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军人退伍后最怕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但我要说的是,有时候看似最卑微的工作,却藏着最大的惊喜。
我叫杨铁军,今年35岁,是徽州县下营村人。2018年从部队退伍回来时,村里人都说我傻。
那时候刚入冬,天还没亮,我就背着行囊站在村口。十五年前我从这里参军入伍,如今又回到原点。远处的老槐树还在,只是树干更粗了,树皮上的裂纹像是老人皱起的眉头。
一辆运煤的大卡车轰隆驶过,扬起的尘土模糊了视线。抹了把脸,才发现手上全是黑灰。村里的路还是这么差,跟我走时一样。
“铁军回来了?”隔壁王婶探出头来,嘴里叼着根玉米杆,“听说你在部队立了功,咋不留在城里发展?”
我笑笑不说话,提着包往家走。路过废弃的纺织厂,铁门锈迹斑斑,墙上”发展工业,振兴乡村”的标语早已褪色。记得小时候,这厂子可是我们村的骄傲,三百多号工人,年产值上千万。如今只剩一片破败,连看门的老头都不见了。
妹妹杨丽早就给我收拾好了房间,墙上挂着我的立功照。她倒了杯水给我,欲言又止。
“哥,你的退伍金打算怎么用?”
“存着呗,找个工作先。”
“存着干啥?现在是投资的好时机。”
我摇摇头:“太冒险。”
“你信我不?”妹妹眼神坚定。
最后还是被她说动了,47万退伍金全部投了出去。妹妹说有个好项目,具体是什么也没细说,我也没多问。从小到大,她做事向来有分寸。
找工作不顺利。去镇上应聘,人家嫌我说话太少;去县里碰运气,又说我性格太直。最后,我来到村口那个废弃工厂当了保安,月薪两千。
“那不是浪费了吗?”老战友老周给我打电话,“你可是特种兵出身啊!”
我蹲在保安亭前,望着工厂的大门发呆。铁门上的铁锈像是结了痂的伤疤,风一吹,哗啦啦直响。这份工作确实配不上我的履历,但总比无所事事强。
每天天不亮就要守在门口,清扫地面,登记零星进出的车辆。夜里值班时,能听见野狗在废弃车间里嚎叫。有时还要赶走偷废铁的小偷,这倒让我想起在部队执勤的日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里人见了我,从一开始的惋惜变成了习以为常。倒是妹妹,自从我当了保安,就很少见她了。打电话常常是关机,发信息也不回。
这天夜里下起了大雨,保安室的房顶漏水,我搬来废弃的铁桶接水。雨声哗哗,夹杂着电线杆的嗡鸣,让人心里发慌。突然,一道车灯射进院子,是一辆黑色奔驰。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撑着黑伞向保安室走来。这个点来人很不寻常,我立即警觉起来。
“同志,麻烦登记一下。”我拿出登记本。
“不用了,我是新来的厂长。”中年人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徽州工业园区总经理 陈明”。
仔细一看,确实有县政府的公章。这荒废的工厂竟然要重启了?
第二天一早,工程车就开进了厂区。推土机、挖掘机轰隆作响,整个厂区热闹起来。保安室也换了新门窗,还装了空调。
我的工资涨到了八千,还配了一部对讲机。村里人更是议论纷纷,说这工厂来了个有实力的老板,要把整个下营村都盘活。
一个月后的傍晚,我正在院子里巡逻,又看见那辆黑色奔驰开了进来。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杨丽?”
妹妹的穿着我差点认不出来,职业套装,高跟鞋,手上还戴着金表。
“哥,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开到了县城最高档的酒店,妹妹要了个包间。服务员刚关上门,我就忍不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家工厂是我买的。”妹妹给我倒了杯茶,“五年前我出国创业,做跨境电商。去年听说家乡的工厂破产,就回来投资了。”
“那我呢?你让我当保安就是为了…”
“我想看看你还是不是那个固执的哥哥。”妹妹笑了,“你知道爸妈临走前对我说什么吗?他们说,别让你的军人性格变成负担。”
我一时说不出话。父母走得早,就留下我们兄妹相依为命。我担心妹妹吃苦,总想保护她。没想到,她早已经历了那么多。
“工厂要改建成现代化工业园,主打退伍军人创业项目。哥,你不是总想为战友们做点什么吗?现在机会来了。”
窗外的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我望着妹妹坚定的眼神,仿佛看见了父母的影子。
第二天,我脱下了保安制服,换上了西装。站在主管办公室的窗前,能看到整个厂区。工人们正在拆除旧厂房,新的图纸已经挂在墙上。
那些曾经嘲笑我的村民,现在见了我都笑脸相迹。可我知道,无论是当保安还是做主管,都是在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老周昨天打来电话,说要来工业园创业。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建筑工地,想起了那个雨夜。原来,人生最大的惊喜,往往就藏在看似最普通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