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篇原创）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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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手》第二十五章

（九十七）

直至30年后的2021年5月22日，这位伟大的老人仙逝。文天通过网上大量的相关资料，才了解到袁隆平的许多成就，原来就是在仅与山河农场相隔二、三十公里的南繁基地实现的。而他老人家生命中的许多岁月，都与“八小雄”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呼吸着同样潮湿、闷热的热带空气。区别仅在于：他在稻田里孜孜不倦地躬耕研究，而“八小雄”则无忧无虑地一天天快活混日子。

相同的时间和地点，不同的人选择专注不一样的事情，便成就了各自的“伟大”或“平凡”。袁隆平选择了为国人的粮食温饱而努力奋斗，他生命的宽度变得丰厚而有意义；而此时的“八小雄”尚无具体的奋斗目标和方向，便就只能先继续平凡下去了。但1991年的他们，又哪里懂得这些深奥的道理？对这些熊孩子来说，“开心”和“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且说班车在平坦的柏油路上继续向前，已越来越接近海南的第二大城市——天涯市。

道旁景观，已和山河农场完全不同，突兀现出了不少尚在兴建的楼房，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这就是大城市？到处都建楼房，搞得灰尘满天、乌七八糟，却少了大自然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真的好吗？看起来还不如农场舒服呢！”众人目睹眼前景象，不免心中“咯噔”。

他们却不知，眼下的海南即将经历一个以“房地产”为主角的癫狂泡沫时代。数据为证：1991年包括天涯市在内的海南房价仅1400元/平方米，但接下来却三年翻了五倍，高达7500元/平方米，全国第一！要知道，同期上海静安寺的房价，也才刚超过2000元/平方米而已。

许多后来人们所熟知的商界大佬，正是在海南的这一波楼市中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如1991年9月，日后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的“万通六君子”，便在海南成立了“海南农业高技术联合开发投资总公司”，开始了他们叱咤商界的征程。

可泡沫终归是泡沫！彼时的海南，农村人口占比超过80%，工业产出水平低下，人均GDP仅相当于全国平均水平的80%，本质上就是个落后的大渔村罢了。但在这一波房地产的泡沫中，高峰时期，总人口不过600多万人的海南岛，竟出现了20000多家房地产公司，平均300人一家！何其疯狂？直到1993年6月，泡沫终被戳破，几乎就在一夜之间，95%的海南房企破产，房价暴跌80%，海南全省遍布“烂尾楼”，以致被人们戏称为“天涯，海角，烂尾楼”，其后甚至要靠爆破炸楼来处置整顿市场。留给海南的，是一地鸡毛……

文天等人眼前的那许多在建楼房，有相当部分正是两、三年后的被爆破对象，说来未免讽刺。

而搞笑的是，各路人马在海南轰轰烈烈地玩着房地产的“击鼓传花”，但任它高楼起、高楼塌，这一切却似乎都只是外地“淘金者”的游戏，和海南岛真正的主人——本地土生土长的平民们，没啥关系。以山河农场为例，大家像个旁观者，依旧该吃吃、该喝喝，一派岁月静好，丝毫没受到外界风起云涌的影响。

（九十八）

许多年后，长大成人的“八小雄”剖析其中原因，意见均比较一致：

其一：海南气候炎热，高温使人产生不适，从而倾向于减少活动量，以致本地人天性偏懒散，主动参与竞争的意识不强。

其二：海南自然环境丰富，物产丰饶，岛民们不需要像温带或寒带地区的人们那样努力谋生，斗志自然便相对欠缺了。

其三：海南地区开化较晚，民风仍较为淳朴，本地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做不来也不太愿意去做那些蝇营狗苟的逐利之事。

其四：海南自古便是“蛮夷之地”，当地居民受教育程度偏低。因此，从内地下来闯海南的精英们，无论是智商，还是学识、能力，对海南人来说那都是妥妥的“降维打击”。一句话：海南人不懂玩也玩不了“房地产”等高端的商业游戏。

但说实话，岛民们对那些利用政策之便来到海南大发特发的商界大佬，并无太多羡慕之情，反倒有些讨厌：“他妈的！一群王八蛋！你们来到海南，在这里又吃又拿，钻政策的红利和空子捞好处，最后吃干抹净拍屁股开溜，还拉了一堆大便留下来，苦的却是海南政府和居民！”

海南本地人看待外地人的这种心理，在若干年后，当东北“候鸟”飞到海南泛滥成灾，甚至连天涯市都被人戏称为“黑龙江省天涯市”之时，再度显现：“凭什么把我们海南当成你们东北人的‘后花园’？这是我们的家，不是你们的附庸！”

倒不是说海南人排外，善良的岛民其实很欢迎内地精英来帮助建设海南。但，海南建省后，历经多轮的炒作与发展，高楼大厦是越来越多了，海岛的现代化也在不断与国际接轨，可钱都进了少数人的腰包，占人口大多数的本地土著，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相反，却还要面对环境变差、物价飞涨、交通拥堵等诸多新增的困扰。想想原本如世外桃源般的一个美丽小岛，如今却因外地人而变成这番模样，本地人也就难免心生怨怼了。

话说文天等人历经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后，终于来到了大伙心心念念的天涯市。

眼前的天涯市，感觉还是个尚在开发中的恬静滨海小镇。和山河农场相比，这里的高楼大厦自然多出不少，却也远远没有电视上北京、上海那样的繁华景象；道路逼仄，交通拥堵，车流、人流混杂交错，显见得还需要有更长远的城市规划安排；自然风貌倒是保持得不错，绿树红花在热带的艳阳下恣意盛放，扑面而来的微咸海风令人神清气爽，道路两旁不远处隐现的一线海景，更是让文天等人雀跃不已。

其实，此时正是天涯市即将迎来大发展的前夜。若干年后，它将蜕变为中国乃至世界闻名的“东方夏威夷”，以其迷人的热带滨海风光让全球无数的游客趋之若鹜，成为中国一张靓丽的旅游名片。

（九十九）

但这个还在发展中的滨海城镇，已足够让八个山河农场的“土老帽”感觉新奇有趣。小伙伴们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他们流连于海鲜市场，近距离观看那些平素在农场见不到的特色海产，同时不免惊讶于它们昂贵的价钱；生平第一次逛百货大商场，眼花缭乱于里边琳琅满目的商品，却只恨兜里空空，没钱；甚至连午饭时在街头小店里吃的普通抱罗粉、后安粉，也觉得格外的香……

当然，最让大家感兴趣的，还是新华书店。“要是我们那个山旮旯也能开一家这样的店就好了！”看着书店内井然有序排列的各种书籍，鼻端嗅着它们散发的淡淡书香，劳卫国不禁感叹。其实，天涯市唯一的这家新华书店并不算大，但里边的藏书之多，已很是让人惊喜。对“八小雄”里那几位爱读书的家伙来说，此地无异于心中的圣殿！

“操！呆子你看，这些书画得好好看！”黄一捷突然捅了捅文天。文天转头一看，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眼前摆放着几摞体型瘦长的薄薄书籍，和平常的书不太一样，书脊在右侧，并非左侧。封面色彩艳丽，上边绘有身穿铠甲、摆出打斗姿势的俊勇少年，看起来热血满满，无比炸裂。那些铠甲，和自己从小看的《杨家将》《岳飞》等连环画上所画的很不一样，显得特别时尚、帅气。

再仔细一看，书名为《女神的圣斗士》，旁边标注的作者是“车田正美”。“没听过啊！这是什么书？怎么这么帅？看这作者的名字，难道是小日本写的？”文天在心里嘀咕。

他随手拿起其中一本《星矢！天马小英雄》，和捷少翻看起来。这一看不得了，喜欢绘画的俩人登时张大了嘴，啧啧称赞！

原来，这本书和连环画有些类似，也是通过大量的绘画加上简要的文字来讲述故事的。但它又和连环画很不一样，每一页都用各种大小不一的线框划分出来区间，将内容连贯呈现，像播放电影一般，让人阅读起来爽感倍增。

但更令他们震撼的是它的画风：虽然只有黑白二色，却充满了立体感和层次感；画面精致，富有气势和冲击力；线条流畅，动感十足；就连辅助的背景和字符都能很好地渲染气氛。特别是那些人物身穿的铠甲（书中叫“圣衣”），在黑白的画面中竟然闪耀着动人的金属光泽和立体效果。一时间，文天和黄一捷已然词穷，不知该怎么来赞美这样一本特别的书了。直到26年后的2017年，当“五彩斑斓的黑”这一说法在网上开始泛滥时，文天方才顿悟：其实自己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感受过这种矛盾的色彩体验了。

俩人发现在《女神的圣斗士》旁，还码着几摞名为《七龙珠》的类似书籍，上边的作者标注得很清楚：【日本】鸟山明。果然，这些都是小日本画的，只是这名字也太古怪了，居然姓“鸟”？再看《七龙珠》，发现它的画风和《女神的圣斗士》又颇有不同：线条简洁明快，看似简单却细节考究，功力深厚；故事性更强，阅读时所带来的“电影感”似乎也更棒（许多年后，文天才知道那就是电影中常见的“分镜”）。

虽然他们之前也看过日本漫画家手冢治虫的连环画《铁臂阿童木》和《森林大帝》，但和眼前的这两部书籍相比，它们还是逊色了。

（一百）

没错，这几摞书籍，正是日本两位殿堂级漫画大师车田正美、鸟山明的漫画代表作：《圣斗士星矢》和《龙珠》。

彼时，这两部神作早已风靡全日本。海南摄影美术出版社抢得头啖汤，于1991年初引进出版。犹如平地一声雷，它们遂成为中国无数70、80后的漫画启蒙，影响力无远弗届，成就了一个时代的经典。

没想到这两位喜好绘画的农村娃，竟适逢其会，在它们刚出版没多久便有幸得见。当下，俩人一合计，便各自买了这两部漫画的第一册和第二册。为何不多买一些？一则，它们才刚出版，本就集数不多；二来，每本定价1.9元人民币，对文天和黄一捷来说，还是蛮贵的，实在舍不得。有个一两本，已足够参照绘画了。

俩人付款时，郑跃南凑过来瞄了瞄，不屑撇嘴：“操！日本鬼画的，不看！”但其实，文天和黄一捷此时的心情，又何尝不复杂？

打小所接受的教育，让他们对日本这个国度充满了厌憎。特别是经历黄猄山探险之旅，亲眼目睹了日本鬼子对我国人民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后，俩人更是对日本恨得牙痒痒！他们不明白，有着这样不共戴天的世仇，我们为什么还要引进日本人的作品？虽然它们确实画得很好，让人不得不佩服。而我们国内的漫画家又在哪里？为什么我们画不出这样的漫画？

想到这些，俩人不免内心懊丧。

他们自然不知内里的深层原因——

20世纪70年代后，我国思想解放，文艺作品大发展，但在漫画领域却仍颇为欠缺，不能满足广大青少年的阅读需求，引入漫画可谓势在必行；彼时中国刚改革开放不久，需要尝试将海外更多的新产品引进来，与世界接轨，新颖有趣的漫画便成为了文化产品中的试验田。而当时相对不错的中日关系，日漫中容易让国人接受的东方文化及其本身过硬的质量，都为引入提供了环境支持。也因为是新事物，对应的监督与管理尚未及时跟上，使得彼时的日本漫画通过各种方式被引进。

但又何止中国？日漫在西方国家同样有着数量众多的拥趸。日本人就这样用漫画在全世界的成功，让人们见识到其软实力的强大和可怕。

日后，文天每念及此，总不免在内心暗暗提醒自己：对于这个当年妄图将我中华亡国灭种的邻居，永远都不能掉以轻心。无论它的科技、文化有多先进，都必须要辩证看待，绝不可无脑崇拜，“师夷长技以制夷”才是我们要做的事。

逛完新华书店，八人又来到附近的邮电局。内里虽小，但其邮品之丰富，已足够让文天和黄一捷馋得流口水。抬眼看去，柜台内1991年发行的邮票只有两套：T.159《辛未年》和T.156《都江堰》，更多的还是1990年所发行的。有的俩人已有，有些则仍未购入。

当下他们赶紧查漏补缺。文天补了一套J.173《中国现代科学家（第二组）》——当中有他曾在父亲的医学书籍上见过的林巧稚，自然得拿下；黄一捷则选了一套T.158《韩熙载夜宴图》——和其他邮票不太一样，它是五张邮票连在一起，正好构成了一幅完整的画，倒是颇为特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