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之网络)
文/耕田故事会
我头一回见老股长,是八三年当新兵的时候。那天上午我们在大操场搞队列训练,看见一老头骑着简易摩托车从我们面前驶过。老头是个大高个子,很瘦,也黑,但他的车排出的尾气更黑。摩托车是用自行车改装的,马达的噪音很大,嗡嗡刺耳,一下把我们的精力都往他那集中,班长一看,批评我们说,注意队列纪律。
新兵们都很好奇,因为我们从未见过这种车,休息的时候我们问班长说,那个“屁股冒烟”的老头是谁啊?那么牛。班长说你们想知道啊,我们异口同声说想知道,班长说,等下都给我好好练,我满意了就给你们讲。
终于又等到值班排长吹哨休息了,这一个小时,我们虽说认真训练,但心里都惦记着那个神秘的老头,大家一围坐,就催班长快讲。班长说,那个老头,可不是一般的老头,他四七年兵,是我们司令部管理股的老股长,享受副团待遇离休,目前正在办手续往地方干休所移交。说到这里,班长看我们听得聚精会神,笑了笑就开讲了——
老股长叫牛大立,北方人,入伍后南征北战,打了不少仗,立了不少功,身上也有不少伤疤。老股长当连长的时候,是五一年,那年回家探亲,与等了他多年的未婚妻结了婚。要归队了,爹娘叫他把弟弟带到部队去当兵,老股长是个孝子,他听爹娘的话把弟弟带到了部队。老股长交待司务长和文书,叫给他弟弟发军装、津贴和写入连队名册。司务长和文书知道这样做不合规,但连长交代的,不敢不办。后来团里知道了,老股长受了批评,不光退了“兵”,还退回了已领的服装和津贴。
老股长婚后,媳妇一直在老家农村耕田种地,照顾公婆。可能是老股长的命太硬,也可能是他媳妇享不了当军官太太的福,她没熬到随军,就生病去世了。后来,老股长跟随部队调防,参加大比武、七九年自卫反击战,再从广西调回到广东,他也从连长被提升为副营长、团司令部管理股正营职股长。这期间,老股长忙于革命工作,一直顾不上再娶个媳妇。直到脱下军装那年,仍是单身一人。
老股长是解放战争时期入伍的老兵,按照当时的政策,他符合离职休养条件。老股长离休了,暂住在部队家属院,等待组织给他办理移交手续。就在这个时候,老股长的好事来了。
那天,老股长到当地野战医院体检,看到政治处副主任和群联干事也在医院,见面一打招呼,才知道他俩是来医院看一个特殊病号。这个特殊病号是当地村庄一个姑娘,二十岁,一个月前她上山砍柴,被部队拉煤的解放牌汽车给撞了。老股长问严重吗?副主任说被撞断了左手,下来,这只手可能会留下残疾。老股长同情说,年轻轻的,咋这么倒霉。副主任说是啊,她情绪大着呢,要部队为她负责到底,还说她这辈子就这样了,一定要嫁给肇事那个兵,可那个兵已经结了婚。
老股长一听,对副主任说,我当几十年兵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是有点麻烦,你们好好劝劝她吧,我得体检去了。看着老股长离去的背影,副主任突然笑了,对群联干事说,这姑娘年轻漂亮,咱们做做她的工作,让她嫁给老股长怎么样?群联干事也笑了,说,相差三十多岁呢,能行吗?副主任说,咱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行不行。群联干事说也是,那咱俩搁这等老股长,等他体检完,先让他看看那个姑娘。副主任说,好,就这么办。
老股长一开始坚决不同意,说不行不行,他一把年纪了,不合适,叫副主任趁早别打他主意,可到病房看到那个姑娘,老股长的腿迈不动了。那个姑娘太漂亮了,圆圆的脸蛋,精致的五官,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最抢眼的,还是姑娘的白,白里透红的白,与老股长黑不溜秋的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副主任笑了,说老股长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到你家去喝茶。老股长看得入了迷,听副主任喊他,知道失了态,脸一红,赶紧说好的好的,那啥,晚上我在家等你。
晚上,老股长把上好的茶冲上,还到军人服务社买一包他平时都舍不得抽的好烟,笑眯眯地等着副主任上门。可副主任一来,告诉老股长一个坏消息——那姑娘不愿意嫁给老股长,嫌他又老又黑......
这时,训练场上哨声响起,战友们一听哨音,立即起身立正站好。哨音落,值班排长下达口令:以班为单位,继续训练!
老股长下来的故事,相当精彩,班长分三回才给我们讲完——
老股长听副主任说那姑娘不同意,点上一支烟,抽了几口,他有点意外和不甘心,还对副主任的工作不太满意,于是就批评副主任说:做人的思想政治工作,是政治机关的看家本领,你们就是吃磨嘴皮子这碗饭的,咋?连一个小姑娘的思想工作都做不通,你这个副主任是咋当的?
副主任在老股长面前,就是一个新兵蛋子,老股长一生气,副主任是不敢顶嘴的。不曾想,副主任听完老股长的批评,没有谦虚谨慎,竟哈哈大笑起来。副主任一笑,把老股长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点迷瞪地看着副主任,一时不知道说啥。
副主任说的一本正经,其实是和老股长开玩笑的,他看老股长当真了,也急了,赶紧向老股长实话实说。副主任说:那个姑娘一开始是有点不情愿,她真心不愿嫁一个老头,我就做她的工作。说老股长是个好人,有多好呢,要多好有多好。他在位的时候,掌管着机关吃的喝的,权力大得很,他从不占公家一分钱的便宜。人呢,也不算多老,才五十露点头,最关键的,他离休金高啊,多高你知道吗?能顶三个县长的工资收入呢。你要是跟了他,鲤鱼跃龙门,吃上商品粮,就一步登天了。
老股长听到这里笑了,插话说就是的,你没给她说,这些年我一个人过日子,我那些钱花不完,都搁那存着呢?副主任说说了,咋没说,我一说,那姑娘想了想,不吭声了。我一看她动摇了,就趁热打铁说:姑娘,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对于你来说,这是改变命运的好机会,你把握不住会后悔的?你想过没有,你若不同意,部队补偿你一些钱,你花光了那些钱后,嫁一个种地的,你以后就心甘情愿地头顶烈日、撅着屁股搁土坷垃里刨食吃?最终,她冲我害羞地点了点头。老股长听得心里乐开了花。
“对了,还没问她叫个啥呢?”
“叫个小芹。”
“小二黑结婚那个小芹?”
“是的。”
“家里都啥人?”
副主任说,小芹家里兄妹七个,她最小,父母亲都五十一岁。老股长哈哈一笑说,比我还小两岁呢,以后见面咋称呼啊。副主任说,你和小芹结了婚,她父亲就是再年轻,也是你老丈人。老股长说那也是,萝卜不大,搁辈上哩。说到这里,老股长问副主任,小芹她父母啥态度啊?副主任说老股长你就放心吧,她家里孩子多,穷得很,女儿又伤了手,把她嫁给一个老革命,是他们一家人的福。只是......副主任欲言又止。
老股长心一沉,以为小芹家里有啥硬条件,忙问只是啥?副主任说,只是小芹的一只手下来干活做家务,多多少少会有影响。老股长一听放下心来,冲副主任摆摆手说,她要是没这毛病,还瞧不上我呢!再说,我每个月那么多钱,请个保姆不算啥,她能干多少就干多少。
副主任有点感动,说老股长,小芹能跟你,既是缘分,又是她的福份,也帮了我们的忙,我代表政治处谢谢老股长了!老股长说该谢的是我。副主任说,没想到这么棘手的问题,搁你这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老股长说副主任,我这里有好酒,咱俩开一瓶,提前祝贺一下好不好?副主任说这事板上钉钉了,咋不好,太好了。
两个月后,小芹出院了,老股长特意往司令部报了台吉普车,送小芹回家。
在车上,老股长有点好奇和期待,心想,我比小芹她父亲还大两岁,一见面,我喊他叔,他咋称呼我?叫我小牛?老股长摇摇头心里说应该不会,那叫啥?叫牛大立、牛股长、老革命......?老股长没有想到,小芹她父亲看到老股长,紧走几步上前,用布满老茧的双手,上前稳稳抓住老股长的双手,激动地对未来的女婿说:老牛,你,你亲自来了。
老股长和小芹的婚礼,简单又热闹。在家属区老股长家那个小院,房间内布置很喜庆,院内摆了几桌。主桌上,除了新郎新娘和新娘的父母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嘉宾——大媒人副主任。院外,有不少看热闹的小孩。
副主任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举杯敬新郎新娘,祝福他俩的话说了一大堆。老股长开心啊,他把酒斟满,敬了副主任,敬了各位来宾,到敬岳父岳母的时候,“年轻”的岳父大人说,老牛,小芹是我最小的也是最疼的女儿,打今儿起,我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老股长表态说,岳父大人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对小芹好的......(全文七千余字,分两期发布,敬请关注后续精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