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掠过天山时,老陈的鼻子已经贴在舷窗上。机舱里飘着航空餐的黄油味,他却恍惚嗅到了羊尾油的荤香——二十年前在喀什吃过的烤包子,此刻正在三千公尺下的戈壁滩上鼓胀,面皮被馕坑炭火炙出焦斑,像极了天山脚下褐色的砾石。
女儿朵朵嚼着口香糖刷手机,妻子玉梅正往防晒霜空瓶里灌保湿水。老陈攥着皱巴巴的旅行攻略,目光掠过"大巴扎""坎儿井"这些景点,最终停在"阔尔达烤包子店"的模糊照片上——那是1998年他用胶片相机拍的,如今连店招上的维吾尔文都晕成了墨团。
喀什老城的晨雾还凝在桑树枝头,阿布拉的馕坑已腾起青烟。老陈领着妻女拐过贴满瓷砖的巷道时,正撞见头戴花帽的汉子在揉面。羊尾油混着皮牙子(洋葱)的辛辣劈面而来,朵朵皱起鼻子:"什么味儿这么冲?"
"正宗的来了。"老陈盯着馕坑口窜动的火舌。阿布拉的儿子艾尔肯正用铁钩扒拉炭块,火星子溅在黄泥糊的坑壁上,烫出星星点点的光。铁盘上的生包子摆成同心圆,面皮擀得中间薄四周厚,活像缩小的飞碟。
头批包子入坑的刹那,羊油香混着果木烟炸开。老陈的喉结跟着咕咚一声——就是这味!二十年前驻站时,他总蹲在邮电局后巷等这阵香。艾尔肯的祖父老阿布拉当年总笑他:"陈干部,急啥?好包子要经三遍火!"
玉梅还在犹豫卡路里,老陈已撕开包子。滚烫的肉汁溅在虎口,他嘶着气笑:"得这么吃!"羊腿肉丁裹着皮牙子的甜,黑胡椒与孜然在口腔掀起风暴。最绝是那抹羊尾油,早化成了荤香的河,浸润得面皮内层绵软如云。
朵朵被烫出泪花,却停不下嘴。面皮外脆内韧,边缘焦处带着炭火香,肉馅里的碎骨渣竟成了彩蛋,嚼起来咯吱作响。玉梅蘸着酸奶解腻,忽然说:"比咱家锅贴鲜十倍!"
后厨门帘突然掀开,走出的维吾尔汉子让老陈瞳孔地震——是买买提!当年总给他多塞个包子的胖学徒,如今腮边也生了白须。"陈哥!"熊抱裹着孜然味撞来,"还记得你偷师失败,面团糊了半坑?"
旧事在蒸汽里翻腾。老陈想起买买提教的诀窍:面要河套雪花粉,醒足三小时;羊肉选六月羔羊,肥瘦三七开;皮牙子得用紫皮本地种,汁水足。当年他回山东试做,用章丘大葱替代,烤出的包子总缺了那股子暴烈的甜。
买买提摸出个粗陶罐:"尝尝这个!"腌了二十年的野茴香粉洒在包子上,异香勾魂摄魄。玉梅发现包子底藏着葡萄干,甜蜜裹着咸鲜,竟比法式鹅肝还妙。艾尔肯端来薄荷茶,翠绿的叶片浮在琉璃碗里,压住了喉头翻腾的羊膻。
老陈忽然起身走向馕坑。买买提笑着递过面剂子,二十年光阴在揉面动作里重叠。黄泥坑壁映着两张发福的脸,当年青涩的邮电局干部与烤包子学徒,此刻都在烟火里笑出泪花。
暮色漫过艾提尕尔清真寺时,老陈一家拎着牛皮纸包往回走。朵朵突然说:"爸,你身上有股孜然味。"老陈大笑——这味道会跟着他飞越天山,在济南的雾霾天里,在海鲜市场的腥气里,在女儿将来远嫁的喜宴上,永远烙着喀什老城某个清晨的滚烫记忆。
机场安检仪响个不停——老陈箱子里塞满了冻烤包子。买买提用馕坑余温烘干的野茴香粉,此刻正在X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像极了那些被岁月烘烤过的情谊,经年愈醇,历久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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