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犯罪史册中，有这样一桩近乎天衣无缝的高智商谋杀案。它宛如一团迷雾，困扰了伦敦警方八十余载，也不断挑战着所有推理爱好者的智慧。此乃华莱士棋局杀人案。
1931 年 1 月 20 日晚 8 点 45 分，利物浦安菲尔德沃尔夫顿街 30号。结束了一天忙碌工作的约翰斯顿先生，正准备休息，依照惯例去查看屋子前后门是否锁好。偶然间，他瞧见一个瘦长的身影在自家周围徘徊，时而在前门，时而又到了后门附近。约翰斯顿瞬间警觉起来，凑到窗边仔细瞧看，原来是邻居威廉华莱士。
他出门与华莱士打招呼，询问究竟怎么回事。华莱士称自家房门很奇怪，钥匙打不开门锁。热心的约翰斯顿拿起钥匙一试，大门却轻易地被打开了。就在华莱士与约翰斯顿握手致谢时，门内的场景惊得二人目瞪口呆。他们发现，华莱士的妻子茱莉亚倒在客厅血泊之中，早已没了气息。
故事的主人公威廉华莱士，于 1878 年 8 月 29 日诞生在英国堪布雷。早年，华莱士家境贫寒，14岁便辍学。此后，他从事过多种工作，在南开斯特当采访学徒，去印度参军服役，还到中国经商。这样的日子持续许久，直至 1907 年因病回国疗养。他获得一份英国自由党的工作，凭借极高的才智和手段，短短几年便升任竞选代理人这一重要且稳固的职位。事业有成之时，他邂逅了一位出色的钢琴家，也就是后来成为他妻子的朱莉娅。1914 年 3 月，他们步入婚姻殿堂。然而，仅仅 4 个月后，生活发生了巨变。
1914 年 7 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英国自由党的地位遭受巨大冲击，威廉华莱士突然失业，失去了党内的稳定工作。后来在家人帮助下，他在利物浦谋得一份保险公司代理人的工作。于是，华莱士和茱莉亚搬到了利物安菲尔德区的沃尔福顿街 29 号。华莱士再次展现出非凡才能，不仅把保险代理工作做得风生水起，还通过自学考试，于 1920 年获得利物浦技术学院化学讲师的职位。也是从这时起，他迷上了国际象棋这一高智商运动。
一年后，他加入利物浦中央国际象棋俱乐部。这个俱乐部并非普通的爱好者聚会场所，而是英国历史最悠久的国际象棋俱乐部，成立已近 200 年，汇聚了全英国顶尖的象棋爱好者。有着丰厚的保险收入、体面的工作以及狂热的业余爱好，华莱士一家的生活再度美好起来。邻居们夜晚时常能听到他们家中华莱士的小提琴与茱莉亚的钢琴和谐的合奏之声。
可这一切，在 1931 年 1 月 19 日永远地改变了。1931 年 1 月 19 日星期一晚上，英国利物浦国际象棋俱乐部会所。比赛开始前 25 分钟，所有棋手都已就位，唯独华莱士迟迟未到。突然，一个自称帕特勒的人打来电话，要找象棋选手威廉赫伯特华莱士。接电话的服务生比利告知夸特勒，华莱士还未到现场。于是夸特勒让比利帮忙转告华莱士先生，明晚 7 点半，在曼洛屋花园东路 25 号见面，讨论保险事宜，随即挂断电话。25 分钟后，华莱士抵达象棋俱乐部，与对手麦卡特里展开对决。比赛结束后，弗森比蒂将电话预约告知了华莱士。当晚，一切看似平静地过去。
第二天，也就是 1 月 20 日晚 7 点半，华莱士按照约定时间，乘坐电车按时前往城市南部的曼洛欧花园。到了那里，他才发现只有南、北、西三条路，根本没有东路。他在附近四处打听，询问路人地址是否有误，当然，电话中的夸特洛也并未现身。华莱士转悠了 45 分钟，无奈只能打道回府。晚上 8 点 45 分，华莱士回到家，却没有进屋。
他在房子周围转了好几圈，邻居约翰斯顿夫妇看到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询问他在做什么。他称房子的前后门都被反锁，自己进不去。好心的约翰斯顿夫妇帮忙检查门锁，结果房门轻松就被打开了，与威廉所说的完全不同。打开门后，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震惊不已。妻子朱莉娅满身鲜血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件沾血的雨衣。家中一片混乱，仿佛遭遇了入室歹徒的袭击。见此情景，两人立即报警。
警方到达现场后，未找到任何凶器。询问周边邻居，也都表示未听到争吵和打斗声。这意味着，茱莉亚是被人悄然无息地杀害。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窗户也未被撬过，没有打斗的迹象。显然，这是熟人作案。那会是谁呢？
经过几天的调查，几乎所有警察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华莱士。这位 52 岁的男子实在太可疑了。明明后门能够轻易打开，拥有钥匙的华莱士却坚称打不开。他围着房子转圈，显然是想引起他人注意，营造自己未进过屋的假象。
不仅如此，1 月 20 日当晚，华莱士可谓是想尽办法刷存在感。警方找到曼拉福花园附近的多名路人，他们证实看到华莱士在附近出现并问路。他们印象深刻，因为华莱士一直询问根本不存在的曼拉福花园东路 25 号以及那位跨特勒大亨。警方认为，这像是有预谋地伪造出差假象，故意找人问路，让这些人成为自己的证人，证明案发时他不在家中，只是被莫名的电话欺骗，自己是个无辜的好人。警方除了在发生血案的客厅发现血迹外，另一处就是在他家的马桶上。也就是说，凶手作案后使用过厕所。最为关键的是，华莱士口中那位夸特洛大亨的电话。从华莱士的种种表现来看，他此前应该不认识夸特洛。
据了解，中央国际象棋俱乐部的会员制度极为严格，外人无法通过普通电话簿查到俱乐部的号码。如果是保险业务，应当直接联系华莱士的私人电话或保险公司电话。但俱乐部表示，事发前一天晚上的那场棋局赛事，服务生早在几个月前，就将锦标赛的对弈表贴在俱乐部门口的布告栏上。对弈表上有每位参赛选手的信息和比赛日程。这意味着，任何人都能通过赛事表获取华莱士的比赛安排。
警方经过一系列调查发现，电话并非来自根本不存在的曼拉夫花园东路 25 号，而是他家附近 400 米远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通过俱乐部服务生比利回忆，从他接完电话到华莱士到达俱乐部，前后约 25 分钟。假设凶手真是华莱士，他离家后先去打电话为第二天的谋杀计划制造不在场证明，然后再坐车去俱乐部，在时间上完全行得通。
越来越多的疑点集中在华莱士身上，几乎所有调查人员都认定，凶手就是他。不过仍有一两位执着的调查员觉得，案件没这么简单。他们询问了一系列证人，根据不止一位目击证人的证词，茱莉亚在当晚 6 点 30 分至 45 分左右还活着，并曾与送牛奶的男孩有过短暂交流。之后，华莱士搭乘 7 点 06 分的电车前往曼罗文化园。检票员清楚记得他，因为在车上他还特意询问了如何前往莫洛湖花园。经过调查人员测试，如果要赶上那班电车，华莱士必须在 6 点 50 分前出门。
这留给作案的时间重叠太短了。更关键的证据还在案发现场。现场血迹四溅，死者的血肯定会喷溅到凶手身上。但华莱士报警时，他的衣服上没有任何血迹，家中排水管道也没有冲洗血液的痕迹，仅在马桶上发现一小滴不知是谁的血液。也就是说，如果华莱士是凶手，那么他必须在 20 分钟左右的时间里杀人、换衣、处理凶器和其他证据，再赶上去曼勒乌花园的电车。这真能做到吗？
尽管缺乏直接证据，警方还是以谋杀罪嫌疑将威廉华莱士起诉。媒体更是将华莱士称为第二个开膛手杰克，这场审判成为全英国关注的焦点。然而无论公诉人如何询问，华莱士总是重复一句话：“我无罪，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最终经过一小时的审议，华莱士被判有罪，并被判处死刑。这一结果让威廉华莱士当庭要求上诉。
伦敦刑事上诉法庭最终接受了他的上诉请求。在为期 4 天的审判中，检方提出的论点几乎被华莱士聘请的辩方律师逐一击破。双方的交锋犹如国际象棋比赛中的见招拆招。检方针对本案的每一种假设，都被辩方用另一种完全相反的假设推翻。每一项证据似乎都能同时支持两种相互排斥的推断。
比如，对于那场棋局赛事开始前那通莫名的电话，威廉华莱士是否利用这场棋局为第二天的凶案制造不在场证明。尽管种种迹象以及夸特洛这个可疑的身份，大致能推断华莱士嫌疑最大，但却没有确切证据证明电话是华莱士所打，而且俱乐部服务生比利确认，电话那头低沉的声音绝非华莱士本人。
再比如最为关键的凶案现场，警方提出的说法是，威廉士裸身着雨衣行凶，之后脱去雨衣放在尸体旁，以节省犯罪后着装出门的时间。而辩方则认为，在时间上这依然无法实现。即便如此，对于 52 岁且身体较弱的华莱士来说，杀人后迅速换衣，洗净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清理洗手池，然后一路小跑至电车站，还能面不改色地与检票员交谈，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何况就算时间上真的可行，也缺乏直接证据。
1931 年 5 月，刑事上诉法院以没有证据支持为由，驳回了原判。华莱士最终被释放。在英国法律史上，这种并非因新证据出现而翻案的情况尚属首次。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真凶不是华莱士，还会有其他什么可能呢？
华莱士的律师提到了一个重要物品，那就是 4 英镑。华莱士声称家中的钱盒少了 4 英镑。这会不会是窃贼盗财害命？虽说只有 4 英镑，但也是钱。律师做出假设，这名窃贼先拿走盒中的 4 英镑，然后小心地将钱盒盖好归位，结果被女主人茱莉亚发现。但茱莉亚认识这个人，便放过了他。可这人担心事情败露，于是用钝器敲死了女主人，却还很有礼貌地锁好门离开。这显然不合常理。
接着律师提到了华莱士的邻居，也就是案发当天打开威廉后门的约翰斯顿夫妇。案发第二天，约翰斯顿一家迅速搬离。这不禁让人产生疑惑。然而警方并未将他们列为嫌疑人。另外还有一名嫌疑人，警方也未曾提及，那就是约翰斯顿的朋友理查德高登派瑞。
凶案发生后的凌晨 1 点，派瑞开车去了一家 24 小时营业的修车行。修车行员工表示，派瑞让他帮忙洗车，他无意中看到车上有副沾血的手套。他问派瑞手套从哪来，派瑞沉着脸说要是警察发现这个，自己会被吊死。接着还讲述了一段在某处丢弃铁条的事。在这些证据面前，华莱士的判决从绞刑改为无罪释放。尽管警方找到了约翰斯顿夫妇，并重点调查了派瑞，但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是凶手。最终，他们都被无罪释放。
最终，这起案件成了一桩找不到凶手的悬案。无罪释放几年后，华莱士因病离世。他死后，曾有一位与他共事的保险员声称，华莱士与约翰斯顿夫妇以及派瑞关系非常要好，他们经常一同去同一家俱乐部喝酒。华莱士曾在醉酒时说过，自己的妻子茱莉亚毫无活力，像个死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有人认为邻居约翰斯顿夫妇嫌疑很大。在那个时代，持有邻居家钥匙是很常见的。约翰斯顿一家在凶案发生后的第二天迅速搬离那个区域，这或许让某些人起了疑心。但警方并未将他们视为嫌犯。另一名嫌疑人理查德高登派瑞，他与华莱士夫妇熟识。如果他单独作案，有可能是茱莉亚让他进门，而他也知道华莱士放钱的位置。缺钱的他可能因此产生作案动机。如果他是帮华莱士杀人的帮凶，那威廉自然会把钥匙给他。
时至今日，与这起案件相关的关键人物都已离世，恐怕很难再查清真相究竟如何。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失去妻子的华莱士，无论是否是真凶，最终都迎来了悲惨的结局。从被判处死刑到上诉无罪，不得不说，华莱士经历了九死一生。他是幸运的。然而，这世上有太多的冤案都是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被定罪。时至今日，这种情况仍在不断发生，更何况当年。当时这起事件报纸的头条是这样形容华莱士被改判无罪的：无论他是不是罪犯，华莱士都是他们无法将死的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