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称帝后,摆在他面前的第一个难题,就是立谁为太子的问题。
李旦有六个儿子,嫡长子是李宪李成器,次子李㧑(huī)李成义,三子李隆基。
按说李成器是嫡长子,武则天称帝前,废黜中宗李显,立李旦为帝后,就曾经被立为太子,现在李旦复位,再立李成器为太子,顺理成章。可是,这次李旦能称帝,完全是李隆基的功劳。李隆基虽然既非嫡又非长,但是如果不立他为太子,他怎么可能答应?而且,自从大唐建立以来,就没有一个皇帝是嫡长子,你现在在李隆基面前强调这个,他心里能服?所以,如果最后不立李隆基为太子,玄武门之变的历史大概率会重新上演呐。
好在,李隆基的两个哥哥颇有自知之明。长子李成器主动向皇帝上表,让父亲立三弟李隆基为太子:“储君,涉及国家之未来,天下之公器。国泰民安的时候,当然应该优先立嫡长子为太子;但是国家有危难的时候,应该优先立有功劳的皇子为太子。否则,必定会让普天之下臣民失望,非社稷之福。臣宁死也不敢位居平王(指李隆基)之上。”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接连几天,李成器都去面见父皇,流泪恳请立李隆基为太子。
李成义当然也附和大哥的意思。其他王公卿相中的大多数,也认为李隆基有大功于社稷,支持李隆基为太子。李隆基呢,当然是三番两次的上表推辞。
李旦接受了李成器和众大臣的建议,就在这月(六月)二十七日,立李隆基为太子。
天下大变的六月啊。
不管真情还是假意,唐朝皇室兄弟之间,居然在皇位的争夺中,见到了一丝温情,实属难得。
李隆基六兄弟中,除了最小的李隆悌幼年而亡外,其余兄弟五人的感情都颇为深厚。不管是在李隆基做太子的时候,还是正式称帝之后,兄弟几人间都没发生过什么龌龊,即使有人在中间挑拨,也是互相信任,友爱如初。李隆基的四个兄弟,也都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尤其是李成器,一直谦恭谨慎,从不干预朝政,也不与大臣结交,因而特别受李隆基信重。更加难得的是,兄弟五人的亲情,一直维持到各自的死亡。
这在血脉中流淌着争强好斗因子的李唐皇室中,真的属于难得的清流了。
李旦性格懦弱,才能一般,好在也颇有自知之明,主要政务都与太子李隆基和妹妹太平公主商议。自己的皇位就是靠这二人兵变得来的,又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当然最信任这二人。
但是,太子李隆基的感觉和父亲却是截然不同,因为他明白,姑姑太平公主和自己的四个兄弟不同,她的目标也是皇位,是自己最大的威胁和竞争对手。
武则天给唐高宗李治生有四个儿子,女儿数不详,至少两个,其中一个早夭,史书记载为武则天为了和王皇后争位,亲手杀死了这个女儿,另一个女儿就是太平公主。所有子女中,武则天最喜欢、最宠爱的,是太平公主,因为这个女儿,和自己最为相像。
史书中并没有明确记载武则天的长相,不过在《旧唐书·外戚列传》中记载太平公主“公主丰硕,方额广颐,多权略,则天以为类己”,也就是说太平公主长得身材丰满,额头方正,脸颊较为宽大,属于那种大气的美。性格上富有权变、谋略。武则天认为太平公主很像自己,因而特别喜欢她。
当然,这里的像,可能是指外貌,也可能是指性格,或者兼而有之。
太平公主的首任丈夫,是自己亲姑姑城阳公主的儿子薛绍。城阳公主是唐太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女儿,高宗李治的亲妹妹。婚后,太平公主和薛绍生有两子两女。688年,琅琊王李冲造反。薛绍本人虽然没有参与此次造反事件,但他的亲哥哥薛顗参与了,薛绍受到株连,被抓捕入狱,之后死于狱中。
当然,作为武则天最宠爱的女儿,太平公主本人和她的孩子们并没有受到影响。
应该是太平公主自己相中的缘故吧,690年,武则天准备将寡居的女儿嫁给自己的侄子武攸暨。可是当时武攸暨早已成婚,有妻有子,总不能让太平公主嫁给武攸暨做妾吧?于是武则天先命人暗中杀掉了武攸暨的妻子,然后将女儿嫁了过去。
太平公主才略过人,喜好权谋,武则天经常与她讨论天下大事。不过,武则天严令她不许随意将这些事情泄露出去。太平公主对自己的母亲既敬仰又畏惧,自己也很聪明,知道事情的轻重,因而,非常收敛,终武则天时期,只是敛财,并没有大肆插手政务。
按照当时规定,诸侯王的封地不超过一千户,公主的封地不超过三百五十户,但太平公主因为受宠,武则天时期,其封地累加起来,就超过了三千户。
不过,虽然太平公主极受武则天宠爱,又是武家儿媳,但毕竟姓李,在政治上依然是李家的拥护者。而且,太平公主的目标,是像母亲一样登上象征权位巅峰的那张宝座,加入武家一方,无论如何轮不到自己啊。因而,张柬之等人发动神龙政变时,太平公主虽然不是主要的谋划和参与者,但也是坚定的支持与拥护者。李显复位后,太平公主因功被加封为镇国太平公主,允许其开府建牙,封地增加到五千户。
因为李显时期朝政混乱,韦后、武三思、上官婉儿、安乐公主等人弄权,皇帝不闻不问,太平公主也就彻底放飞自我,政治野心空前高涨,开始积极参与朝政,广结党羽,培植自己的政治势力。
太平公主并不怎么惧怕韦后等人,她们比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与皇帝的关系更亲密一点儿而已,韦后等人却颇为忌惮太平公主的多谋善断,手段高超。
等到韦后和安乐公主毒死中宗李显后,早有准备的太平公主与侄子李隆基迅速联手,发动政变,铲除了韦后等人。当然,此时的太平公主,政治势力远远达不到碾压朝局的程度,因而,不得不扶立哥哥李旦称帝。
好在,太平公主的辛苦没有白费,李旦称帝后,太平公主的政治地位,高涨到皇帝之下第一人的地步,丝毫不弱于太子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