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的中校侍从副官回忆:十年戎马紧相随

山雁说过去 2025-01-10 16:22:36

张沛汉/文

  从民国十六年起,至西安事变止,我一直跟随张学良将军。在他身边生活的情景,我终生难忘。

  初见张将军  宣统三年,我出生于新民县东平岗子村。从小上私塾时,就喜欢写毛笔字和画画。17岁那年,由我太老爷韩帮办(当时是大帅府的中将帮办)介绍,进了大帅府。记得当时和我一起见张学良将军的还有的督军的外甥李力。当时张将军穿着整洁,没戴帽子,留的是大背头,态度可亲,平易近人。他询问了我们俩的家庭和其他一些情况,还问我们多高文化,水笔字写得如何等等。我回答说念过私塾,并当场写了水笔字。张将军很高兴,就令谭海副官将李力送到卫队营去受训,把我留了下来。从此,我一直跟随在张将军身边。

  培养我成长  1931年九一八事变前,我随张将军进关。他到北平不久,就送我到保定军官学校受训,前后两段共学习了11个月。我回来以后,当时任传达处处长的叔叔张德林,又托人跟张将军说情,希望能送我到日本去学绘画,张将军欣然同意了。我就到东京稻田汀学习绘画。在此期间,张将军到意大利等地去了八个月。  1935年,在西安建立了张学良公馆,我就跟随他到了西安金家巷五号。  在这一时期,我学会了骑马、绘画、日语等,由一个普通士兵被提升为中校侍从副官。有一次我到他办公室行军礼时,腰往前倾了一些,他问我说:“小张,怎么了?你的腰是否有毛病?”我说没有毛病。接着他对我说:“没有毛病你的腰怎么弯呢?要挺直腰板,有个军人的样子,你要多看点步兵操典。”他还经常检查我们的手,看指甲剪干净没有。一次看我们的手指甲还挺干净,就奖给我们八个副官每人一块大洋,叫我们买指甲刀。还有一回,那是夏天,他反复检查我的袖口、衬领,看见洗得很干净,就问我:“这是你自己浆的吗?”我说:“是我自己浆的,浆完了用棒槌槌的。”他听了很高 兴,当时给了我一双墨菊袜子作为奖励。  张将军对下属的学习和生活也非常关心,他经常过问我们的学习。有一回看见我在练习写水笔字,问我仿谁的帖。我告诉他仿王羲之的,他又仔细看了我写的字后说:“你的字写得大有进步,还需好好地练。我也是同样,要不,你会超过我的。”并且送给我一个端砚,可惜在后来动乱年间丢失了,只剩下了那个装砚的盒子。后来,他又送给我两块刻丝的料子,叫我做椅垫用,我一直没有舍得,现仍然完好无损的保存着。现在我一看见这两样东西,他当年那种和蔼可亲的笑容,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1930年,张学良在北平

  张将军的习惯  到西安后,由于工作关系,我朝夕伴随张将军。他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从来不骂人,不打人,但对部下要求很严,同时对自己在各方面也毫不松懈。  在西安时,我们的饭厅里一共有七八张饭桌,却没有规定专用饭桌。他每次到餐厅来吃饭,总是和赵媞小姐随便地往哪张桌前一坐。那阵子,他生活上比较节俭,早饭经常是一杯牛奶和可可,有时是一碗在大米粥里放少许糖、葡萄干、山楂、果脯等的八宝粥。自九一八事变以后,他就抽中国烟,喝中国酒。抽烟一般都抽“白金龙”牌香烟,喝酒一般喝“西凤”、“汾酒”等,从来不用外国货。  张将军非常注意穿着的整沽,每次出门总是要对镜整容,看帽子戴得是否端正,扣子扣没扣好,领钩挂得严不严。里边的白衬衣总在领口和袖口处微露出一点点白边,显得非常英俊,显示出一个标准军人的风度。张将军喜欢穿高领子衣服,他曾很风趣地对我说过:“我长得本来就瘦,如不穿高领衣服,头不就像葫芦头子插在衣服里了吗!”他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一回到屋里就摘去帽子,脱下军服和皮靴,从不在屋内穿着军装,从来也不戴像戒指一类的装饰品。他说:“作为一名军人,就应有军人的风度。”所以,我们在穿着上特别注意,经常保持服装整洁,不敢马虎一点。就连于学忠、董英斌一些军长以上的高级军官也是如此。我记得有一次张将军看见警卫连长的军帽沿上有点灰。便说:“你是扒炉子的,灰都带到军帽上了,快收拾干净,要不就到军需处换顶新的。”  在西安时,张将军和赵秘书(当时我们对赵媞小姐的称呼)感情非常好。张将军的夫人于风至虽然当时也在西安,但不经常到公馆来。张将军习惯在饭后和赵秘书打网球,一般都是玩半个小时。有时他们谁要是打累了,就让我上场陪他们打一会儿。即使是打球,张学良的服装也穿得非常整洁。我记得有一次赵秘书穿着拖鞋打球,张将军说:“你是打球呢,还是摆阔呢,穿这鞋打球方便吗?”从此后,赵秘书就一直没穿过拖鞋打球,她非常尊重张将军。  他们有一个儿子,叫张闾琳,当时只有六岁,张将军就经常给他讲故事。小闾琳只是听,也不做声,张将军说:“我给你讲,你怎么不提出问题呢?”有一回张将军讲的是三国里赤壁之战的故事,赵秘书说:“那么大的小孩连数都数不过来,他能懂吗?”张将军说:“慢慢就懂了。”有一次,张将军叫李副官把我找去,问我刘备是不是袅雄。讲长了,对小孩的智力很有启发,小闾琳也经常提出问题了,还问过我鲁肃是谁呀?是好人吗?张将军和赵秘书还经常让他在地上的沙子上练习写字,还给他讲唐诗和英语,使闾琳从小就受到了教育。

  我所知道的西安事变  在西安事变前十多天,我们感到有些异样,我们看到张将军住的三楼上的电灯,经常是通宵不熄。一些军政大员经常来去匆匆,神色显得严肃、紧张。我记得当时车向忱、宋黎、于学忠等人来过几次。当时的兵工厂厂长米春霖和军长王以哲也常来,他们来一般都是到二楼客厅等候。当时的客厅周围都是沙发,能坐八九十人,外屋有两个柜子,一个是食品柜,一个是茶具柜,装有喝茶及冰激凌的器具。客厅正面挂的是郑板桥画的竹子,横幅是阎立本画的孟母三迁图,两侧是王羲之写的条幅。地毯上的图案是暗八仙(就是只画八仙用的东西,而不画八仙人像,如韩湘子的剑、张果老的渔鼓)。中间的长条桌上铺的白桌布,上面摆设有古玩、花瓶、盆景、青石山等。张将军和来人谈话有的在客厅,有时在三楼卧室。那些天,张将军命令谭海副官亲自把电话,不准离开一步。卫队团加强警卫,并且从前方把刘多荃师长和唐君尧旅长调回来。我记得有一天,张将军从华清池回来,都晚上11点多钟了,进院就问我:“唐君尧来没来?”我说来了,正在二楼等着呢!张将军又问:“何柱国、米春霖来没有?”我说:“没来。”张将军当时到三楼换了衣服,脱去了军装,换上了丝袍。他到二楼和刘多荃、唐君尧、白凤翔(骑兵师长)说:“唐君尧,你知道找你做什么来了?”唐说不知道。张将军接着说:“咱们对蒋委员长要负责,刘师长和你要保证委员长的安全,不许打枪。在万不得已时只能向卫士开枪,把他们拖住,不要伤人。唐君尧说:“我的子弹不多了。”张将军叫我把我身上的五联子弹交给了唐君尧。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多钟了。庸君尧等人走后,不一会张将军也走了,说是到杨虎城公馆去了。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猜测是中央军从洛阳向陕西进攻了。这一夜谁也没睡觉,第二天早上张将军和杨虎城将军都回来了。不久,孙铭九营长来了电话,我们才知道西安事变的真相。我听孙铭九说,他把蒋孝先打死了,钱大钧也受了伤。  西安事变后,张将军送蒋介石回南京的那一天,当周恩来到张公馆,得知张将军去飞机场要亲自送蒋介石回南京,他非常着急,决定立即去飞机场。当时,我和两名卫士护送周恩来,我坐在司机的旁边。虽然车开得很快,但周恩来还告诉快点开。当我们车赶到机场时,飞机已经徐徐起飞,我见周恩来望着天空,眼里含着泪反复地说“张副司令,张副司令”。  自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到张将军。一别就是50年,我的心总是思念着张学良将军,草成小诗,以示想念。  十年戎马紧相随,  回顾往事老泪垂。  满头青丝成白发,  旧部翘首望君归。  (朴云良、刘进文整理,1986年) * 作者曾任张学良的中校侍从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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