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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迪特”又来了
在温盖特生前完成的关于远程突击作战的最后一篇重要文献,《训练备忘录8号·论要塞》一文中,他详细描述了理想中的远程突袭敌后根据地:
理想的要塞半径50公里内应当是密林,山峦起伏,由于巨大的天然屏障,只能靠人背马驮才能通过,而且速度很慢。中心最好有一个平坦的高地,可以清理出一条跑道供达科他飞机起降,并有独立的空投场,有滑行道与要塞相连,周围有一两个友好的村庄,要塞内有取之不尽的清洁水源——要塞的座右铭是“永不投降”。
起飞之前,科克伦上校向飞行员简要说明飞行任务。
1944年的3月5日,是“星期四行动”的决战开始之日,第二次钦迪特远征就此全面开始。
按照最初的计划,率先出发的弗格森将在第77旅和第111旅飞入缅甸上空时攻击因多,从而隔断田中的第18师团和缅甸中部的联系。
77旅将从印度西尔加附近的拉拉盖特机场起飞,飞往高圭河谷,降落在两块平坦的开阔地上,这两个着陆场的代号分别为“百老汇”和“皮卡迪利”。111旅将在因多以东建立代号“乔林基”的要塞,而弗格森的地面纵队将在因多西北部建立第四个要塞,“阿伯丁”。
所有据点将远离道路和村庄,但必须靠近水源丰富的地方。等到要塞据点建立完毕,就会前出阻断日军的铁路和杰沙以东的伊洛瓦底江水上运输线,并视情况夺取杰沙。
第一架达科他飞机和它拖曳的滑翔机预定于下午5点起飞。整个白天,“人们聚集在飞机周围,装载货物,安装拖曳索,赶着骡子,堆放行囊,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缓慢地移动着,整个场面就像忙碌的蚂蚁聚集在被俘获的飞蛾周围”。
下午4点半,一架匆匆着陆的侦察机带来一个噩耗:下午拍摄的照片显示,在“皮卡迪利”平坦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4排柚树树干。看上去,日本人似乎已经知道了这次空降行动,并做好了反制措施。
暴跳如雷的温盖特开始口不择言地破口大骂,他对斯利姆咆哮着说,一定是中国人泄露了这个行动计划,但是斯利姆将他拉到一边,平静地指出,温盖特本人才应该对此负一定责任。因为这个降落场在1943年的远征时他们曾经用过。
行动前,空中侦察照片显示其中一个着陆场上有成排的树干(照片中的白线部分)。
经过70分钟的紧急磋商,负责美国运输机的科克伦跳上一辆吉普车的引擎盖,对着聚拢的飞行员大喊:“嘿,弟兄们,我们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滑翔机的数量从80架减到了61架,所有的人员都将降落到“百老汇”。下午6点12分,第一架“达科他”拽着两架滑翔机努力飞入了空中。
卡尔弗特和塔洛克商定了两个简单的密语。如果在“百老汇”的机降行动进展不顺利,卡尔弗特就发出“黄豆香肠”的信号,表示不要再派飞机实施机降。如果事情进展顺利,他将发出“猪肉香肠”的信号(这两个词 别代表部队配给中最难吃和最好吃的两种食物)。
没想到,行动没过多久,斯利姆的司令部就收到了令人沮丧的电报——“黄豆香肠”——后方的所有人都以为日本人就在地面等着钦迪特队员。温盖特满腔怨气,他怒视着斯利姆,仿佛在说,“这全是你的责任!”
很快,更多的电报陆续发了回来,情况也逐渐明了,地面上没有鬼子,所有的麻烦都来自于滑翔机的载重量。事实证明,一架“达科他”根本没法拖动两架滑翔机,飞越崇山峻岭时的急剧爬升,导致一些牵引绳断裂;由于拖曳重量过大,一些运输机发动机过热,不得不紧急降落。从阿萨姆到伊洛瓦底江一路上全都是滑翔机的残骸,而且都散布在最不可能到达的地方——这反而彻底将日军搞糊涂了,在长达两周的时间里,日本守军一直没能及时发现“百老汇”降落场和英军入侵的规模和动机。
拖曳着滑翔机的“达科他”运输机,大部分拽了两架滑翔机的运输机的发动机都过热了。
在“百老汇”的机降行动犹如灾难,英军选定的空地实际上是两个林场的堆料场,地面上到处都是拖拽巨木留下的深沟纵壑,这些地面的凹槽导致了第一起失事后,随后降落的滑翔机因为间隔过小,速度过快,接连撞到了一起,地面上到处都是滑翔机的残骸,从空中看,就像被日本人伏击了一样。
尽管滑翔机几乎没有一架完好的,但是人员伤亡却意想不到的低——降落的540人中,只有24人牺牲、30人重伤——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从残骸中爬出来的士兵们开动了空运来的一辆推土机,把东一片、西一片的残骸都推到了四周,然后向总部发出了“猪肉香肠”的电报,可以让后继的飞机飞入。闻讯后,总部所有人全都松了口气。
落地后,“钦迪特”突击队的官兵才发现,原来摆放在“皮卡迪利”降落场的木桩只是缅甸的伐木工人所为,他们把砍倒的树干摆放在空地上晾晒。
到了10号早晨,第77旅已经全部就位,第111旅的第一批部队也顺利抵达了“乔林基”,但是指挥部很快就下令放弃“乔林基”,因为这里距日军在杰沙的空军基地实在太近,剩余部队被转运到“百老汇”。
接到命令紧急撤离“乔林基”的部队离开5个小时后,这里就遭到了日军的大规模轰炸。
在行动开始不到一周后,温盖特就已经将12000人的大军运进了缅甸,其中3/4的部队都是空运进来的,降落的“钦迪特”部队迅速在降落点附近用铁丝网、地雷包围住了自己的据点,他们挖好了碉堡,布设好了电话线,将反坦克炮、迫击炮、重机枪部署在火力点里,在据点周围,他们拉了足足几公里的铁刺网,不仅如此,每个营、连、排的阵地周围,都布置上了铁丝网。
“百老汇”成为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要塞,那里拥有医院、耕地、养鸡场,甚至还有商店。此外,这个最大的据点里还有一条井然有序的简易跑道。
从这些丛林中的堡垒出发,温盖特的突击队员们开始地猛烈攻击敌军的联络线、铁道线、截断日军的补给。这些发生在丛林中的密集交战颇像“中世纪”的战斗——白刃战从白天持续到夜里,经常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英军用步枪和刺刀对付日军的武士刀,廓尔喀人用弯刀对付日本人的刺刀。双方对负伤者也决不手软,手榴弹不停地在交战的官兵们头上飞来飞去。
英国的基层军官也在肉搏战中爆发出了罕见的血勇,一名叫做凯恩斯的中尉被日军用军刀砍掉了胳膊,他马上举起手枪,将来不及收刀的鬼子打了个脑浆迸裂。然后随意包扎了一下,捡起鬼子的军刀带领部下继续冲锋,直到最后战死。
“钦迪特”士兵在爆破日军的铁路桥,然后把铁轨和枕木运回去加固据点。
“钦迪特”的一名少校约翰· 马斯特斯在他的《通往曼德勒之路》一书中这么描写战斗后的场面:“…… 炸毁的大树、脚、扭曲着伸出地面的手、血染的衬衫、弹片、积水的弹坑……在这片沉重的、发臭的死亡之地,我们自己人的尸体和内脏散落在地面上,铁丝网上的日军尸体和挂在树丛之间正在腐烂的日军躯干……”
日军的守备部队被突如其来、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打懵了,他们被全线击退,铁路小镇和努被攻占后,杰沙和因多到密支 那的铁路运输线就此中断,日军第18师团很快就会供给不足了。
坚布山之战
在瓦鲁班侥幸逃脱的日军第18师团长田中新一,率领被赶出胡康河谷的部下,退守到了胡康河谷和孟拱河谷的分水岭,坚布山隘口。日军紧急派出了第2师团部分部队和地114联队,集中了30多门大炮,打算死守待援。
坚布山扼守着孟拱河谷,隘口全长16公里,两侧悬崖陡峭,密林密布,易守难攻。史迪威打算再次尝试包围第18师团,一鼓作气拿下坚布山,冲入孟拱,直扑密支 那。
在密林中发起攻击的中国士兵。
为了堵住这支滑溜的日军,史迪威命令自己手下唯一的一支美国作战部队,“梅里尔的劫掠者”们用急行军的方式,穿过山脉向东,插入第18师团的背后,新38师的一个团将配合他们。其余的中国军队在正面保持进攻,让日军无暇逃脱。
“梅里尔的劫掠者”的第1营将快速穿山越岭,在索卡附近,坚布山南端的大路上阻截敌军。另外两个营——第2和第3营,将会在东面绕一个更大、更远的弯,沿着塔赖河谷和胡库马河谷向南,绕到田中师团的后方,在孟拱河谷的更南方建立一个阻击阵地。
第1营先是沿着一条狭窄的山道前进,这是一条环绕坚布山的捷径,唯一的问题就是离日军防线太近,时不时会和日军的巡逻队来场遭遇战。密林之中,能见度只有3-4米,往往发现敌人的同时,日军的刺刀就快捅到脸上了。
当这些美军在3公里内打了八次遭遇战后,忍无可忍的营长决定避开这条小路,从山区穿越。然后,他们的行军就变成了一场噩梦。
1营在两个星期的时间里一共只走了50公里。赶骡子的人不得不从浓密、坚硬的竹林中一步一步地砍出一条小路,而队伍的其他人就只能在那儿干等。因为山坡太过陡峭,所有等待的人只能站着而不能坐着。
闯入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中,无疑是给无处不在的毒虫、蚂蟥送上门的大餐。这些昆虫包括了咬人后奇痒无比的蠓虫,个头小得足以穿过蚊帐缝隙的牛虻,当然最多的还是生活在丛林的不同高度,个头从几厘米到十几厘米不等的各种蚂蟥。
所有的“梅里尔的劫掠者”都因为蚂蟥的叮咬而流血不止。他们用点燃的香烟把水蛭从他们的身体上烫掉,要么按照来自山间部落的一种秘方,用生石灰、烟叶的浆以及煤油混合在一起来消除身上的蚂蟥。
如果蚂蟥叮咬的时候没有被清理干净,伤口就会溃烂化脓,让人动弹不得。一同运输物资的骡子就更惨了,它们蹄子后面的球节上全是血, 裸露的伤口上爬着一群群蛆。
这支部队一直处在严重的饥饿状态中,虽然出发前他们带足了战地口粮,但是这些家伙用亲身体验证明了,美军的K级口粮真的不适合长期作战使用。
种类丰富却吃不饱的K级口粮。
他们携带的K级口粮种类挺丰富,什么罐头肉、黄油、饼干、咖啡粉、口香糖一应俱全,但是这只能满足短期执行任务的士兵所需,却没有包含长途行军时必需的热量和维生素。
1营的官兵们越来越饿,因为位置一直在变动,空投也无法保证。他们在内部制定出一套精确的实物交换系统来交易自己需要的物品。小查尔顿·奥格本,《梅里尔的劫掠者》一书的作者,当时就是这支部队里面的信号官,他回忆说:
“人们对于这种交易的兴趣经久不衰,不断地能够听到这些声音:‘一包骑士牌香烟换两袋食糖,有人愿意吗?’,‘猪肉鸡蛋黄换干酪,有人换吗?’,‘咖啡换水果啦’等等。”
被饥饿折磨得不清的第1营,终于在两周后翻过了山脉,他们一走出丛林就发现,预定的阵地上日军正在安营扎寨。
劫掠者们安静地休整、等待了一个晚上,当日军的营地飘起早餐的炊烟时,美军官兵发动了冲锋。日军大吃一惊,措手不及的他们连步枪都没有背在身上,许多人只穿着背心和衬衣。日军仓惶而逃,第1营随即索卡南面的山谷的路上设立了路障。
当这支美军部队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日军的攻击时,新38师的113团赶到了,美国人当即松了一口气。中美两国的军队等待着日军落入陷阱,但这支难以捕获的日军却再一次绕过了陷阱,继续向西逃窜。
原来,就在第1营在密林中痛苦跋涉,希望能够拦截住日军的时候,史迪威指挥的中国军队正沿着坚布山脉艰难地推进着,崎岖的地形,层层叠叠的林木,日军的工事就隐藏其中。受地形限制,中国军队既无法展开攻击面,也没法抵近侦察,双方的阵线距离最远也不到40米,中国士兵根据胡康河谷的战斗经验,前锋部队大部分装备冲锋枪和手榴弹,一米一米地向前推进着。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周左右,双方的战线犬牙交错,互相重叠。山谷隘口里到处都是轻武器对射的声音,掷弹筒、迫击炮、手榴弹炸开的烟火此起彼伏。当中国士兵压制住敌方火力后,就会接连将手榴弹投进日军掩体,而拼死抵抗的日军往往会趁着手榴弹导火索燃烧的空隙,捡起手榴弹扔出来。
在某一处工事前,敌我相持了几十分钟,某位无名勇士猛地从掩体后冲出,从侧面逼近日军工事,紧握着冒烟的手榴弹伸进掩体直到爆炸,藏匿在里面的四个鬼子通通被炸死。
攻击北岸的一个碉堡时,张长友上士在身上挂满手榴弹,决然冲入日军阵地,以血肉之躯,生生轰开了日军防线,同时也将日军日益低落的士气炸得所剩无几。
为了尽快突破日军防线,史迪威调来了战车营协同作战,然而,驻印军的坦克手们发现,在密林中,很难区分开日军和我军,中国步兵只能谨慎地和坦克拉开距离,结果导致协同作战效果大打折扣。
丛林中,坦克无疑是拔除日军工事的利器,日军在山路上埋设地雷,将树木砍倒,阻拦坦克前进。中国军队花了两天功夫,清除了路面的障碍。这次进攻中,中国步兵挥舞着白色毛巾,作为区分敌我的标志。没想到,日军很快就有样学样,派出几名士兵,不戴钢盔,不拿步枪,挥舞着白毛巾,将5辆坦克引入了坦克陷阱。
当中国军队正沿着山路辛苦推进时,史迪威获知了一个重大情报,一个新的日军大队正在塔赖河谷内向北进发,他们的目标是迂回到胡康河谷,从侧翼和背后攻击中国军队。
史迪威命令梅里尔率队堵住拉普加村庄北部的通道,梅里尔少将带领2营和3营出发了。经过两天艰苦的行军,第二营占领了拉普加村庄,而第三营又继续向北前进了5公里到达了新布威央。
第2营在恩丰伽山顶挖了个大约120米长,100来米宽的防御阵地,他们刚刚布置好,日军的炮弹就雨点般地落了下来。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日军的炮兵每天都用弹幕洗地,把2营带的骡子炸死了100多头,因为地面坚硬,加上日军的炮火猛烈,美军无法掩埋这些牲畜尸体,迅速腐烂的骡子让美军阵地臭不可闻。
这里很快就被美国佬叫做“蛆山”,四周是骡子和马匹的尸体,战壕里是日本人腐烂的尸体,每当炮弹落下时,美国兵不到不把战壕里面的碎尸清理出去,自己跳到战壕里躲避炮弹。
更糟糕的是,因为被日军包围,山顶阵地的2营只能喝泥潭里的泥水——每人每天半杯。伤员因为缺水和痢疾迅速死亡。
每当炮击一停止,日军就会发动冲锋,3月的某一天里,日军竟然连续发动了16次冲锋。
得知前线的困境后,后方的厨房想方设法给他们空投了一次特别供应——一大箱子油炸鸡,挂在降落伞下面晃晃悠悠地落在了阵地中间,山下的日军目睹了神奇的一幕,一大群美军士兵狂呼乱叫,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胸脯,一边大口啃着炸鸡。
美军能够坚守住阵地,部分原因是日军同样缺乏食物、水和弹药;还有部分原因是得益于一名日裔美籍中士罗伊·松本。松本中士每天晚上都会摘下钢盔,悄悄爬出阵线,爬到日军防线附近偷听他们的对话,这样就可以得知第二天日军的攻击计划。
依靠这么个人肉窃听器,劫掠者们每天都会做好相应准备,给日军一个迎头痛击。
梅里尔准将率领3营前来营救2营,结果距离不到3公里时,他心脏病犯了,指挥权随后交给了亨特上校。亨特上校知道,日军的惯用伎俩就是在敌人炮击或者轰炸的时候撤离阵地,但会在步兵发动攻击前及时返回原有阵地。
新22师师长廖耀湘在胡康河谷战场。
第3营的士兵们奉命在己方的迫击炮火下匍匐前进,尽可能地靠近日军阵线。等炮火一停止,所有人就要用最快速度冲进敌人空着的战壕——这次,美军跑赢了,他们就比日军领先了50米。
当2营和3营激战时,劫掠者第1营也在昼夜赶路,为了在夜晚的树林中不迷路,美军将自己的餐盘擦得锃亮,挂在背包上,给后面跟着的人指路。7天后,第1营和2营、3营会合了,日军已经不占人数优势了,他们开始向丛林中撤退。
13天的战斗中,劫掠者们战死59人,伤残379人,病号名单打印了十几页。日军在他们的防线周围,留下了400具尸体。
在正面战场,中国军队已经占领了日军的主要阵线,迂回的112团还切断了日军的主要公路,虽然还有条临时修建的汽车道,但是溃逃的日军大部分被堵在了山里。白天,他们躲在密林中,晚上,就三五成群地扛着砍下来的树干跳进路边的河流逃生。
中国官兵昼夜不停地盯着河面,一发现有漂浮物就轻重机枪猛烈扫射——一连好几天,每天清晨河面上都漂浮着日军的尸体。。。
田中无法抵抗了,主要防线被攻破,侧翼和后方又面临被切断的危险,只能掉头向南逃命。3月30日,交通要地沙杜渣被我军攻占。坚布山天线被中国驻印军突破。
坚布山之战的胜利,标志着胡康河谷的激战胜利结束。
通向孟拱河谷的大门已经被中国军队完全打开了。
一名被击毙的日军“肉弹”,他怀里抱着是改装过的航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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