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芜战役的胜利，不仅粉碎了敌人南北夹击、逼我决战、迅速解决山东问题的狂妄意图，同时，也为我军赢得了自卫战争以来，为时最长、最有成效的一次休整。这次休整，长达一月余，收获极丰，为迎击敌人的重点进攻、全歼蒋军"王牌"七十四师于孟良崮，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回顾这段战史，我先从大矿地会议和胶济线休整说起。

胶济线休整与大矿地会议

莱芜战后，随着全军集结在胶济线两侧、淄博地区休整，野战军指挥部也转移到淄川东北大矿地附近的蒲家庄住下。蒲家庄，是清初著名文学家蒲松龄的故乡。蒲松龄，字留仙，别号柳泉居士，世称聊斋先生。据《淄川县志》记载，先生少负异才，以气节自矜，由于科举屡试不中，"一肆力于古文，悲愤感慨，自成一家言"。大约在二百多年前，也许就在此地他的家乡，化了数十年时间，写成了文言体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谈狐说鬼，对清廷统治与贪官污吏有所鞭挞。对这位敢为小民讲话的文学奇才与他的"孤愤之作"，陈老总自然是熟知的。一到蒲家庄，他情绪特别好，好像到了知心的朋友家里一样，还关照我们，野战军的高干会议，就拿到这里开。这就是后来大家叫的"大矿地会议"。

这次会议，除了全面系统地总结莱芜战役经验、讨论贯彻"一面打仗、一面建设"的方针等问题外，着重组织高级干部学习党中央二月一日发出的指示﹣-《迎接中国革命的新高。潮》。这是毛泽东同志为中共中央起草的党内指示，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文件。这一指示的精神，在鲁南会议上作过传达。但由于当时敌情严重，时间短促，未能深入学习与讨论。指示向全党提出："中国时局将要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这个新的阶段，即是全国范围的反帝反封建斗争发展到新的人民大革命的阶段，现在是它的前夜。我党的任务是为争取这一高潮的到来及其胜利而斗争。"

"目前军事形势，已向有利于人民的方向发展"。这是新高潮出现的主要依据。就当时我们所知，解放战争进行了八个月之后，蒋军虽然占领了解放区105座城市，但先后被我"歼灭了七十一万余人。敌军由于整师整旅地被歼，高级将领成批地被俘，因而士气低落，战斗力下降，攻势明显地衰弱了。蒋军兵力不足与战线过长的矛盾愈加突出。我军已在几个战场上夺得了主动。按中央估计："我军如能于今后数月内，再歼其四十至五十个旅，连前共达一百个旅左右，则军事形势必将发生重大的变化"。

再一个重要依据，那就是"伟大的人民运动发展起来了"。上海摊贩请愿游行遭军警屠杀而引起的市民骚动，美军强奸中国女学生而爆发的北平学生运动，都标志着蒋管区人民斗争的新高涨。这次学生运动，已发展到全国各大城市，参加人数达数十万，规模远远超过"一二九"抗日学生运动。

党中央还进一步指出：

"这一形势，是在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蒋介石代替了日本帝国主义及其走狗汪精卫的地位，采取了变中国为美国殖民地的政策、发动内战的政策和加强法西斯独裁统治的政策的情况下形成的。在美蒋这些反动政策下，全国人民除了斗争，再无出路。为独立、为和平、为民主而斗争，仍然是现时期中国人民的基本要求。"

更由于蒋介石与美帝国主义相勾结，签订了出卖我国主权的中美商约，使恶性的通货膨胀迅速发展，民族工商业日趋破产，劳动群众与公教人员生活日益恶化，罢工罢课不断发生。同时，蒋介石为了打内战，恢复了极端残酷的征兵、征粮制度，给广大农民带来了灾难。"官逼民反"，民变武装蜂起，可望发展为反蒋的"第二战场"。

为了胜利，彻底粉碎敌人的进攻，中央除了重申必须继续执行集中兵力各个歼敌等原则外，还就军队建设、土地改革和生产等等作了布置。3月初，军委又下达了华野在今后十个月内歼敌四十至五十个旅的指示。鉴于敌军已经变全面进攻为重点进攻，敌人必将集中重兵于山东战场，陈老总在会上要求全军上下认清形势，齐心协力，下决心准备打大仗、打恶仗，要发扬敢打硬拚、舍得以局部牺牲换得全局胜利的大无畏英雄气概。他表示："即使华东野战军全部牺牲，只要换得战略全局的胜利，还会组建起新的野战军去参加夺取最后胜利的反攻。"

在一个月紧张的整训中，部队做了大量的工作：

首先是全军普遍进行了形势任务教育，使全体指战员深刻理解当前战争在我国民主革命新阶段的地位，深刻理解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保卫陕甘宁与保卫山东解放区的重大意义，增强革命责任感与胜利信心。同时，通过八个月作战总结，集中兵力打运动战、打歼灭战的思想更加深入人心。有些战史研究者认为，华东集中兵力打歼灭战这一问题的彻底解决，是在莱芜胜利以后，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再就是全军自上而下完成了整编任务。野指从地方部队抽调了两个旅、十一个团上升为野战军；同时，将几万名莱芜战役的解放战士补入部队，使各纵队基本达到统一编制的规定。为贯彻中央"加强炮兵和工兵的建设"的指示，各纵都组建了炮兵团和工兵分队。根据粟裕同志提议：为适应大规模运动战的要求，各纵成立了侦查营。此外，对司令部的工作制度和供给制度，也作了明确规定。

加强军队党委集体领导制度，也是这次整训中值得一提的大事。当我军高度集中实施机动作战这一新情况的出现，党中央适时指出：军队中应恢复实行红四军第九次党代会决议，成立党的各级委员会，实行党委集体领导下的首长分工负责制。华野前委为贯彻这一指示，决定在团以上单位建立党委会，实行集体领导，并把加强连队支部建设作为当前政治工作建设的中心环节。

总结战时政治工作经验，诉苦教育、团结互助和立功运动，被誉为连队思想政治工作的三把钥匙。特别是诉苦教育，曾经极其广泛地在部队进行。即经过一定的酝酿、组织，召开各种形式的诉苦会，让出身贫苦的干部和战士现身说法，控诉旧社会和阶级敌人的种种罪行；进而"挖苦根"，找出苦难的根源，从而提高阶级觉悟，分清敌我，懂得为谁当兵、为谁打仗的道理，确立拥护土地改革、为人民解放事业而战的决心。"天下穷人是一家"，为了战胜凶恶的敌人，阶级弟兄要团结，要互助，团结起来有力量。在诉苦教育的基础上，水到渠成地发展为团结互助运动。在我军原有的英模运动的基础上，发展为"为人民立功"的群众运动，从而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发扬群众智慧与力量，以保证作战和各项任务的完成。诉苦、团结互助、立功运动，成为打开战士心灵的三把钥匙。

一个月休整，工作实在做得太多，举其大者，野战军领率机关召开了政治工作、参谋工作、后勤工作等等会议，这里也难一一尽述。总之，通过会议与休整，全军人员的全局观念和必胜信心大为增强，对战争的长期性、艰苦性有了更深的理解，上下团结，思想上、组织上达到了高度的集中统一，部队战术、技术水平有了新的提高。不少部队在休整结束、出征之前，有意把全师、全团集合到一个场地上，相互检阅军容。驻地老百姓也赶来围观，那兵强马壮、装备一新、斗志昂扬、生龙活虎般的景象，真有压倒一切敌人的气概。

跟敌人"耍龙灯"

敌人对山东解放区的重点进攻，采取了以下步骤：（一）不顾人民的死活，迫使黄河回归故道，即在花园口合龙，以限制晋冀鲁豫野战军南北机动、切断华东与晋冀鲁豫的联系。（二）将王敬久兵团从冀鲁豫战场调到山东战场。（三）撤销徐州、郑州两绥署，组成徐州指挥所，统一指挥原两绥署的所属部队。此外，整编第九师也正由武汉向山东调动中。（四）计划先打通徐州、济南段津浦线铁路和临沂至兖州公路，全部占领鲁南解放区。然后将其主力推进到泰安、莱芜、新泰、蒙阴、沂水一线，迫我决战或压迫我军北渡黄河，以占领整个山东解放区。

敌人用于进攻山东的兵力达24个师、60个旅，四十五万五千余人，占其进攻解放区总兵力的27%，占其重点进攻兵力的66%。"五大主力"中的"三大主力"，即整编第七十四、十一师和第五军全部调集于山东战场。并以"三大主力"为骨干，编成三个机动兵团。第二兵团由王敬久指挥。辖第五军及整编第七十二、七十五、八十五师，从冀鲁豫东调汶上、宁阳．地区集结，在第二"绥区"部队策应下，首先打通津浦路济南、兖州段，尔后向莱芜、新泰方向进攻。第三兵团由欧震指挥。辖第七军和整编第十一、四十八、六十四、二十、八十四师（伪军吴化文改编）集结于兖州、邹县、滕县地区，在第一兵团、第三"绥区"协同下打通临沂至兖州段公路，尔后向新泰、蒙阴进攻。第一兵团由汤恩伯指挥。辖整编第二十五、二十八、五十七、六十五、七十四、八十三师，先以一部配合第三兵团，打通临沂至兖州公路，尔后以主力向蒙阴进攻。第三"绥区"冯治安指挥整编第五十九、七十七师，第二"绥区"王耀武指挥第八、十二、九十六、五十四军和重建的第七十三军分别集结徐州外围和青岛、潍县、济南各要点机动策应。

在作战方针上，蒋军也有新的变化。解放战争开始，多采取长驱直入、分进合击、乘虚进袭等战法。鉴于在津浦线朝阳集（渔沟）、苏中、宿北等战役遭我各个歼灭的教训，鲁南战役后又提出了"集中兵力、稳扎稳打、齐头并进、避免突出"的方针。莱芜战役采用南北夹击，在北线遭我打击后，提出了"密集靠拢、加强维系、稳扎稳打、逐步推进"的方针。企图进一步加强兵力密度，成纵深梯次部署，对我构成两臂横兜、中间挺进的姿态，使我无法分割和各个击破，而陷于被动应战的境地。

为对山东实施重点进攻，敌陆军总司令顾祝同进驻徐州统一指挥，蒋介石坐阵南京，敌人对我山东解放区是誓在必得。

3月下旬，敌人开始进攻。第二兵团在第二绥区配合下，占领了泰安、大汶口等地。4月初，打通了兖州到济南的铁路线。第三兵团由邹县、滕县东犯我泗水、大平邑、白彦，第三绥区部队由枣庄北犯梁邱。第一兵团由临沂西犯费县、梁邱。到4月上旬，敌侵占了鲁南山区，打通了临沂至兖州的公路。

在此期间，我除以地方武装阻扰与打击敌人外，主力仍集中休整。3月底，鉴于敌对山东的重点进攻已经开始，在南线的陈毅司令员给粟、谭来电，提议"休整如可告一段落，即请考虑新的行动"。他估计敌正全力修复津浦路，有可能重占胶济线，注意力在西北，而我军恰好出东南，向临沂、东海、新安之间突击。

粟、谭与陈士渠参谋长等人商议，大家都感到陈老总提得。很有道理，同时，敌第一兵团各师之间配置间隙较大，便于分割，且与第二、第三兵团相距较远，乃决定以主力自胶济线分路南下，求歼敌第一兵团大部于临沂、郯城地区。28日，根据首长决心，我们立即部署行动，野指和部队开始南下。

意外的事却在4月1日发生了。就在我野指机关南移到坦埠附近一个村庄里，第三天就遭到敌人飞机的轰炸扫射。幸亏那时我们还注意防空，进村那天，我就嘱咐管理科长方如玉，要他给首长们准备个防空洞，要稍大一些，因为那时粟副司令的爱人楚青同志，谭副政委的爱人郭惠民同志，都跟随野指行动。张茜同志还担任了警卫排的指导员。炸弹都丢在庄子中心点，那里住的是机关工作人员，大家早就分散到村外去了。首长和家属原先分散住在村边的零散小屋里，又有挖好的防空洞，所以，没有伤亡。只是我们南下的行动意图，显然已被敌人察觉了。我们在根据地里面行动，又比较注意隐蔽，敌人怎能如此迅速侦知呢？后来查知，原来有一个补充到野指直属队的"解放战士"，是国民党部队的一个排长，他摸清了我军动向后，就偷偷跑回去报告了。那时战士开小差是常有的事，没有引起我们注意。也就在这时，敌第一兵团迅速向临沂收缩，兵力上又得到加强；敌第二、第三兵团同时东犯，威胁我侧背。这一来，我们只好放弃原定计划，让部队停止在新泰、蒙阴、十字路一线待机。

4月中旬，敌见我停止南下，遂全线向我发起猛攻，主力直指新泰、蒙阴。我为打破敌之进攻，于4月20日拟定了泰蒙战役计划，预期以三个纵队的兵力，攻敌最左翼之泰安守敌第七十二师，吸引第七十五师、第八十五师由大汶口北援而歼灭之，并诱进攻新泰、蒙阴之敌回援，尔后以野战军主力分批寻歼回援之第五军及第十一师等部。

在执行泰蒙战役计划时，我组织了一个较小的指挥机构，随陈士渠参谋长和唐亮主任到了西线。在胶济线南下时，华野曾经兵分三路：

东路兵团，由韦国清、姬鹏飞的第二纵队，胡炳云、张藩的第十一纵队组成，由谭震林同志指挥。

中路兵团，由陶勇、王集成的第四纵队，王必成、江渭清的第六纵队，王建安、王一萍的第八纵队，许世友、林浩的第九纵队，陈庆先、谢振华的第十二纵队及特种兵纵队组成，由陈毅、粟裕同志直接指挥。

西路兵团，由叶飞、谭启龙的第一纵队，何以祥、丁秋生的第三纵队，宋时轮、刘培善的第十纵队及部分炮兵组成，由陈士渠、唐亮同志指挥。

西线敌人是四个整编师：第九师在邹县，第七十五师、八十五师在大汶口，第七十二师驻泰安。此外，在泰安以北的万德、张夏等地，还有王耀武的第十二军的两个师和新三十六师的残部。按照预定方案，陈参谋长就把打泰安的任务交给十纵宋时轮司令员，并配属以榴炮营。一纵与三纵则集结在泰安以南地区准备打援。

整七十二师原是川军，系蒋军二等主力师，辖第十三、十五、三十四旅。日美混合装备。老兵多，战术动作、技术均较熟练，有山地作战经验。该师占泰安后，即以其新十五旅进占路西的肥城，留守泰安的是师部和两个主力旅，还加强有美式榴弹炮十团的一部，总数有两万余人。

一般攻坚兵力都应超过或数倍于守城部队，而十纵在整编后虽有充实，但只有两个师（相当于旅），那就是王德贵、王若杰的第二十八师和肖锋、李曼村的第二十九师。双方兵力对比，确是敌众我寡。接受任务后，在十纵指战员中，不免有些议论。宋时轮司令员就对大家说：泰安敌虽占优势，但守备分散，有利于我各个击破。我们可以在一个点上集中兵力，用山东人"吃大饼"的办法，把敌人一口、一口地吃掉。他们决定分三步走，走一步，啃一块，每次解决它几个营，最后发起总攻。

22日16时，我二十八师加强纵队特务团及鲁中警一旅二团，从南、东、北三面进攻泰安城外围据点及东北之摩天岭；二十九师从城西南、西北方向直扑西关和嵩里山等敌阵。当夜，攻克唐庄、刘庄、风台等外围据点，歼敌四个营，达到了预期目的。23日10时，敌为解除我对嵩里山之威胁，纠集两营兵力，先后反扑两次，均被我击溃。15时，敌人可能怕我"吃大饼"，把西关外的部队都缩回城内。当晚，我决心在攻城之前，先拿下摩天岭和嵩里山制高点。摩天岭山势陡削，我八十三团在攀登悬崖石壁中，用绳子拖着重机枪上山去袭击敌人，再歼守敌三个营，夺取了制高点。八十五团攻击嵩里山，战至拂晓，突破鹿些，敌人以重兵反击，我被迫后撤。

嵩里山制高点未能迅速拿下，陈参谋长就有点发火，他连声责怪十纵动作迟缓。其实，他也知道，十纵兵力有限，要迅速打下泰安，攻坚力量极需加强。

敌七十五师与八十五师，在我攻击泰安两天中未见行动。刚到山东的敌第五军，开始好像要北援，但到了大汶口，却又突然转身向南去了。此时，东线敌人正受到陈、粟指挥下的中路兵团的猛烈攻击，估计不会分兵增援泰安。陈、唐首长请来特纵司令陈锐霆，大家一起商议，决定调三纵参加攻城，首先七十二师。

为便于攻坚指挥，我们指挥所也跟陈、唐和陈锐霆等一起来到了泰安城南一个叫"中夏"的村庄，并确定于24日两个纵队同时发起战斗。陈参谋长指定由攻坚颇享盛名的八师主攻，以其第二十二团由北面攻西关，二十三团攻嵩里山，二十四团由南面攻西关。十纵则负责对城东和城北的攻击。24日晨，战斗刚开始，却来了一个意外的插曲：敌人从肥城方向冒出来一支援兵，那就是被刘邓部队赶出来的敌第十五旅和新三旅的两个团。他们匆匆忙忙赶到道郎、应大山一线，经不起我三纵七师一出击，就慌急回头逃向谷首去了。我军由于事先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出击部队太少，只歼敌二百余人。

黄昏，我发起总攻。经一夜激战，三纵占领了嵩里山和西关各要点；十纵二十八师攻占了东关，二十九师肃清了城南守敌。25日拂晓，敌集中力量反扑，夺去了嵩里山。这时，我们决定增调三纵九师一个团，加强城西的攻击力量，并叫陈锐霆集中炮火轰击嵩里山之敌。

晚上，我再次发起攻击。这里，且不说攻城部队人人奋勇争先，破关登城，只说我们第一次看到的、陈锐霆指挥下的特纵榴弹炮炮手们的精采表演。陈锐霆，原是新四军军部参谋处长兼联络处长，是1937年入党的老同志，他过去在国民党商震部队担任过炮兵团长，对炮兵这门业务还真在行。炮火组织得很好，所有火炮都按各自的诸元向规定目标进行射击，比我们以往任何战斗都正规得多，效果也好得多。当我火炮压向嵩里山时，守敌一个营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山上无法立脚，很快就丢下阵地，向西关溃逃。我三纵跟踪追击，全歼该敌。

嵩里山制高点又为我控制，敌人便更加被动。这时，十纵已从东门突进一个团，迅速向纵深发展。八师在攻占嵩里山之后，顺势向城内猛突，入夜，以其组织步兵、炮兵、爆破结合突击的娴熟动作，全师迅速突进了西门。激烈的巷战在城里展开。敌师长杨文泉见大势不好，集中部队坚守师部所在地-﹣岱庙一带。当三纵逼近时，敌连续不断地猛烈反击，反冲锋达二十余次之多。

26日拂晓，敌人已大部就歼。当八师攻到岱庙时，杨文化装混入散兵之中，向西关逃跑，却被三纵部队迎面截住。他又掉过头来向东关潜逃，结果被十纵二十八师抓住。战斗在上午10时结束，全歼敌七十二师（欠一个旅）二万余人，生俘中将师长杨文泉、少将旅长杨本固、李则尧等以下官兵一万一千四百余人，还缴到美制一 O 五榴弹炮四门，汽车四十余辆。"

这次战斗，我们对炮火在攻坚中的巨大作用深有体会。嵩里山的敌人，没用步兵，就被大炮轰垮了；敌人的炮火，被我压制，取消了"发言权"；敌军有几次反击，也被我炮火拦阻和轰垮了。在战斗中，我步炮协同加上连续爆破突击密切配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水平。连敌师长杨文泉也说："你们有这么多大炮（指一 O 五榴弹炮，其实还有他从来不知道的步兵送炸药的威力），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你们炮兵火力组织得这样好，步炮协同得这样好，更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还有一件事，也是大家都未想到的：我军用步兵手中武器，竟击落了敌人一架战斗机。那是在26日清晨，蒋介石为应付杨文泉的拚命呼救，派了大批飞机来泰安狂轰滥炸。他们欺我军无高射武器，放肆地低空飞行。配置在北山、摩天岭上的我军，急中生智，组织所有的机枪、步枪向敌机齐射。想不到打了一阵，却见一架敌机尾部冒烟、翻身倒冲了下来。"打下来了！打下来了！"意外的收获，使指战员们欣喜若狂，欢声雷动，山呼谷应。

攻克泰安之后，陈、唐决心扩大战果，沿津浦线南下，去打大汶口的敌七十五师与八十五师。这样，既可配合我正与蒙阴之敌激战的中路兵团，威胁敌之翼侧；又有可能拉邱清泉之第五军回援，尔后寻机将其歼灭。这一方案，我们立即电报陈、粟，并建议把王必成的六纵调来。在得到陈、粟同意后，陈参谋长立即命令叶飞司令员率一纵奔袭宁阳，同时，以三纵急速南进，准备包围兖州，以六纵待机打援，十纵为预备队。

第一纵队经一夜强行军，于27日晚上，包围了宁阳，打响了战斗。28日，攻占了四个城关。至29日拂晓结束战斗，全歼吴化文部的第一团官兵二千余人，活捉县长张子明。

我西线兵团积极南下，威胁敌补给基地兖州，但敌第五、七十五师和八十五师仍不出援，其主力在空军支援下，集十万之众，继续向我新泰、蒙阴猛烈进攻。27日，敌七十四师进至界牌，十一师占领了白马关，第五军到达石莱，二十五师、六十五师强攻紫锦关，八十三师进抵青驼寺，第七军和四十八师进至汤头。敌我双方主力集中蒙阴，大有决战之势。此时，军委指示，我主力还可继续后撤，放蒙阴以诱敌北进，尔后再寻机歼敌。要我们将兵力集中，不要分散，不要性急。至此，西线兵团全部东调。4月底，我也跟着陈、唐回到野战军指挥部。

"陈司令员的电报嗒嗒嗒"

自3月下旬迄5月初，对沿津浦铁路和临沂、兖州段公路北犯新泰、蒙阴之敌，我们曾组织几次试探性进攻，以求分割北犯新泰、蒙阴之敌，我们曾组织几次试探性进攻，以求分割歼敌或吸引调动求歼增援之敌。但敌人并未上钩，仍采取集团齐头并进、稳扎稳打、机动进退、集团滚进的战法（陈毅同志称之为"豆腐渣胀死老母猪"的办法）。除4月24日至26日我西线兵团歼灭泰安守敌整编第七十二师主力和4月29日于临蒙公路段的青驼寺、桃墟歼灭第八十三师一个半团，共二万八千余人外，我们还曾以第二、七纵队挺进临沂、郯城、码头地区寻歼第一兵团主力一部；以打泰安诱歼援敌七十五、八十五师；以出击临蒙线割歼汤恩伯兵团一部；以四个纵队攻歼占领新泰立足未稳的第十一师等计划，均未能实现。

在这一个多月内，我主力部队跟敌人"耍龙灯"，高度机动，时进时出，两只脚底板把沂蒙山新开的几条公路的路面也磨亮了。昼夜连续行动，有时还是强行军，是十分疲劳的。敌人不受"调动"，徒劳而无功，战士们也着急。于是，哪一位天才创作的顺口溜，几乎传遍了华野全军，那就是：

"陈司令员的电报嗒嗒嗒，

小兵辣子的脚底板嚓嚓嚓。"

有些政工干部把它当作"怪话"，其实，它反映了战时实际与思想动态：一是打运动战，经过宿北、鲁南、莱芜三役，广大指战员普遍理解了，也真心接受了，顺口溜反映了行军与打胜仗的必然联系；二是连续行军，爬山赶路，动辄百余里，毕竟是很苦，很累的啊！顺口溜寄希望于领导，调动部队要想到战士的体力与劳累。

5月4日，中央军委电示："敌军密集不好打，忍耐待机处置甚妥。只要有耐心，总有歼敌机会。你们后方移至胶东、渤海，胶济线以南广大地区均可诱敌深入。让敌占领莱芜、沂水、莒县，陷于极端困境，然后歼灭并不为迟。唯：（一）要有极大忍耐心；（二）要掌握最大兵力；（三）不要过早惊动敌人后方。因此，请考虑一、六两纵队是否暂缓南下为宜，因南下过早，敌可能惊退，但一切由你们自己决定。"5月6日又电示："目前形势敌方要急，我方并不要急。"并强调说："一不要性急，二不要分兵，只要主力在手，总有歼敌机会。""即使没有机会，只要敌主力进至泰安、莱芜、沂水之线，最好让其进至淄博地区，你们则退至淄博一线或淄博以北，装着向黄河北退走模样，使敌发生错觉。我主力对敌要打一点，不要守阵地，对敌正面、侧面，后、中部一律不打，让敌放心前进颇好，使敌完全不知我主力所在。当此时机，好打则打之，不好打则以主力转入敌后，局势必起变化。""凡行动不可只估计一种可能性，而要估计两种可能性。例如调动敌人，可能被调动，亦可能不被调动。可能大部分被调动，亦可能小部分被调动，凡在局势未定之时，我主力宜位于能应付两种可能性之地点。"野战军首长认真研究两次电示，结合总结前一段经验，决定第一、七纵队停止南下，将野战军主力再后退一步，集结于莱芜、新泰、蒙阴以东地区待机；在南下配合鲁南地方部队坚持敌后斗争的第六纵队，仍隐蔽在敌后待机。

我军主力东移后，敌人乘机进占我泰安、莱芜、河阳、葛沟等地。由于我军多次歼敌计划未能实现，特别是对刚占新泰之第十一师的围攻未果就匆匆撤走，蒋介石和参谋总长竞误认为我军"攻势疲惫"，已向淄川、博山、沂水、莒县之线退却，顾祝同遂于5月10日下令各部："跟踪进剿，进出于莒县、沂水、悦庄、淄博之线"。

5月10日午夜，我们发现敌右翼第七军和整编第四十八师一部进至沂水以南之苗家区村，并有犯沂水模样，鉴于该两部为敌右翼，比较孤立，野战军首长决心集中兵力求歼该敌于沂水、苏村间。11日晚，当各部正向沂水开进时，我们从密息中，又侦得了汤恩伯兵团的具体作战部署：敌人以七十四师为中心，以二十五师、八十三师为左右翼；又以六十五师保障二十五师的翼侧，以第七军和四十八师保障八十三师的翼侧；限于12日攻占坦埠。同时，我们又查明，王敬久兵团之第五军，欧震兵团之十一师，亦开始东犯。显然，敌人的全面进攻已经开始，是以七十四师为主要突击力量，在其强大的两翼和后续兵团掩护下，对我实施中央突破，矛头直指坦埠我华野指挥部。

根据这一急剧变化的局势，首先考虑到必须立即改变原定先打敌七军和四十八师的作战计划的是粟副司令员。他认为：只有歼灭整七十四师，才能挫败敌人的这次作战行动，迅速改变战场态势，获得最有利的战役效果；如仍打七军和四十八师，敌仍将置之不顾，继续对我实施中央突破，我军反会陷于两面作战之困境。

七十四师是蒋军"王牌"。它全部美式装备，经过美国军官训练，是蒋嫡系中的精锐之师，是强敌；但，师长张灵甫骄横异常，在占我淮阴和涟水时，都曾打头阵争先抢功，与友邻各师矛盾很深。现该敌正处于行进中，又在山区作战，其重装备失去了优势，强敌相应地变弱了。过去我们总是先打弱敌，这次改为先打强敌，还会有出其不意之奇效。同时，他还考虑到我军几个主力纵队正位于坦埠及其两侧地区，在鲁南还埋伏着一个纵队的兵力，可出敌不意地集中五倍于该师的强大兵力，加以围歼。我全体指战员因该敌到解放区干过很多坏事，我军多次求歼该敌均未得手，对它恨之入骨，早有"灭此朝食"的强烈要求，这也是克敌制胜的有利条件。当粟裕同志向陈总详细说完他的种种理由后，陈司令员马上拍案叫"好！"他说："我们就是要有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在召集大家讨论中，对能否在密集队形中实现分割歼敌，开始仍有些顾虑。这时，中央军委来电介绍了彭老总"在陕北战场中敌增援能力不大，如有一定间隙，以有力一部构筑工事抗击，可使敌强大援军根本不可能增援"的经验，更加坚定了我们的信心。同时考虑到桂系第七军比较狡猾，不易捕歼，于是陈、粟首长毅然改变歼击第七军等部的决心。于12日晨，命令正在东移的各部立即重返原地集结，准备在蒙阴以东，坦埠以南地区首先歼灭第七十四师。

首长决心既定，必须立即通知一、四、八、九纵队和特纵领导立即来野司接受新任务。当时，部队都已按原计划在行动中，电报、电话都无法联系，这可忙坏了野司的参谋们。他们在夏光处长的具体分工下，有的骑马，有的骑自行车，还有的跑步前去，通知以上各个纵队。同时，给二、三、七、十纵队和鲁南敌后的六纵发出电报。

在各纵队领导人参加的干部会上，陈、粟首长详谈了情况和新的意图，并经大家讨论，确定了如下战役计划：

以第一、八纵队分别楔入敌第七十四师与左右邻的结合部，割断其与敌第二十五、八十三师的联系，抢占黄斗顶山、北桃墟、界牌、垛庄、依汶庄、磊石山等要点；第六纵队自铜石以南兼程北上，抢占垛庄，切断第七十四师向临蒙公路的退路，并与我第一、八纵队共同配合正面第四、九纵队围歼该敌；第四、九纵队于坦埠正面阻击敌人，待第一、八纵队楔入敌后，敌第七十四师开始后撤时，迅速自坦埠及其以东地区从东北向西南合力围歼该敌。同时，以第十纵队取攻势行动吸引敌"五大主力"之一的第五军向北行动，将其与第七十四师分割，使其不能靠拢；第三纵队进至新泰东南地区，奋力阻击敌人"五大主力"之一的第十一师南援；第七纵队配属榴弹炮团在莒县以南地区，以进攻行动钳制敌第七军及整编第四十八师，使其不得出援第七十四师；第二纵队由沂水进入界牌、黄崖顶、张庄集地区，以保第八纵队右翼的安全，并策应第七纵队的作战行动；鲁南军区地方部队，积极地向敌第八十三师的侧翼和后方出击，截断青驼寺至临沂的公路，并袭击临沂，以最大限度牵制敌人的行动。

在干部会上，陈司令员一再强调，这次打七十四师，是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就是要从"百万军中"把这个"上将"剜割出来，然后围攻上去，同时，还要顶住背后敌人十个整编师的增援，任务是极其艰苦的。我们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砸碎珍珠换玛瑙"，一定要把七十四师全部歼灭掉。"砸碎珍珠换玛瑙"这句话，传达到每个连队，每个战士，形成参战我军同仇敌忾、誓歼敌七十四师的共同决心。

战役确定于5月13日发起。为了及时了解战场情况，便于准确适时地指挥作战，我们决定把野战军指挥部从东里店前移到距第一线攻击部队最近的西王庄。

全军奋战孟良崮

孟良崮位于蒙阴东南60公里的芦山山区顶峰，高500余公尺，芦山山区东西宽40至50公里，南北纵深30至40公里，山区南临蒙（阴）、临（沂）公路，北临汶河和蒙（阴）、沂（水）公路，东临沂河和临（沂）、沂（水）公路。山区怪石嶙峋、陡岩峭壁，山势险峻。山区群众素有坚持抗日游击战争传统和丰富斗争经验，蒋军入侵时，早已坚壁清野，十室九空。

担任向敌第七十四师两翼迂回穿插的第一纵队，在宿北、鲁南、莱芜战役中常担任迂回穿插，分割歼敌的任务；第八纵队是沂蒙山土生土长的子弟兵，对沂蒙山区的地形非常熟悉。第一纵队司令员叶飞是新四军的名将，第八纵队司令员王建安是红军中的老将，野战军首长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5月13日晚，两个纵队开始从阻击进攻之敌的阵地出发，一面以小部队反击进攻的动作来迷惑正面的敌人，一面以主力多梯队的部署寻隙向敌人纵深挺进，并抢占制高点。到14日上午，第一纵队逼近了蒙阴城，构成阻击敌第六十五师的坚固阵地，主力攻占了天马山、蛤蟆崮、界牌等要点，割裂了敌第七十四师与第二十五师的联系，继续攻占285、330高地和大山场等敌人一些外围据点，切断了第七十四师通向垛庄的公路交通。第八纵队攻占依汶庄及以南地区，并于仁寿庄歼敌第八十三师一个搜索营。14日上午，进占桃花山、磊石山、鼻子山等要点，割裂了敌第七十四师与八十三师的联系，一部攻占孟良崮东南之横山、老猫窝，与第六纵队北上的先头部队打通了联系。第六纵队于12日夜由铜石山西南地区向东北急进，行程近100公里。于14日晨，如飞兵一般到达距垛庄20公里的白埠、观上地区。

担任正面攻击的以著名的新四军战将陶勇为司令员的第四纵队和由久负盛名的红军猛将许世友为司令员的第九纵队，以猛虎下山的姿态，于13日夜向企图于14日攻占坦埠的第七十四师发起反击。经过激战，一举占领黄鹿寨，佛山、马牧池、隋家店等要地，进逼孟良崮、芦山地区。

自13日晚，敌第七十四师各前沿据点被我攻占后，张灵甫仍企图执行其原定于14日上午进占坦埠的计划。不久，得知我第九纵队攻占马牧池之后，又犹豫不定。14日上午10时，得知我第一纵队与第八纵队已占领天马山、磊石山，正向垛庄、万泉山进击，并已与从敌人背后杀来的第六纵队对垛庄形成合击时，张灵甫如梦方醒，感到大势不妙，立即部署部队向垛庄、孟良崮地区收缩，准备固守。同时组织其部队向迂回其翼侧的第一纵队反击，企图向敌第十一师、第五军部队靠拢，但为时已晚。新泰、莱芜地区早已被我第三、十纵队阻援部队隔开，使敌无法前进一步。我各担任攻击的部队，发现敌人有后撤的征候，立即乘胜猛攻。原来处于进攻态势的敌人，突然收缩后撤，又遭我军追击、侧击，道路又被切断，无法退回垛庄，被迫于当夜将主力龟缩在芦山、孟良崮的狭窄山区，部队混乱不堪，加之无粮无水，陷入满山乱石的绝境，狼狈之相可想而知。

我各担任攻歼第七十四师的部队，充分发挥夜战近战特长，加紧组织猛攻。15日拂晓，在苏中、莱芜战役屡立战功，以王必成为司令员的第六纵队，似神兵天降一样，突然出现在芦山南侧，在第一纵队一部协同下，迅速攻占垛庄。第八纵队攻占万泉山。第一、六、八纵队已互相取得联系，封闭了对敌第七十四师的合围口，完成了包围。正面攻击的第四、九纵队经过激战，也于15日到达唐家峪子、赵家城子一线，并一度攻占当阳、雕窝，逼近第七十四师主力部队。

在此期间，我各担任阻援的部队，按预定计划展开：第十纵队逼近莱芜，以攻势行动拖住敌主力第五军；第三纵队以一部切断新泰、莱芜间的公路交通，主力进入新泰东南地区，以阻敌十一师南援；第二纵队驱除进占界湖、小惠家庄等地之敌，继续攻击第八十三师，使其无力西援第七十四师，并构成对敌第七军的坚强阻击阵地；第七纵队向敌第七军、第四十八师出击，于河阳、苗家区与敌激战；鲁南和滨海军区地方武装逼近临沂扰乱、破坏敌人后方交通，以不足两个旅的兵力牵制了敌人三个师，搅得敌人坐卧不安。

．敌第七十四师被我合围之后，蒋介石、顾祝同等虽然感到吃惊，但认为该师战力强，所处山崮险峻，易守难攻，两翼援兵和三线部队靠得较近，是与我决战的好机会。于是一面令第七十四师坚守现有阵地，缠住我主力部队，同时严令新泰第十一师、蒙阴第六十五师、桃墟第二十五师、青驼寺第八十三师、汤头至河阳的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等部，急速靠拢第七十四师；令第五军自莱芜南下；令第二十、六十四师由鲁南向垛庄、青驼寺前进；令第九师自大汶口向蒙阴前进。敌人企图集中十个整编师的兵力夹击我军，在沂蒙山区与我主力决战。张灵甫还自恃其战斗力强，寄希望于各路增援部队，一面紧急呼救，一面调整部署，固守山崮，死地求生。

15日这一天最为紧张，是我们集中主力四面围歼龟缩在芦山、孟良崮几个山崮、几条山沟的第七十四师，并粉碎其在东、西、南三方援兵的接应下拚命反击、突围的决死战。敌我双方都是以主力对主力，以进攻对进攻，都期求全力、尽快战胜对方。我华东野战军如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消灭第七十四师，将陷于被动地位。在这关键时刻，华野首长对全体参战部队下了最坚决的命令。陈老总发出号召"歼灭七十四师，活捉张灵甫"，同时根据战场情况进一步调整部署，于15日13时发起总攻。

攻击部队在强大炮火掩护下，从四面八方像潮水一样涌向敌人阵地。敌人拚死顽抗，我攻击部队同敌人搅成一团，白刃扑搏，每一阵地都经过反复争夺。有的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几次易手。我参战部队以"攻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歼灭第七十四师"为目标，前仆后继，奋勇争先，越战越勇。各部队都采取纵深梯次部署，不断增强后劲，保持连续冲击，越战越强。敌人开始顽强抵抗，以后渐渐支持不住了，张灵甫曾经梦想的"中央开花"成了泡影。增援部队在我担任阻击部队的顽强防御和积极反击下，或被歼灭，或伤亡惨重。其中敌人的两个王牌部队第十一师和第五军被我第三、十纵队如铁钳般紧紧咬住，动一步都十分困难。由于我阻援部队顽强作战，被阻的敌军各部都误以为自己遭到我主力部队的围歼，都拚命呼救，要对方给自己增援。于是在敌军各部队中出现了谁都以为自己是主战场，自己是我军求歼的主要目标，频频出现相互呼救求援的滑稽场面。增援无望，张灵甫只好突围逃命。开始向东南，想与第八十三师靠拢，但立即被我第八纵队击退；接着改向西突围，想向第二十五师靠拢，又被我第一、六纵队击退。黄昏后，其残部龟缩在520高地至芦山一线的沟、崮之中，作困兽斗。.

敌人临时占领了芦山、孟良崮阵地，满山崮和山沟都是岩石，难以构筑工事，人员、马匹、辎重完全暴露在我军的强大火力之下。敌人空投的粮、弹也多半落在其阵地之外，为我所获。连日来伤亡累累，弃尸满山，残存活命的又是饥无食、渴无水，陷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绝境。我攻击部队集中强大炮火猛轰敌群，山上一片火海，血肉横飞，第七十四师的人马东躲西藏，互相践踏，争相逃命，战斗队形完全混乱。张灵甫和他的少数人员藏在一个山洞里，拚命向南京呼救。我各路攻击部队乘机突入敌人阵地，以白刃格斗消灭顽抗残敌。战至16日上午，敌主阵地各制高点全部被我攻占。

这天下午，天阴云低，能见度很差。我们接到各纵队报告说第七十四师已被全歼，参战部队正打扫战场，准备下山。粟副司令、陈参谋长要我们统计一下各纵队上报的歼敌人数，我把各纵上报数字与第七十四师的编制数核对，发现还少七千多人。同时，我侦察台发现敌人的电台还在相互联络，呼叫救援。我把这情况报告粟、陈首长，他俩立即下令要求各纵队不顾疲劳，抽组轻装部队严密搜山，没有命令不准撤离战场。陈老总接着嘱咐："不要放走张灵甫一兵一卒。"这样又经过三小时的协力搜剿，到下午5时，终于在孟良崮和600高地之间洼地搜索到这股隐藏的敌人。并迅速组织攻击，消灭了这股残敌。至此，号称蒋家王朝"五大主力"之一的第七十四师全部彻底、干净地为我歼灭。我共俘第七十四师正副参谋长、第五十一旅正副旅长、第五十七旅副旅长等以下官兵19676名；毙敌中将师长张灵甫，少将副师长蔡仁杰等以下官兵一万三千余名，加上阻击部队毙伤敌六千余名，共歼敌三万八千余人，缴获各种炮267门，各种枪一万三千多支，炮弹七千多发，各种子弹208万发，战马一千三百多匹，击毁坦克五辆。为了夺取这次战役的胜利，我们付出了伤亡一万两千人的代价。

战役过程中，鲁中地区人民群众出动7.6万名随军常备民工，运送粮食、弹药、伤员；还有15:4万名二线常备民工和69万临时民工，冒着敌人的飞机轰炸、扫射的危险和炮火威胁，日日夜夜地支援前线作战，为战役的胜利作出了重大贡献。

【王德（1912年10月~1996年6月30日），直隶蓟州（今天津蓟县）人。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7年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抗日战争时期，历任抗大四大队四队教员、队长兼教员，晋东南抗大一分校军教科员大队主任教员，山东抗大一分校军教科员大队教育处长，山东军区司令部教育参谋、作战科副科长、科长等职。解放战争时期，历任科长、参谋主任、参谋处处长等职。新中国成立后，先后担任华东军区司令部作战处处长兼办公厅主任，南京军区司令部副参谋长，山东省计划委员会副主任，军事科学院战理部副部长，总参谋部作战部副部长，四川省军区副司令员，兰州军区司令部副参谋长等职。1955年9月被授予大校军衔，1964年晋升为少将军衔。曾荣获八一奖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