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敏，今年刚过五十。日子过得不算特别好，但还算凑合。我有一个儿子叫李强，大学毕业后在外地工作，跟我们基本也就是春节时来个短聚。丈夫去世得早，我一个人拉扯李强长大，省吃俭用地把他供上了大学，盼着他能出人头地，日子也算过去了。
妈今年六十三，身体一直算是硬朗。家里人都知道她脾气倔，年轻时是个小学老师，到了退休年纪才安心在家呆着。她这辈子就是个操心命，不是唠叨这个，就是嘱咐那个。**其实我知道，她也有些孤单**，但怎么说呢，这家里没个男人，她一个人经常唠叨来唠叨去，我也没太放在心上。
那天我正要去菜市场买菜，忽然接到社区的电话，说妈晕倒了。我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她家跑，推开门一看，妈倒在地上，眼睛半闭着，嘴角还流着口水。我心里一沉，立刻拨打了120。医生到了之后确认她是突发脑溢血，必须马上送医院。一路上，我握着她的手，嘴里念叨着：“妈，您挺住啊，等会儿就到医院了，您别害怕。”
到了医院，妈被推进了急诊室。医生出来后，拉着我一脸严肃地说：“病人情况不太好，脑溢血面积比较大，最好是手术，风险也很高。”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头，只能听医生的安排。手术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家条件也一般，但那是我妈，不管多难都得给她治。
我愣了几秒钟，攥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李强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围在我身边的小男孩了。可外婆倒下了，他一句“我走不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忘了是外婆曾经每年给他过生日，给他做一桌好菜，看着他高兴地吃完还要收拾半天。**他怎么能这么冷漠**？
我在医院陪着妈，前几天一直是护士和我轮流照顾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可每次一抬头，病房里冷冷清清的，我心里更不是滋味。每次给李强发消息，都是半天没回，偶尔回复也是简单几句话，全然不关心外婆的状况。
在医院的这些日子，我遇见了隔壁病房的一个老人，也得了脑溢血，但人家孩子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轮班陪夜，带来各种营养品、陪着说话。我看着心里说不出的羡慕和难过。我问自己，这种事儿，难道是我哪里做错了？
妈偶尔醒来，眼神迷离，一直喊着李强的名字。她嘴里念叨着：“他咋不来了？他咋没来？”每次她一提，我心里就像被刀割了一样。我怎么跟她解释？我怎么跟她说她最疼的外孙不愿意见她？
妈妈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医生建议多陪伴、鼓励她，她能听懂些话，有时候还能点头。可李强不肯回来，我一个人再怎么说，也不顶用。我反复给他发微信，打电话，有时候连视频通话都拨过去了，可他总是有理由不接。
有一天，妈醒来，又提到了李强。“敏啊，给强子打个电话吧，就说我想他了，让他来看看我吧。”她那双曾经无比明亮的眼睛，现在已经有些浑浊，眼神里满是期盼。我嘴唇微微发抖，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点点头。“好，我再试试。”
我拿着手机，心一横，给李强拨过去，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要给他讲清楚。
电话接通后，我压住心里的情绪，开口道：“李强，你外婆每天都惦记着你，成天问你啥时候回来看看她。你要是不回来，她怕是——”
我再也忍不住了，声音一下提高了几分：“她是你外婆！一辈子那么疼你，就想临终前见你一面，你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你以后会后悔的！”
他那边沉默了几秒钟，声音有点不耐烦：“妈，您别这么说话成吗？她不是好好的吗？等过阵子我放假了就回去看她，行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却忍不住发颤：“好好？她还能好多久？你知不知道她情况多严重？李强，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孝顺，什么是责任？”
他听了，依旧冷冷地说：“妈，我有自己的生活，您不能总是用这种情感绑架我。外婆生病是我遗憾，可我现在真走不开。”
那晚我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心里冷得发慌。我想起了小时候的李强，那时候他是多么懂事听话，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掏出手机，翻到儿子小时候的照片，忍不住一张一张地看。照片里的他，笑得多开心，多纯真，像是我的小小依靠。
就在这时候，护士走过来拍了拍我：“张阿姨，您也歇会儿吧，孩子也不在，您一个人撑着挺不容易的。”
我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看着她那张苍老的脸，心里一阵酸涩。医生的话还在耳边，“病人年纪大，手术虽成功，但后期恢复不好，可能会影响到生活质量，需要家人多些陪伴。”可如今李强不回来，妈怕是熬不过这个坎了。
我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再一次拨通了李强的电话，**这次，我下定了决心要跟他说个明白**。电话接通了，我一字一句地说：“李强，你外婆现在情况很不好，她撑不住了，她最后的愿望就是再见你一面。”话音刚落，我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但还是稳住了情绪，“我知道你忙，但这是她最后的要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最后传来他疲惫的声音，“妈，我是真的没办法，这边的项目……外婆她……哎，要不，您再劝劝她，让她别老惦记我。”
我只觉得心凉透了。劝？我还怎么劝？我压住怒火，声音平静得可怕：“李强，你真是变了。**我知道你工作忙，可你记得她是怎么把你拉扯大的，她那么疼你。你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肯？你自己好好想想**。”说完我没等他回答，挂了电话。
电话挂了，我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口，眼睛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妈。她眼睛闭着，脸色灰白，嘴唇微微颤抖着，时不时还在喊着：“强子……”
我回到病房里，握住她的手。**心里不由得一阵自责**。这些年，我为了让李强有个好前途，省吃俭用地供他上学，到头来，这孩子竟是这样的冷淡。妈把一生的精力都放在我们身上，老了却连最想见的外孙都见不着。我坐在床边，看着妈，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和后悔。
我低头自言自语般地轻轻说：“妈，您别难过，强子回来会来看您的，您再撑一撑，好不好？”话音刚落，泪水早已湿透了眼眶。
第二天一大早，医生查房时，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张女士，老人年纪大，身体状况不稳定，你们家人要有心理准备。”听完医生的话，我心里有些发慌，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看着妈的状况越来越差，我知道，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李强下午果然到了医院。见到他时，我心里的怒火压不住地冒了出来：“现在才来！你知道你外婆为你操了多少心吗？你真不懂她有多惦记你！”我声音哽咽，话却怎么也说不完。李强低下头没吭声。
走到病房门口，我看着床上的妈，轻轻推了推李强。“进去吧，她一直惦记着你。”
李强低头走进病房。妈半闭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丝，她看了看李强，嘴唇微微动了动，眼角竟然有泪滑下来。我站在门口，看着李强坐在床边握着外婆的手，轻轻唤了一声：“外婆，是我，强子。”
妈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了些，**她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有话要说**。李强赶紧凑近她，耳朵贴在她嘴边，听着她微弱的声音，“强子，外婆没白疼你，你要记得……记得……”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睛忽然闭上了，手慢慢地垂了下去。
整个病房静得可怕，李强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叫了一声：“外婆……”话没说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有痛苦、有愧疚，还有深深的自责。
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李强，心里又气又心疼。妈走得匆忙，她想要说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完，强子也许再也无法真正体会到她心里的那份牵挂和不舍。我抬头望着天，心里默默念着：妈，您终于不用再操心了。
葬礼那天，李强全程沉默，他一言不发地站在灵堂前，眼睛通红。亲戚们都看在眼里，没人说什么，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外婆的去世对他的触动比谁都大。
葬礼结束后，我们母子俩在家里坐着，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李强忽然低声开口了：“妈，我是不是……太不孝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后悔和愧疚。
他低下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嘴里不断地自责着：“妈，我对不起外婆。我当时真的以为她会好起来，根本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哽咽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人都是这样，有些事你现在明白也不算太晚。以后不管你有多忙，记得，亲情比什么都重要。别再让自己后悔。”他点点头，眼神坚定了几分，“妈，我明白了。以后不管有多忙，我都不会让您孤单。”
说完这句话，我才觉得心里的石头轻了一些。妈的离世是他人生里一堂刻骨铭心的课，而我只能陪在他身边，陪他走过这段低谷。我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坚定，**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欣慰**。他终于懂得亲情的重要，也终于理解了我这些年为他所付出的一切。
我们母子坐在客厅，沉默中带着一种久违的温暖。我抬头看了看窗外，夜幕已经降临，但我心里却生出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