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鄂民堂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吹到乡村,土地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解散分组单干。
当时,俺队里有个辈儿最高的人叫章二民,我喊他爷。章二民弟兄仨,娘死的早,他爹在生产队时专职磨豆腐。
在俺队炕屋西边有二间敞棚,上面苫的麦秸,是二间通透房子,里间有个磨,套头毛驴戴着驴碍眼整天转圈拉磨。磨的豆浆在南边用个白色的长吊单子过滤,下边用个大瓦盆子接着,屋外露天在地上埋个大铁锅,把豆浆烧开倒入一个大瓷缸里,抓适量石膏粉点成豆腐脑,又倒入一个四方架子上,铺上吊单子,压上几块砖或石头,待水分压出后就成了豆腐。外间弄个桌子或案板,上面放豆腐,一边有秤,换的粮食。
章二民他爹磨的豆腐主要供应本队村民,很会来事儿的一个人,见啥人说啥话。但他有个毛病,只要在谁家门口看见小孩,扮个鬼脸好吓小孩儿,本来脸就长,一扮鬼脸,呲牙咧嘴,把小孩都吓哭了。大人从家里出来了,他立马变脸了,说逗小孩玩哩。唉!辈儿高,谁也没有办法,他又没打人!
反正,我小时候看见他绕道走,父母让我去换豆腐,我不是推脱就是找个伴儿。实在没办法了,就给我爷奶说我害怕他,说他光吓我,我奶还训我:你怕他弄啥咧!他能吃了你?
听我爷说在民国时期,这个好吓小孩的人曾经参与过活埋八路军,心底极坏。相由心生,怪不得他吓小孩,拉长脸,眼一瞪,裂开嘴,比鬼还象鬼,每个小孩都害怕他。
他大儿子章大喜生俩闺女,次子章二民生仨闺女、三子章三民又生仨闺女,因计划生育严妻子结扎生不成了。
这个章二民没啥学问,小学上一年。我印象最深的是有次春节前,队里在牲口屋院内杀年猪,地上埋个大锅,支个门板,又埋几个木桩架子,几个身强力壮的中青年人,把猪赶过来,抬到案板上,用长尖刀朝脖子一侧插进去,血一放完,猪腿一蹬,看猪不动了,抬到事先烧开的锅里浑身烫透,刮净猪毛,挂架子上开膛破肚。有一头猪比较肥壮,力大无比,几个人逮不住它,这个章二民拿一抓钩,朝猪头上猛砸几下,把猪砸晕,几个人三下五除二,抬到案板上插刀放血又刮毛。当时学生已放寒假,我们没事好上牲口屋院玩,弄不好会要个猪尿(sui)泡吹成气球挑着玩。
就这样一个人,当年刚分单干时,也不知道啥原因,他会看邪病了,民间疑难杂症,经他一摸一踢一扶正,装模作样望闻问切一番,抓点草药,病好了,减轻了,且不收钱,如果病人感觉好了,买挂鞭炮当场放放即是感谢了。
如此一来,口口相传,声名远播。人们都尊敬的喊他“张先儿”,况且他有先知先觉功能。据说有一回他正在给村民看病哩,突然说有个新疆的来了,我得迎接他去。等一会儿,人接回来了,一问果然是从新疆来的,神乎其神。
我村有个露水集,从南扯北有二百米,最后形成了一个市场,有卖油条炸糖糕的,豆腐凉粉的,茶水稀饭的,卖冰糕汽水的,跟唱戏赶集会一样热闹。“张先儿”家里有个粪坑,鞭炮的纸屑垃圾堆的老高。看的病号多了,慢慢越传越神奇,人来的多了,得排队,多时足有半里地长。之后有些人想着离家远,病儿急,从他老婆那儿下手抄近路,买卷布、塞个钱,好让他老婆说说开后门。
没几年光景,他看病不灵验了。有民间传说都怨他老婆背后收钱多了,神灵恼怒离身了,所以他不会看了。为了生计他就利用红火时的影响出去云游,外出给人看病。有一次在别人家给个女孩子看病,这个女孩长相漂亮,瓜子脸,白净子,但眼晴不好,很少出门,在家保养的白白嫩嫩的。这个“张先儿”支开她家人,在里屋给她看病,把脉时说脉会跑,从手腕跑到胸脯......后因耍流氓或强奸罪被判了三五年。
一九八八年我外出上学,很少回家了,寒暑假回家也问过章二民的事。结果是有一年麦子收获期,正打场。天晴好好的,上午摊了场,午饭后该碾场了。章二民在家睡觉,忽然一块云彩从西南方向过来了,这时他老婆急了,说马上要下雨了,赶紧给场碾碾起了吧,他说,不急,没雨。最后一阵急雨来了,把他家的麦子蹋场了,还冲到沟里好多麦籽,他老婆一气之下喝农药没救过来。
后来章二民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又娶个漂亮的外地女人。现在章二民六七十了,闺女嫁出去了,成了村里贫困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