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涛，今年四十二岁，个子不高，普通公司职员。每天朝九晚五，领着一份并不算丰厚的薪水，和上万的房贷打着拉锯战。家里呢，只有我和我爸住在一起，爸今年六十五，身体不好，平时走路都得拄着拐杖。我们一家三口，原本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但一切都在八年前的某个晚上，被我妻子杨萍的一声不吭地离开彻底改变了。杨萍和我同岁，个子高挑，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八年前她突然离开的时候，留给我的只有一张手写的纸条，简简单单几个字，“我走了，别找我。”她走得干净利落，连手机卡也没留下。那些年我找遍了亲戚朋友，派出所也去过，但毫无消息。说实话，**这八年时间，我渐渐地不抱希望了**。我甚至想过，她是不是已经有了别的生活，或者干脆不在这个世界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前几天。那天我刚下班，手机响了，接起电话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女声，“李涛，我回来了。”
我一愣，楞了好几秒，才勉强吐出一句话：“杨萍？”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嗯”了一下。语气里带着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让人一时半会儿分不清真假。
我压抑住胸口翻腾的情绪，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八年……你去哪儿了？”我不敢喊她名字，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生怕自己显得太过急切。
她轻叹了口气，仿佛是在为八年前的事情做个简单的解释，“李涛，能见一面吗？有些话，我当面说。”
当晚，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袋里乱成一团。八年啊，这些年我一个人扛着这个家，照顾老父亲，熬过了多少个漫长的夜晚，她却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离开了。可她突然回来，这会儿又是想要干什么？没头没脑地联系我，是想复合？还是图个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打电话给单位请了假，决定和她见一面，**至少弄清楚她到底回来为了什么**。我们约在老街的一家小茶馆，地方是她选的，挺偏的，老实说，我不太愿意去这种地方，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她。她瘦了很多，脸色有点苍白，穿得很普通，坐在那里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我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压抑住心底的复杂情绪，勉强笑了笑：“这么多年了，过得怎么样？”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陌生和疏离，轻轻说：“还行吧。”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坐下，咬了咬牙，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的问题，“杨萍，你突然回来，到底有什么事？八年前说走就走，你知道这些年我和爸怎么熬过来的吗？”
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李涛，听说咱们这片要拆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想，**原来是冲着拆迁款来的**。这么多年，她杳无音信，没想到回来就问拆迁的事。我冷笑了一声，忍不住带着几分嘲讽的口气说：“怎么，现在想起来了？当年说走就走，连句交代也没有，现在回来就想着这拆迁的钱？”
她咬了咬嘴唇，脸上有些不自然，似乎想反驳，但又说不出话。我见她那样，气更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大声问道：“你要是真没钱了可以和我说，咱们多少年的夫妻，我能不帮你？但你不能一声不吭地跑掉，八年后就为了点钱回来了吧？”
话音刚落，杨萍的脸色苍白如纸，紧紧攥着手，手背上的青筋都能看见，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我以为她会争辩，甚至大吵一场，可她只是低声说了句：“我也有苦衷。”
我冷笑了一声，“苦衷？什么苦衷会让你一走八年，连个音讯都没有？”我实在不想听那些敷衍的解释，觉得她回来不过是冲着钱来的，说什么苦衷，无非是想掩盖自己当年的自私。
她缓缓地抬头，眼里有些湿润，平静地看着我，说：“李涛，我这八年，过得也不好。”
她声音低沉，几乎在呢喃。我盯着她的眼睛，忽然想起从前的杨萍，那个笑容甜美，总是在家忙前忙后的妻子，可现在，她的眼神里只有疲惫和无奈，曾经的光芒早已不见了。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茶馆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我们桌前，神情冷淡地看着杨萍，“还在谈？”
杨萍脸色一变，低声说：“你先出去，我这边还没完。”
年轻男人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瞥了我一眼，眼神带着几分挑衅，仿佛是来监视杨萍的。我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和她离开我有关。
我咬紧牙关，冷冷地问杨萍：“他是谁？你是不是……早有别人了？”
杨萍脸色僵了一下，没有说话。我几乎是嘶吼着质问她，“他是谁？你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说：“李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人只是……只是个朋友。”
我冷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她的话，“朋友？这年头，朋友还能管到夫妻之间的事情了？”
杨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低头看了看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李涛，真没你想的那样。”她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个人……确实和我关系不一般，他叫阿明，这些年，一直是他在帮我。”她声音有些发颤，似乎在极力控制着情绪，“我当年走得突然，是因为……欠了一大笔钱，不得不走。”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理由，“欠钱？欠了多少钱，你非得离家出走？还八年？”
杨萍点点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像话……可是，真没办法。那时候我自己投资生意，不小心被骗了，欠下了五十多万。你知道，我们家那时候正负担房贷，靠你的工资根本还不起这么多钱。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后来那帮催债的找到家里，威胁我说要是还不上，就……就对我们一家人不客气。”她咽了口唾沫，低下头不敢看我，“我没别的办法，只能走，只有我不在，他们才不会找上门。”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是我当初最信任的人，却因为自己的决定，让我和家人承受了八年的煎熬。我冷冷地问她，“你觉得这样的选择对吗？自己一走了之，让我和爸担心了这么多年？”
她一脸愧疚，眼中带着泪光，“我知道，这么多年，亏欠你们的……可我真是没办法。”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什么，低声说，“后来，阿明一直陪着我，帮我找各种零工赚钱，这八年里，我们把债还得差不多了。”
我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冷冷地说道：“那你现在回来，是不是想要那拆迁的钱来还剩下的债？”
她摇摇头，抹了把眼泪，轻声说，“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和爸。这八年，我一直想着要回去，告诉你真相，可我怕你不原谅我，更怕你爸身体受不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有些动摇，眼前的杨萍不再是那个一走了之的女人，而是一个为了生存苦苦挣扎的人。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低沉地说：“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无数次在梦里梦到你回来，梦到你告诉我理由，可真到了这一天，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受了。”
她低下头，“李涛，对不起……”
就在这时，茶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几个陌生男人涌了进来，为首的那个指着杨萍，愤愤地说：“杨萍，你当年跑得倒快，钱还没还清，怎么就敢回来？”
杨萍脸色大变，明显慌了，低声对我说：“李涛，帮帮我，他们是我欠的钱还没还清。”
看着杨萍的窘迫，我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忍，不管再怎么埋怨她，她毕竟是我曾经的妻子。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挡在她面前，对那帮人说，“她欠的钱，我来负责。”
几个催债的人互相看了看，带头的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冷哼道：“行，你来负责？她可还欠我们二十万，不少呢！兄弟，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
二十万，虽不算天文数字，但对我这种普通人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我犹豫了一下，想着这些年攒的钱加上拆迁款，或许能凑出来。正当我思索时，杨萍却猛地抓住我的手臂，低声说：“李涛，不要管我，这是我的债，我会自己解决。”
我甩开她的手，冲她低吼道：“你还怎么解决？你以为再逃一次就完事了吗？八年了，你已经欠了我们太多！”我努力压下怒火，回头对那帮催债的人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还清。”
带头的男人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行啊，给你们一个月，要是到时候钱不到，后果自负。”
看着那帮人扬长而去，我心里五味杂陈。杨萍站在我身后，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李涛，我欠了你太多，真的不该回来。”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有一丝无奈和酸楚。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但或许有些事情还可以做出弥补。
我叹了口气，心中有了个决定，“杨萍，我帮你还完这债之后，我们就当两清了。”
杨萍听完，泪水再也忍不住，哽咽着说：“李涛，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开始想尽一切办法筹钱，借遍了朋友，甚至连单位的同事都找了个遍，凑了十五万。剩下的五万，是我和杨萍商量着再找借口跟亲戚借的。她这些天也没闲着，打了几个短工，凑了点零碎的钱，还主动提出把她唯一值钱的项链拿去当。
就在我以为这笔钱终于可以还清时，出事了——杨萍突然病倒，高烧不退，我急忙送她到医院，检查后医生告诉我，她身患重病，需要一大笔治疗费。
听着医生的诊断，我只觉天旋地转。欠债的压力和医疗费的重担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我看着病床上的杨萍，不禁陷入深深的绝望。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是否该继续承担这笔费用，还是应该放下这些过去的债？
面对这一连串的打击，我一度想放弃。每晚我坐在杨萍的病床旁，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心里百味杂陈。她醒来时，总是虚弱地对我说一句：“李涛，对不起……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还清。”
在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份欠债不仅仅是金钱上的负担，更多的是心灵上的负重。她选择走，她选择隐瞒，她选择回来，所有这些选择，都意味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纠葛。她欠下的不仅是钱，还有八年的光阴，八年的离别。
几天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找到医院主治医生，签下了为她继续治疗的保证书，同时也联系了催债的人，说明我会继续筹钱。
一个月过去了，她的病情稍有好转，但债务压力依然沉重。我和杨萍也明白，这次拆迁款能解决的不止是债务，或许也是我们多年纠缠的终结。
这一天，她出院那天，我送她回到暂时租住的小房子，夜深人静时，她突然对我说：“李涛，我们离婚吧。我欠你的，今生可能还不完了。”
我苦笑着看着她，心中有无尽的感慨，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份感情早已走到了尽头，牵扯到如今，留下的不过是疲惫和牵强。我轻轻说了句：“走吧，咱们好聚好散。”
杨萍看着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解脱，也有一丝歉意。
我们彼此对视许久，终于放手。这段感情，终究还是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