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森村诚一
昨天我去一个人少的河边打算找个地读读刚买的侦探小说,一本20年前出版的书,作者是日本人,叫森村诚一,我读的那篇短篇,应该是他比较早期的作品,内容不咋样,结构也比现在的小说差得多,可是我就是舍不得丢下不读,好像不读完它我就一直蒙在一个大黑布袋里出不去。
我的看法,他对人物的内心有向深处钻研的意识,可是也许是刚开始做,所以不熟练,用我的话说就是人物的内心不够扭曲,不够猎奇,可是这也许其实算优点,因为他书中的案件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事,不是东野圭吾的那种,那种读着确实爽,可是合上书本就是一件与生活毫无关联的事了,但是森村诚一的东西,里面的人物的想法就是不深,就是不扭曲,可是就是这样不深、不扭曲的心理却发生了杀人事件,动机都不算复杂,可是因此就让我觉得很真实,就像看纪录片或者(我想象的)警察的卷宗,这应该是推理小说比较原始的样子,这个门类的后来的作品都剑走偏锋了,更娱乐了,更像作者想方设法要喂给读者自己的奇思妙想了。这倒不是错,物质多了,人心浮躁,歪心眼也多了,作家是服务行业,想挣多些,没啥好说的。森村的故事末尾有一些“俗套”的总结和劝勉,类似聊斋志异文末的异人说,有点儿古板,但是透露的是朴实的劝人向善。
我到了河边总找不着合适的地方,有钓鱼的,有吃烧烤的,女的男的,女的白白净净,倒也没招我,就是看她们不顺眼,总觉得她们是那几个男人的奴隶,哦,还有大便,不知道是人拉的还是狗拉的,最恶心的,明明几十米以外就是厕所,它就拉了河边上。
我最后找了个有阴凉的地方坐下了,姿势不舒服。我打算读完一篇就换内容,或者写今天的公众号,但是快读完的时候不住劲地刮风,把日挡上了,把天刮阴了,眼睛发干,头也隐隐疼起来。其实就是不刮风,这个点天也该“阴”了,我觉着凉,读书姿势也不舒服,脖子总得往后弯45°,真TM难受,所以读完这篇后我就收拾书包走了。
我又读了一个短篇,叫《古怪的脸》,长着这一张古怪的脸的人是做拉皮条生意的,也是本案中两个受害者之一,杀人者是男嫖客,另一个死者是女性,——一个想要勒索嫖客的高三女生,案件本身就像我此前说的,很平常,惊到我的是到了文末,男嫖客从警察口里得知,为警方提供关键线索的是他的妻子,而男嫖客是预备升学学校校长,他的妻子并非故意揭露她的丈夫,而她的行为之所以让我惊讶正是因为森村诚一在前文中铺了不短篇幅去描述她的性格,如此铺垫之下的结果,就是足见男嫖客隐藏之深,读到这,读者会感觉一开始只是作为故事讲述的一个中间人物的嫖客之妻的心理活动就像水面下正在引爆的炸雷。
但出于我前面说过的原因,我并不打算在线下向更多人推荐森村诚一,和关系近的朋友聊一聊就够了,过过嘴瘾,我遇见这个作家的书也是偶然,书店里逛的嘛,要不是因为它本身身为早年出版物的质感和另一本我想买的《侦探小说学》的吸引——作为理论研究的素材,我可能就错过它了,对于作者本人的事迹我也并不在意,他在别人看来崇高与否,是否有人类道德,道德高度如何等等,我也不在乎。
我就坐在河边的大堤上读书,读累了,动动脖子,觉得远处长在一堆废墟边的方圆几百米内唯一一棵开着深粉色花的树的位置很古怪,扭回头要接着看书时突然听见水里“扑通”一声,我以为像昨天在河边写东西时一样是小孩往水里扔石头,可是我的周围并没人,我就以为是鱼,仿佛要确认我的猜测那样,一条鱼从水里跃出来了,腹部闪了一下白色的光后就落回水里,再也没出来了。以我跟它之间的距离分析,它大概有半米长。
前几天我见了一只大龟,大龟浮出水面透气,待了特别长时间,在我没见到它之前它就已经待了很久了,还有很多人见到它,那时它正优哉游哉地划水。
今天和鱼见面,是一次比偶然更偶然的偶然。
我坐在河边的这个位置上也是偶然,撞见它也是偶然,以这种形式见到如此规模的这个物种更是偶然,在这个时候见到它更是偶然,我要是不是脖子累、眼干,也不会扭头,也许就因为累了,我才愿意干瞅着河面琢磨琢磨。因此我愿意对此做各种有利于我目前想法的解释,在我这儿玄学更可信。比如它是上天派遣来提醒我是到了要“现身”、“爆炸”的时候了,当然,我也可以做其他的解释,也可以产生很多杂七杂八的想法,但是鱼有鱼本身的动机,跟我又是无关的,除非我要吃它或者我正在钓鱼。
作家写出书来,就是为与其同时代的读者服务,我在他成书的几十年甚至一个世纪后读到它,已经碍不到作者事了。我不过是说说自己想说的。刚才我还想,最近我的创作热情已经消失大半,我问我自己,要是让你十天半个月不写东西,受不受得了,忍不忍得住?要放在以前,我得装腔作势地说写作是我的生活、我的命,只要在喘气就得写,现在我得说应该是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写的,但是时间再长可能就不行了,我就靠文字和人打交道,时间长了我怕人忘了我。
第二部分:瘦肉
孔子教了各种学生,见识过很多人性,从宰予身上知道了朽木不可雕,知道了看人不能只看他说了什么话,更要看他做了什么行为。
感觉到压力的时候,就能觉到吹牛逼的文字的能量了。只是怎么吹,还真是有讲究的,因为我现在还吹不好。
第三部分:书要这样装帧出版
我不知道自己手头的书在一开始出版的时候是否就是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就是黄色的纸张,如果是,我还是希望现在出版的书能是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我就只能希望自己能买到更多几十年前出版的书了,——最好是恐怖小说。我当然改变不了图书出版的现状,我只是聊聊我的感受和希望。
现在出版的书,纸张白白嫩嫩,让人翻开之后好像就肃然起敬了,如果是做成黄色的,内页用柔软的纸张,书的封面也不用硬纸,也用软的纸,比内页稍厚稍硬即可,这样整本书就会很轻,软绵绵的却很有密度,拿在手里读的时候压力会小得多,也自然容易吸收内容。
当所有书都白白净净的时候,就像市面上的所有馒头都使用了增白剂,那些正确颜色的东西就被认为是次品了。黄色的旧纸张并不是落后的技术。
另外,我最腻歪的就是正襟危坐地读书,我觉得读书读进去的前提是首先身子得舒服,小学生那种矫正坐姿的读书姿势简直是糟践书、糟践娱乐。我读书,要么在床上躺着,要么就靠在什么东西上,小学时候看书就是躺在躺椅上看,在学校里最次也是单手压着书,另一只手托着腮帮子,所以后来我觉得傻X才在校图书馆里读书呢。其实我说的也不是啥严肃的读物,就是小说,我喜欢读恐怖小说或者推理小说,这类东西中优秀的份子就和现实中的恐怖很像,甚至它会给你一种它放大了生活中的恐怖的感觉,就是在你活得特别舒服、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的时候,突然冷不丁从骨头里往外冒凉气,脑袋一下就凉了,身子一下就僵住了,浑身的冷汗呐就把衣服全洇湿、洇透了。
作家废了牛鼻子力气才让作品通俗易懂,结果你一板正身子,作家白忙活了。你时刻小心着恐怖电影会吓你,那你看恐怖电影干嘛,你一个人找个荒山野岭露营不得了吗。生活费劲心思折腾你,好不容易有个娱乐喘气的机会,还浪费了。
倒不是说我不喜欢严肃的东西,我只是不喜欢严肃的动作,谈笑之间就决定了几百人的生死,我觉得这才好看,这才是正常人。像《你是谁》里面那个姓聂的女的他哥,一跟人说正经的就好像是苦大仇深,好像谁都没他有城府,好像谁都没他懂得多,看得我浑身难受,太出戏了,相比之下,《狂飙》里的徐江的镜头真是让人看着舒服。前者,装大气,看着小气,后者,一身痞气,但是讨喜。可能我就是一个不严肃的人,我就觉得如果角色本身就不真实,那至少得让观众喜欢吧。如果我本身没什么本事,那至少得让一些人喜欢吧,要是还让人腻歪,那就太该死了。
我巴不得我喜欢读的小说全都用现在能见到的几十年前出版的书在如今的模样来装帧,尤其是恐怖小说,既然聊斋是老书,是恐怖小说,以后的恐怖小说当然也可以拥有老书的质感,当然也可以当作是几十年前的作家写的、几十年前出版的小说,恐怖的感觉只会更强,绝对不会减弱,就像森村诚一的推理小说,是几十年前的尝试,有他的局限性,如果几十年前的小说用现在的装帧和设计再版,那就不对味了,所以,我建议小说类的作品都用老书的装帧手法来办,用那样的纸张,并且做旧模拟质感,不同种类的书要用不同的装帧方法,既然要做能被手摸到的东西,那就必须考虑书的装帧如何才能增强作品内容的渲染力,不要单单为了显示技术进步而改变技术,也不要为了复古而用复古的技术,要考虑最终效果。在京东首页的某些荐书视频里,看到崭新的、竖排的、宣纸的《西游记》,翻开之后里面也是白白净净的,说真的,白给我都不要,三千多块钱的书,烧火又有点儿可惜,真是鸡肋。
并不是谁的作品都适合老书的装帧手法,要看内容,不能一概而论,外国的书,除了要看翻译,更要看内容本身的质感,东野圭吾的好看,但是不合适用老书装帧法。我现在最希望能用老书装帧法被再版作品的作家就是周德东,周德东的作品就像是会在几十年前创作的的专为吓人的阴邪读物,类似聊斋、阅微草堂、酉阳杂俎、子不语,目前我想不到有太多人(的作品)合适用老书装帧法,要再想想的话,江户川乱步的《阴兽》也可以,横沟正史的某些作品呢也可以——目前能搜到比较早的版本(珠海出版社)还达不到我的要求,纸张不黄、不软。我的评判标准我一时也无法规定,可能是简洁有力吧,当然,这个标准也不等同于判断作品内容好坏的标准。
现在的书太强调自己的存在,它们的形式是影响人的手段的反面教材,想最大程度地影响别人,比如恐怖小说,要想让人害怕,就得伪装成废纸。
老书装帧,你捏在手里——因为纸很柔软,以为那是老掉牙的东西,可是读着读着你觉得不对劲了,你开始怀疑这本书的成书年代,你翻完书的首页后又翻书的尾页,却都找不到,似乎是几十年前出版的,又好像是几个月前出版的,手里的这堆纸突然邪性了,再读下去,你甚至怀疑自己所使用的语言体系——我们中国人,大多数人使用汉字——是陷阱了,你觉得文字是巫术了。——这样的感觉才对呢!书最好还是破破烂烂的,甚至破损,不时会有几个字随着破损的纸张缺失,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这曾经是一本被视为邪祟的书,曾经因第一任书主害怕而被放弃阅读,藏在箱子里或者被压在几十本书下几十年,阴差阳错转到了你的手里,而此刻已是深夜,你此刻正躺在床上,空荡荡的屋子里唯一的光亮就是你的床头小台灯,像蜡烛似地发出幽幽的光,纸张哗啦哗啦,开始自己给自己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