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志国，52岁，出生在北方一个小山村，家里世代务农。
我们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家家都靠种地过日子。
小时候的冬天冷得透骨，屋外的北风能把人吹得直打哆嗦，屋里却只有一个小炭盆取暖。
小时候的我不觉得苦，反倒觉得生活里处处有乐趣。那会儿，村里的孩子都喜欢跑到小河边玩耍，夏天捉鱼，冬天滑冰，日子虽然清贫，却简单而快乐。
现在，我生活在一座二线城市，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
每年这个时候，街上都开始挂起红灯笼，商场里放着“恭喜发财”的音乐，年味渐浓。但离家乡的距离，总让我有些怅然。
每到年底，我总会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人和事，尤其是那个被父母收养的邻居小孩——他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也让我对“亲情”有了更复杂的理解。
那是1974年的夏天，村里下了一场大暴雨。雨水从天上倾泻而下，河水暴涨，泥泞的山路被冲得七零八落。
就在那一天，我的邻居老郭家出了事。老郭夫妻俩为了抢救田里的庄稼，不小心掉进了山洪中，再也没回来。
那一幕，我记得很清楚，村里人抬着两具湿漉漉的担架回来，孩子们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老郭家只剩下一个七岁的儿子，叫郭小军，比我小两岁。那时候的农村，家家都不宽裕，没人愿意多添一张嘴。
村长开了好几次会，最后还是我爸妈站出来，说要把小军接到我们家。“人都没了，孩子不能没人管。”爸爸的话很简单，却让人心头一暖。
小军来了以后，我的生活就变了。原本，我是家里的独生子，爸妈对我百依百顺。
小军来了之后，我发现自己的碗里少了鸡蛋，穿的衣服也开始是补丁摞补丁。“志国，你是哥哥，得让着弟弟。”妈妈这样说着，语气里满是温柔，但在我听来却有些刺耳。
小时候的我不懂事，觉得小军是一个“外人”。他有些内向，总是低着头做事，也不怎么和我玩。
那时候我总想着法子捉弄他，比如故意抢他的馒头，再把他推到泥地里。他受了委屈，也不哭，就是倔强地瞪着我。
一次，我拿着他的布鞋扔到树上，他终于红了眼圈，冲我大吼了一声：“刘志国，你凭什么欺负我！”
那是他第一次敢和我顶嘴。我愣住了，手里的长棍掉在地上，看着他瘦小的身子在夕阳下微微发抖。
我妈听到动静跑出来，把我一顿臭骂：“你个没良心的，小军是咱家人！是你弟弟，你怎么对弟弟的？”
那天晚上，小军偷偷跑到院子里，把鞋子从树上打下来，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我趴在窗台上看着他，心里居然有点不是滋味。
后来的一件事，让我对小军的态度慢慢变了。
有一年冬天，我发高烧，浑身烧得滚烫。
家里人都急了，爸爸骑着自行车带我去镇上的卫生院。
那天风大，路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爸爸不小心滑倒了，我俩摔在雪地里，车子也坏了。
就在这时，小军提着他妈留下的一盏旧煤油灯跑过来，“叔，我来背志国哥！”他比我小两岁，个头却比我矮了一截。
我爸看着他，愣了一下，最后点点头。小军背着我，一步一步往镇上走，脚下的冰滑得厉害，他摔了好几跤，可每次都咬着牙站起来。那一夜，风呼呼地刮着，煤油灯的光忽明忽暗。
等到了卫生院，小军的脸冻得通红，手上也全是血口子。医生说我烧得厉害，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可能会烧出毛病。
我妈听了，抱着小军就哭了：“小军啊，咱家欠你一个大人情！”
从那以后，我开始对小军有了一种复杂的情感。他明明是个“外人”，却在关键时刻救了我。我开始学着去接纳他，虽然还是会吵架，但更多了几分亲情的味道。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和小军都长大了。他学习很好，却因为家里没钱，初中毕业后就没有继续读书。
我记得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妈妈坐在炕头上，抹着眼泪对他说：“小军，咱家供不起你了，你别怪妈。”他低着头，半晌才说了一句：“妈，我不怪你。”
小军出去打工了。起初是在镇上的砖厂，后来又去了城里的建筑工地。他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钱，有时候还会买些糖果寄给我。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觉得他比我更像家里的儿子。
几年后，我成了村里唯一考上大学的人。小军回来送我去县城，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手里提着一袋花生米。
他把花生塞进我的手里，笑着说：“志国哥，你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了，别忘了咱爸妈。”那一刻，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家庭，生活虽然普通，但也算安稳。小军则在外地开了一家小店，日子过得不算富裕，却也能自给自足。
每年过年，他都会回来陪爸妈，给他们买新衣服，带他们去城里看病。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把爸妈当成亲生父母，而我这个“亲生儿子”，反倒少了几分孝心。
有时候，我会想起那个暴雨天，想起小军背着我的身影。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的人生会不会更好？可生活没有如果，他和我们成了一家人，这种血缘之外的亲情，却比很多血脉相连的感情更深。
今年春节，我打算早点回家。爸妈年纪大了，更需要我们这些儿女的陪伴。我也想和小军好好聊聊，聊聊他这些年的生活，聊聊我们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人这一生，总会遇到一些改变命运的事。有些人来了又走，有些人却留下来，成为不可替代的存在。小军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是我的亲弟弟，却比亲弟弟更懂得什么是责任。回头看那些年，我们吵过闹过，却始终是一家人。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