谁知道晚上就上吐下泻,没挺过去。

临走前,我爹握着我的手说:"照顾好你娘,还有,别忘了给枣树浇水。"

村里老一辈的人都说,我爹这辈子就认准了两件事:教书育人和种那棵老枣树。

每到夏天,我爹都会在那棵枣树下摆张小桌子,给村里的娃娃们补课。桌子是我爹自己钉的,歪歪扭扭的,可用了好些年。

那枣树是我爷爷在1952年种下的。我爷爷走那年,我爹才十岁,临终前拉着我爹的手说:"这树啊,就跟咱们农民一样,根深了,才能活得长久。"

记得小时候,我常坐在树下看我爹教书。他的粉笔字写得可漂亮了,一笔一划都透着股认真劲儿。有时候写着写着,粉笔灰落在衣服上,他也顾不上掸。

夏天的风吹过来,枣树叶子哗啦啦响,我爹就会停下来,抹把汗,笑着说:"这老枣树啊,跟着我见证了多少娃娃长大。"

我娘总心疼他,说大热天的在树底下吹风,容易着凉。我爹却说:"这树底下凉快,娃娃们学得也踏实。"

可就是这棵枣树,成了我爹和杨金贵结怨的导火索。

说起杨金贵,村里人都知道他是个急脾气。1965年那会儿,我爹刚从城里调回村里当民办教师,工资没城里一半多。

那时候,我娘常念叨:"你说你,好好的城里教书不干,非要回村里来受这份罪。"我爹总是笑着说:"城里娃娃有的是人教,咱村里的娃娃也得有人管不是?"

我娘叹口气说:"你这人啊,就是太实在了。"说着还会偷偷抹眼泪。

杨金贵找上门来那天,正赶上我娘蒸红薯。院子里红薯的香味飘得老远,勾得人直流口水。

他二话不说,直接坐在我家堂屋的凳子上,说他儿子杨建国功课差,想让我爹课后补课。那会儿杨建国才上初中,整天就知道上山掏鸟窝。

我爹答应了,但说要按学校规定收费。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咋的,你瞧不起我啊?当年咱俩一块放牛,现在你当了老师就摆谱了?"杨金贵一拍桌子,把我娘吓得在厨房里打翻了锅。

我爹性子直,说规矩就是规矩。这一下,两个人就这么结下了梁子。

那几年,村里人都说杨建国是个老实孩子,就是学习不上心。我爹却说:"这娃娃聪明着呢,就是缺个领路人。"

每次补课,杨建国总是低着头坐在最后一排。我爹就多花时间给他讲题,有时候一讲就是大半夜。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下着大雪,杨建国没来上课。我爹愣是踩着雪去他家找人,原来这孩子发烧了。

第二天,我爹就背着他上学,放学还要背着回来。来来回回一个多月,直到杨建国的病好利索了。

1975年村里要修路,杨金贵当上了工程队长。他二话不说,就要把我家的老枣树砍了,说是挡了路。

"这是我爹种的树,你砍它就是砍我的心。"我爹站在枣树前,浑身发抖。那是我头一次看见他这么激动。

那天差点没打起来,还是村支书老李拿着皱巴巴的工程图纸,硬是把路往西边挪了三尺。

从那以后,村里办红白喜事,就再没见过杨金贵来我家。我娘说这人记仇,我爹却说:"教书的人不记仇,只记得学生的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爹每天准时去学校教书,放学后就在枣树下给娃娃们补课。杨建国还是坐在最后一排,可慢慢的,他的成绩开始往上涨了。

1978年高考恢复那年,杨建国考上了省师范。我清楚地记得,当我爹在村口的大喇叭里喊出这个消息时,那骄傲的样子,就像是自己的儿子考上的一样。

全村人都来我家道贺,可杨金贵愣是没来,听说还嘀咕:"考上就考上呗,又不是你教的。"

谁知道我爹这一走,杨金贵竟成了第一个登门的。那天雪下得可大,村里的路都成了泥汤。抬棺的队伍刚出村口,就看见一辆拖拉机横在路当中。

"杨叔,这是干啥啊?"我看着堵在路中间的拖拉机,心里一阵发慌。

杨金贵眼圈红红的,从驾驶室跳下来,从车斗里搬出两捆稻草,一声不吭地铺在泥泞的路上。

"你爹这一路,得走得稳当。"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当年要不是他,建国哪能有今天?"

后来我才知道,杨建国从师范毕业后,特意要求回到村里教书,就是为了接我爹的班。现在村里的娃娃都喜欢喊他杨老师。

每到开学,他都会给新来的学生讲我爹的故事。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去年腊月,杨金贵的老伴走了。我刚听到消息就赶过去帮忙。一进院子,就看见杨建国抱着他爹直掉眼泪。

那天晚上,杨金贵坐在堂屋里,看着墙上他和老伴的合影,絮絮叨叨地说起往事。

"你爹走那天,我铺的那两捆稻草,其实是想告诉他,这些年的过节,都让它随雪化了吧。那会儿我是真不懂,以为他收钱补课是看不起人,后来才明白,他是真心想教好每个娃娃。"

说着说着,老人家就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掉眼泪。

现在,村口那棵老枣树下,经常能看见杨建国在给娃娃们补课。他说,这是他爹让他答应老师的事。

每到枣子红了的时候,他就会像我爹当年一样,摘些给村里的孩子们。娃娃们都说,杨老师比他爹脾气好,可要说到教书严格,那是一模一样。

雪,还在下。我站在村口,看着一辆拖拉机慢慢驶过,轮子碾过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就像那些过往,永远留在了记忆里。

那棵老枣树还在风里摇晃,枝条上落满了雪花,就像二十多年前,杨金贵铺在路上的那两捆稻草一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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