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起舞”是国人耳熟能详的典故,提起它世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位第一个举兵北伐,锐意恢复中原的著名将领祖逖。而同样是这则典故的主人公,同样的晋室忠臣,刘琨却少有人知。
确实,除了闻鸡起舞,祖逖还有“中流击楫”、“南塘一出”等典故,但刘琨同样也有“胡笳退敌”、“枕戈待旦”等轶事,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刘琨远不如祖逖出名呢?我们来看一看他一生的所作所为就明了了。

刘琨,字越石,今河北无极人。不同于刘备的自吹自擂,他是百分百没有掺假的中山靖王之后,汉室血亲,也不同于刘备的穷困潦倒,白手起家,刘琨自出生起就含着金钥匙。他的祖父刘纳曾为相府参军,其父刘藩更是位至光禄大夫。如此父祖,自然让刘琨的成长环境充满了笙歌漫舞、“魏晋风流”。
二十六岁时,刘琨已得“司隶从事”这样的清贵闲职,虽然在此期间与祖逖(时为司州主簿)“闻鸡起舞”,相互勉励,要干出一番惊天伟业,但大多数时间仍不能免俗,与一帮高干子弟饮酒赋诗、听琴观舞,纵情山水。

所以,他成了石崇(与王恺斗富的那位)金谷别墅的座上常客,也成了鱼龙混杂、褒贬不一的“文章二十四友”(既有左思、陆机这样的大才子,也有石崇、潘岳这样的投机小人)。
后来,赵王司马伦废杀丑后,被认为是贾后一党的“二十四友”(这个贵族沙龙就是贾南风外甥贾谧组织的)大多都受到了株连,比如石崇、潘岳因之被杀,只有刘琨因与司马家有秦晋之谊(其姐嫁给了司马伦之子司马荂),不但没杀没罚,还被拉拢成了机要秘书主任——记事督,三王伐赵时,更是被任命为冠军将军,率三万禁兵出战。

可惜,刘琨“风度”一流,领兵作战却是菜得一匹,黄桥一战,官军大败,刘琨烧掉河桥仓皇而逃才保得一命。
司马冏辅政后,同样的剧本再次上演,司马伦父子及孙秀等一众党羽皆被杀,刘琨却因“父兄皆有当世之望”,不但得到特赦,还被拜为尚书左丞,连升数级。
其中缘由,除了当时尊崇名望的社会风气外,刘琨早年在金谷园与王族贵戚的宴饮交游也帮了大忙,曾为座上客的司马氏诸王纷纷为他求情。
之后不久,司马冏又被长沙王司马乂所杀。混乱之间,刘琨与兄长刘舆跑到许昌,成了范阳王司马虓的高级参谋(军司马)。

司马虓属于东海王一系,所以司马越为政后,便封有功(统率几路军马奉迎被张方挟持的惠帝回洛)的刘琨做了广武侯,食邑两千户。
永嘉元年(307)司马越任刘琨为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领匈奴中郎将,作为“自己人”安插至并州一带,抵御日渐强大的五部匈奴。
而他之所以能被委以如此大任,完全得益于其兄刘舆。
刘舆很牛,范阳王能成功拥有冀州之地来自于他的出谋划策,司马虓病死后,又是他当机立断,矫诏赐死了邺城内被囚的成都王司马颖,为司马越除去了一大心病。
所以,司马越一直想把刘舆召至京城在自己身边任事,但司马越疑心很重,担心被抢了位置的王府佐吏一句话就让刘舆闲置京城。

但刘舆既不懈怠也不气馁,他入京后,“密视天下兵簿及仓库、牛马、器械、水陆之形,皆默识之”,愣生生从一受忌之人成了司马越离不开的心腹,“越倾膝酬接,即以为左长史。”
“得道”的刘舆自然不会忘了兄弟,他向司马越极力推荐刘琨,“舆乃说越,遣琨镇并州,为越北面之重。”
好风凭借力。借亲哥哥的东风,刘琨终有一展抱负的机会。但可惜,才高若此的刘舆却因败血病在不久后英年早逝,没能与兄弟并肩作战。
荆棘丛生并州路刘琨虽然在司马伦手下打过大败仗,但福兮祸兮,也平添了不少领兵经验。赴任途中,虽“道险山峻,胡寇塞路”,他仍敢“以少击众,冒险而进”。历尽千辛万苦,最终率一路招募的一千多号人,成功抵达晋阳。

当时的晋阳,历匈奴蹂躏,断壁残垣,尸横遍地,侥幸活下来的民众,也个个肌瘦,面无人色。
他到后,除荆棘,葬枯骨,选府库,建市狱,几乎重建了晋阳城。其间,胡寇与盗贼相继来袭,刘琨率兵士“恒以城门为战场”,历经数险,终于在晋阳站稳了脚跟。
史载,有多个寒夜,晋阳城外胡骑纷纷,耀兵围城,军民窘迫之际,刘琨一袭白衣,乘月登楼,发出阵阵清啸,“贼闻之,皆凄然长叹”,又吹奏胡笳,哀感动人,“贼流涕嘘唏,有怀土之切。向晓复吹之,贼并弃围而走。”这就是华夏史上的万古绝唱——“胡笳退兵”。

当时,匈奴刘氏已称汉王,其老巢距晋阳才三百多里,铁骑一日可达。刘琨到后,对周遭“杂虏”施以离间之计,“降者万余落”。刘渊因而大惧,迁出离石,在蒲子造城而居,唯恐刘琨来袭。
经年余经营,晋阳城初具根基,刘琨父母从洛阳赶来与子团聚,远近士子流民也争相奔赴,“流人稍复,鸡犬之音相接”,晋阳城成为附近汉人向往的一块太平飞地。
但是,刘琨“长于怀抚,而短于控御,一日之中,虽归者数千,去者亦相继。”
晋阳刚有起色,刘琨便恢复了美女伎乐,挥金如土的豪奢本性,“(琨)虽暂自矫励,而辄复纵逸”,公子哥性情,终归不能毅然改戒。

如在升平,也无太大指摘,毕竟魏晋风流,文人本色。但在晋阳北有拓跋鲜卑,南有汉赵匈奴,东有幽州王浚,三面受敌的情况下,却显得极不合时宜,尤其是与祖逖的刚强坚毅义无反顾相比。
终归,刘琨还是没把晋阳建成一个强大的战斗堡垒。
祸及父母庸碌辈308年,汉将石勒连陷巨鹿、常山一百多坞堡,又与刘聪、王弥合军攻壶关,刘琨遣将去救,结果全军覆没,上党太守势穷而降,而原先附晋的匈奴右贤王刘虎和白部鲜卑也顺风倒,纷纷向刘渊称臣,晋阳根据地岌岌可危。
审时度势后,刘琨只能遣使,厚礼恳请鲜卑拓跋部出兵,抵挡刘渊兵峰。
拓跋酋长猗庐倒很义气,派侄子拓跋郁律率两万骑兵助战。

汉赵的匈奴兵虽猛,但也怕鲜卑人亡命。最终刘虎部大败,派兵偷袭的王浚也惨败而走。
得胜之后,刘琨便与猗庐结为兄弟,并上奏朝廷,请其为大单于,以代郡封代公,同时恳请司马越派兵共讨石勒,但后者害怕与他不和的苟唏趁机夺权,以洛阳饥荒为由,拒绝出兵。
由此,刘琨更加倚重拓跋鲜卑,而猗庐也想趁机进入汉地,便率万余落从云中入雁山,向刘琨索求陉北之地(猗庐虽被封在代郡,然代郡却是王浚的辖地,有名无实),“琨不能制,且欲倚之为援,乃徙楼烦、马邑、阴馆、繁畤、崞五县民于陉南,以其地与猗庐。”
此举算是引狼入室,刘琨与王浚一块成为鲜卑祸乱中原的罪魁祸首,“黔庶荼毒,自此始也。”

311年底,刘琨又与王浚因州民问题发生了直接冲突。
二者虽然龌龊不断,但同为晋臣,应共赴国难,然而被怀帝封为骠骑将军、乌丸校尉的王浚却一边带着鲜卑雇佣兵与石勒持战,一边又偷袭与汉赵作战的刘琨拓跋部联军。
所以,刘琨也派族人刘希到中山各地活动,与王浚争人头,“代郡、上谷、广宁三郡人皆归于琨”,王浚见此也顾不得打石勒,掉转马头,率军攻杀并州。
刘琨还是一如既往的菜,王浚一战大败刘希,“驱略三郡士女出塞,琨不复能争。”

由于两人窝里斗,刘氏屡屡得手。永嘉五年,继石勒全歼司马越十万众后,汉帝刘聪也攻陷洛阳,生俘怀帝,杀伤汉民数万,满载而归。
窘迫之余,又是鲜卑老哥们儿拓跋猗庐派长子六修来助,为刘琨守卫新兴。
然而雇佣兵实力一旦超过主人,必将反客为主。新兴守将邢延找到数块好玉,进献刘琨,刘琨也不藏私,转送给赶来帮忙的六修,然而这位鲜卑王子贪财,不好意思向“叔叔”索取,只能威逼其属。邢延表示已无存货,六修不信,抓其妻儿逼索玉石,邢延大怒,率部攻袭六修,然后以新兴城向匈奴投降,“请兵攻并州”。
局势如此危急,自以为有大将风度的刘琨却仍安然自若。永嘉六年,他一面移檄所辖州郡,表示十一月会军平阳进攻汉国,一面在治所内大张乐宴,声色欢娱。

河南人徐润是个音乐家,弹琴编曲是其拿手好戏,然而却骄恣跋扈,贪财好货,刘琨竟引为知音,火线提拔他做了晋阳令。护军将军令狐盛为人正直,看不得小人得志,劝主公不要用他,刘琨不听。
徐润闻知,暗恨。他知刘琨素来以晋室忠臣自居,便投其所恶,“告发”令狐盛要率众拥其为帝。刘琨大怒,也不细审情由,立派人斩杀令狐盛。

对此,就连刘琨的母亲也看不下去,她严责儿子:“汝不能弘图远略,御豪杰,但欲去其强,何以自安?如此,祸必及我!”
知子莫若其母,在老母亲看来,刘琨并非因徐润而杀令狐盛,只是妒贤嫉能,借机铲除异己而已。而刘琨的祸事,也的确已经不远。
闻知父亲被枉杀,令狐盛之子令狐泥逃至刘聪处,具言刘琨虚实,然后请为向导,引刘粲、刘曜攻并州。
刘琨闻讯东出,四处收兵,以图抵战。刘粲乘虚突袭晋阳得手,杀死刘琨留于晋阳的父母家人,刘琨仅率十余骑逃至常山。

败亡关头,又是老哥哥拓跋猗庐出手相助。
屡败屡战头铁人313年11月,拓跋猗庐以拓跋六修为主将,率众数万进攻晋阳,他本人则率大军殿后。而反观刘琨,此时只有新近招募的散卒数千,夹在鲜卑军中以充向导。
匈奴遇鲜卑,如狼对虎,始终心怀畏惧,在汾水东岸交战不久,汉军大败,刘曜本人也身中七创,差点死于阵中。他逃入晋阳后,连夜与刘粲等人“掠晋阳之民,逾蒙山而归。”
刘琨步入拜谢,固请剩勇追穷寇,猗庐婉言回绝:“吾远来,士马疲弊,待后举。”然后馈送兵车百乘,牛马千许,并留下两个晋人将军协守晋阳。
无奈,刘琨移军阳曲,虽仍兢兢业业,招集亡散,但世易时移,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
建兴二年(314),石勒忽然来书要与刘琨讲和,并表示愿意率兵征讨王浚以效晋廷。

刘琨也不细思,当即表示同意。其实,石勒真正的目的是想集中力量先干掉王浚,以卑辞礼下稳住刘琨,免受腹背两敌。
最终,石勒率少量骑兵,声言去幽州献礼奉王浚称帝,袭取幽州,活捉了王浚。
刘琨坐待王浚被石勒击灭,打破了河北的三角平衡。不久,石勒不仅未归晋廷,反而调集大兵,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准备向刘琨发动攻击。

建兴三年,刘琨获拜司空,都督并、冀、幽州诸军事,然而官衔虽堂皇,形势却更加令人担忧。
因为几个月后,一直被刘琨倚为后援的拓跋鲜卑国中大乱。
与历史上大多祸起萧墙的帝王一样,拓跋猗庐也爱幼子,他想立小儿子为嗣,就把长子派去新平,还废了他的母亲,打入冷宫。大失颜面的拓跋六修随即率部不告而去。猗庐大怒,率军讨伐,结果反被儿子打败,并在逃命途中被逆子所弑。

不久,自立的六修又被堂兄普根攻杀,“国中大乱,新旧猜嫌,迭相诛灭”,拓跋鲜卑之精兵,再也不能成为刘琨危难时刻的后援友军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原来依附鲜卑多年的晋人将领卫雄、箕澹二人,率所统晋兵及部分乌桓兵士,拥戴在鲜卑的质子刘遵,一起归附了刘琨。
当时,愍帝在长安被俘,石勒也发大兵猛攻晋臣韩据的乐平,刘琨刚得新锐之兵,气焰复炽,便要率手下前往救援。

虽然其志可嘉,但其行却不值得称赞。正如箕澹、卫雄所谏劝:“自鲜卑归者,虽属晋民,然久沦异域,终不晓明公之恩,晋廷大义,难以控御。为今之计,当内收鲜卑之蓄,外抄残胡牛羊,闭关守险,咸使归卒感义,修礼教化,然后兴师,或可立功。”
然而,刘琨得胜心切,不从二将之议,倾兵而出。
石勒闻讯,于山地设伏,先佯装小败,而后四面合围,大败晋军。箕、卫二将只剩一千残兵,突围而走。晋将韩据闻败,也慌忙弃城而逃。

山穷水尽之时,幸得幽州刺史段匹磾遣人来邀,穷极无路的刘琨只得前往蓟城,依附东部鲜卑。
寄人篱下惨淡月段匹磾一直很敬崇刘琨,两人相见,相约共扶晋室,尽忠朝廷,并结为兄弟。同时,又一起上表远在建康的司马睿,拥他为帝。
然而,段匹磾不是拓跋猗庐,东晋掌权的也不是一直倚重他的司马越和毫无存在感的怀帝、愍帝。

段匹磾虽然是东部鲜卑大首领之子,贵为左贤王,话事的却是他的哥哥大单于疾陆眷。
疾陆眷因为石勒曾送还被俘的堂弟段末杯,一直主张与羯胡结盟休战,对于弟弟段匹磾不冷不热。
疾陆眷病死后,一直想报石勒不杀之恩的段末杯更是半路伏击了奔丧的对羯鹰派段匹磾,然后自立为单于。
因此,刘琨依附段匹磾之时,这位鲜卑人也正处于多难之秋。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开始的关系才处得不错。

后,段末杯让被俘的刘琨之子刘群给老爹写信,答应推戴其父为幽州刺史,结盟共击段匹磾。
结果,信使半路被段匹磾抓获,搜出密信。
虽然刘琨对此一无所知,段匹磾心中却有了猜忌,下令把刘琨软禁起来。
段匹磾本无意杀刘琨,但后面的两件事却让他下定了决心。
一是,被段匹襌任命的代郡太守和刘琨任命的雁门太守密谋联兵,袭击段匹磾,救出刘琨。
二是,东晋权臣王敦派人密告段匹磾,让他杀掉刘琨。

最终,段匹磾外迫于王敦,又内惧属下造反,娇诏缢杀了刘琨。
值得一提的是,段匹磾这个鲜卑人一直忠于晋室,被石虎所俘后,仍身着华夏衣冠,手持晋节,不但宁死不降,还从不向石勒下拜。石勒忍耐了一年多,见始终无法降服,才派人杀了这位强项的辽西鲜卑。
刘琨远不如祖逖有名的原因其一,事迹影响方面
祖逖一直致力于北伐,他孤身渡江北上,在缺乏支持的情况下,自筹粮草,自募军队,多次击败敌军,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大片失地,使北虏不敢挥兵南向,对西晋的灭亡起到了延缓作用,也对东晋的建立赢得了时间。其北伐壮举在当时及后世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而刘琨主要在并州地区抵御匈奴的进攻,虽也历经苦战,多次与敌周旋,但取得的实际成果,却只是聊胜于无。
其二、人物形象方面
祖逖具有坚定的北伐信念,为了实现恢复中原的理想,他不畏艰难,亲自率军作战,与士兵同甘共苦,展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和高尚的品德,是一位典型的爱国英雄形象,容易被后世传颂和敬仰。
而反观刘琨,虽也有爱国之心和抗敌之志,但他的所作所为却远不如祖逖那么纯粹和正面。

比如,他缺少凝聚人心的能力,慕名而来的士人纷纷失望离开晋阳;比如他听信谗言,误杀令狐盛,导致其子令狐泥勾结汉赵反叛,连累父母被杀;比如他生活奢靡,好声色之娱,虚耗财力;比如他割陉北与鲜卑,引狼入室;比如他与幽州王浚争地盘,忘记唇亡齿寒,使石勒渔翁得利;
比如他不听箕澹劝阻,全军出动打石勒,中伏一战而溃;比如,他唯一的战功是后世实干家最看不上的魏晋风流吹箫扯淡;比如他死于“自己人”之手,弄死他的段匹磾最后当了一辈子大晋忠良,穿华夏衣冠宁死不降,闹的刘同志差点连谥号都没混上……
他的这些作死行为,严重影响了他在后世的声誉及形象。

其三,文学渲染方面
因为祖逖的纯粹,他的故事在文学作品中被广泛引用和渲染,如《晋书》就对他的事迹进行了详细记载,使得他的形象更加生动饱满。同时,一些诗词、小说等文学作品也经常以祖逖为题材,进一步传播了他的故事,让他为更多人所熟知。
而刘琨的事迹用一句话说就是:不好评价。另外其作品也主要以抒发个人情感为主,少有忧国忧民的佳作,这也导致他的事迹被文学渲染的少,知名度在传播上不如祖逖。
总的来说,刘琨忠君爱国,为国捐躯,亦是刚烈好男儿,但政治军事实在太菜,且满身瑕疵,虽是两晋一烈士,终归只是匆匆过客,难以因忠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