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古代的规矩,“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娘家也是亲戚。
当然,和现在网上有些人理解的不同,娘家人还是可以给出嫁女撑场面、做靠山的。紫鹃就对黛玉说过:“若娘家有人有势的还好些,若是姑娘这样的人……也只是凭人去欺负了”,没有娘家人,再失去贾母之后,黛玉很可能受到夫家的欺负,除非是嫁了宝玉这样“知心”的人。
可是,做主归做主,娘家还是亲戚。林如海是两年前才到扬州赴任的,林黛玉却从来没见过外祖母,可见贾敏也多年没回过娘家了,否则她不可能不把年幼的女儿带在身边。空间距离是一个原因,“亲戚”也是重要的原因。
迎春嫁给孙绍祖,就在京中,而且“孙家只有一人在京”,并没有公婆管束、妯娌窥视,但迎春想回娘家,需要贾府派人去接。不信?看“迎春奶娘来家请安”、“姑娘惟有背地里淌眼抹泪的,只要接了来家,散涎两日”,王夫人也回答:“这正要这两日接他去”、“明日是个好日子,就接他去”——还得拣“好日子”才能接!足见出嫁女回娘家,是兴师动众的大事。
所以对于薛姨妈来说,住在贾府是亲戚家,住在王家也是亲戚家,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薛家进京时,王子腾并不在京中。
作品写到薛姨妈进贾府,先说王夫人“又见哥哥升了边缺,正愁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略加寂寞”。连刘姥姥这住在城外的村妇,都知道“如今王府虽升了边任”,难道薛姨妈书信往来,还不知道哥哥不在家?
古代女眷多半是和女眷来往。薛蟠初来,“已拜见过了贾政,贾琏又引着拜见了贾赦、贾珍等”,要跟疏远的、姨父的兄长和堂侄见面。而宝钗呢,连姨父也不见。
如果王子腾外任,而王子腾夫人家眷留在京中,王夫人没必要“愁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既然“愁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那王子腾就是带着家眷出京的。留在京中的王家人还有,只剩下王熙凤之兄王仁(第十四回才“连家眷回南”的,这时还在)这些疏远的晚辈。薛姨妈当然不方便去投靠晚辈。
第三,薛家在贾府住了多年,王家有时回来,有时又走,但薛家一直住在贾府。
第四回“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第五十五回探春说“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看来“九省检点”是比“九省统制”更高的官职。王子腾官运亨通,中间也有回京的时候,比如第二十五回“此时王子腾的夫人也在这里”、“次日王子腾也来瞧问”。
可是,薛家已经在贾府安置下来了。如果中途提出搬到王家去住,不免让人怀疑“是不是嫌我们招待得不好?”还记得宝钗搬出大观园,王夫人问了王熙凤,还特意“命人请了宝钗来,分晰前日的事,以解他的疑心”吗?为什么要这样?就是担心“他这去必有原故,敢是有人得罪了他不成?”
住得好好的,没有特别的理由就离开,会有“亲戚们住一场,别得罪了人,反不好了”的嫌疑。为了避免这嫌疑,薛姨妈也不好轻易离开贾府。
更何况,儿子不争气,女儿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薛家还要借助贾府的势力庇护。她们怎么肯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