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岁,油画修复师,在潮湿的老洋房里拯救十七段发霉的婚姻。"
我对着霉斑滋生的梳妆镜自语,镊子尖正挑起民国婚书上最后一片金箔。
江淮推门时带进海腥味,无名指上的婚戒又添新划痕:"市博物馆那批婚书..."话音被突然开裂的画框截断。
松节油顺着裂缝渗进夹层,溶解出张泛黄的自画像——画中穿白旗袍的女人,眼尾泪痣与我锁骨下的朱砂痣互为镜像。
"这是谁?"我举起残片,他抓外套的手背青筋暴起:"客户隐私。"
摔门声震落墙纸,霉斑在月光下拼出"青青子衿",而江淮总在醉后呢喃这句。
深夜暴雨涨潮,地下室漫出咸涩海水。我在漂浮的修复工具里摸到铁盒,结婚录像带开始卡顿:二十岁的江淮跪在礁石上,背景音里汽笛长鸣盖过他的誓言。
暂停键失灵那瞬,画面切到手术室无影灯——他胸口的疤痕正渗出蓝色墨迹。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我砸碎松节油瓶,溶解的婚戒内圈浮出"1987.3.21 林素云"。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传来心电图:起伏波形连成沈父的笔迹"青青,要活下去"。
台风掀翻老宅屋顶时,墙纸彻底剥落。霉斑在闪电中重组为离婚协议,乙方签名处江淮的字迹晕成沈父的死亡证明编号。
地下室铁盒浮出褪色手术单:心脏捐献者姓名栏,沈牧之(父)的"之"字被血污改成了"女"。
江淮抱着浸透的婚书冲进雨幕:"当年你爸在渔船失事时把心脏给了我..."
他撕开衬衫,蓝色疤痕裂成父亲笔迹的"禾"字,"每次心跳都是他在说别原谅我。"
海底电缆断裂的刹那,全城灯光熄灭。
我摸黑给婚书涂上金箔,应急灯照亮夹层里父亲的遗书:"青青,要恨就恨这个偷走我心脏的女婿,他替你活着。"
黎明涨潮声里,江淮的助听器突然响起父亲哼唱的渔歌。修复完成的婚书在晨曦中显现真实题词:"两姓联姻,实为同魂。"
海风掀开地下室暗门,满墙贴着我的体检报告——江淮每年在手术纪念日偷划婚戒,用金粉填补我心脏瓣膜的损耗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