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小梅，今年28岁，本该是女人最好的年纪，老天爷偏要跟我整这出。去年开春，我老公在工地摔下来，人当场就没了。那天我攥着他沾满水泥灰的工牌，在ICU门口跪得膝盖都麻了，最后就捧回个骨灰盒。

婆婆瘫在灵堂哭得叫一个惨，我抱着她瘦得硌人的肩膀，瞅着香灰扑簌簌落在她花白的鬓角上。公公走得早，这些年我们两口子每月雷打不动往老家寄八百，六百给婆婆，两百攒着给小姑子当嫁妆。现在倒好，顶梁柱塌了，全家的天都漏雨。

"妈，往后每月我给您汇两百。"丧礼后第七天，我蹲在灶台前熬小米粥，婆婆坐在小板凳上择菜。她手顿了顿，蔫黄的菜叶子掉进搪瓷盆，"小梅，妈知道你不容易......"

我舀了勺米汤吹凉递过去："您别多想，就是我得去超市打工，可能没法常回去看您。"婆婆接碗的手抖得厉害，米汤在碗沿晃出个小月牙。

我在超市当收银员，每天站八个小时，脚肿得脱鞋都费劲。每月15号，手机银行总会准时转出200块。直到上个月，店长把我叫进办公室，说超市效益不好要裁员。我攥着解聘通知书走出超市时，正赶上梧桐叶扑簌簌往下掉，像极了那年灵堂里飘的纸钱。

手机在裤兜里震个不停。掏出来一看，五个未接来电全是老家的号码。我刚要回拨，楼道里炸开尖利的嗓门："林小梅！你给我开门！"

防盗门被拍得哐哐响，我透过猫眼一瞅，婆婆叉着腰站在楼道里，花布衫领子歪在一边。开门瞬间，浓重的艾草味扑面而来，她腰间还缠着治腰疼的草药包。

"妈，您怎么来了？"我话音没落，婆婆已经挤进屋，枯枝似的手指戳着我鼻尖："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她边说边往屋里张望，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时，眼皮明显跳了一下。

我给她倒了杯水，玻璃杯刚挨到桌沿就被她推开："这个月的钱？"我这才想起，今天已经是20号了。

"妈，我......"话没说完，婆婆扯开嗓子哭起来："我苦命的儿！你走了倒清净，留下我们孤儿寡母遭罪！"她边哭边捶胸口，花白的头发随着动作乱颤。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我臊得脸通红，赶紧关上门。

"超市把我辞了。"我蹲下来给她擦眼泪，被她一把挥开。婆婆不哭了，眼睛亮得吓人："你老公的赔偿金？"

我愣住了。去年处理完后事，剩下的三十多万赔偿金，我分文没动存在折子里。这事连我妈都不知道，婆婆怎么......

"妈，钱留着给小姑子当嫁妆......"

婆婆站起来，腰间的草药包啪嗒掉在地上，"她一个丫头片子要那么多钱干啥？我儿子用命换的钱，该孝敬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我这才看清她挎着的帆布包，拉链处露出一角红本本，是我们家的存折！肯定是趁我不在家翻出来的。我伸手去抢，被她狠狠挠了一把，胳膊上顿时火辣辣地疼。

婆婆举着存折往我怀里塞，"今天不把密码说出来，我就住在你屋里！"她说着就往阳台冲，作势要翻栏杆。我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她干瘦的腰。

"妈！您这是干啥！"我急得直跺脚，"有话好好说不行！"

两人正撕扯着，防盗门开了。小姑子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头上："妈，哥走了您别闹了行不行？"

婆婆瞬间僵住。小姑子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撂，她眼圈红得厉害，"您天天逼嫂子要钱，知不知道她每天中午啃馒头咸菜？"

屋里死一般寂静。婆婆的手慢慢从我身上松开，存折"啪嗒"掉在地上。小姑子蹲下来，把脸埋进婆婆膝盖："妈，我想哥了......"

那天傍晚，我们仨坐在地板上分吃一碗泡面。婆婆说："小梅，明天跟我去趟银行。"我以为她又要闹，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这是这些年你们寄的钱，我一分没动。"婆婆把钱塞给我，"妈老糊涂了，总想着多攥点钱心里踏实。刚你妹子说得对，人要是没了情分，要钱有啥用？"

夕阳从厨房窗户斜进来，照得皱巴巴的钞票泛着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