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567:不要追求绝对的安全,要带着问题前进

花言大帅 2024-01-01 21:48:52

【原文】

六年(庚戌,公元470年)

春正月乙亥,初制间二年一祭南郊,间一年一祭明堂。

二月壬寅,以司徒休仁为太尉,领司徒。固辞。

癸丑,纳江智渊孙女为太子妃。甲寅,大赦。令百官皆献物;始兴太守孙奉伯止献琴、书,上大怒,封药赐死,既而原之。

魏以东郡王陆定国为司空。定国,丽之子也。

魏主遣征西大将军上党王长孙观击吐谷浑。

夏四月辛丑,魏大赦。

戊申,魏长孙观与叶欲浑王拾寅战于曼头山,拾寅败走,遣别驾康盘龙入贡,魏主囚之。

癸亥,立皇子燮为晋熙王,奉晋熙王昶后。

五月,魏立皇弟长乐为建昌王。

六月癸卯,以江州刺史王景文为尚书左仆射、扬州刺史,以尚书仆射袁粲为右仆射。

上宫中大宴,裸妇人而观之,王后以扇障面。上怒曰:“外舍寒乞!今共为乐,何独不视!”

后曰:“为乐之事,其方自多;岂有姑姊妹集,而裸妇人以为笑!外舍之乐,雅异于此。”上大怒,遣后起。

后兄景文闻之,曰:“后在家劣弱,今段遂能刚正如此!”

南兖州刺史萧道成在军中久,民间或言道成有异相,当为天子。上疑之,征为黄门侍郎、越骑校尉。道成惧,不欲内迁,而无计得留。冠军参军广陵荀伯玉劝道成遣数十骑入魏境,安置标榜,魏果遣游骑数百履行境上;道成以闻,上使道成复本任。

秋九月,命道成迁镇淮阴。以侍中、中领军刘勔为都督南徐、兖等五州诸军事,镇广陵。

戊寅,立总明观,置祭酒一人,儒、玄、文、史学士各十人。

柔然部真可汗侵魏,魏主引郡臣议之。尚书右仆射南平公目辰曰:“若车驾亲征,京师危惧,不如持重固守。虏悬军深入,粮运无继,不久自退;遣将追击,破之必矣。”

给事中张白泽曰:“蠢尔荒愚,轻犯王略,若銮舆亲行,必望麾崩散,岂可坐而纵敌!以万乘之尊,婴城自守,非所以威服四夷也。”魏主从之。白泽,兖之孙也。

魏主使京兆王子推等督诸军出西道,任城王云等督诸军出东道,汝阴王天赐等督诸军为前锋,陇西王源贺等督诸军为后断,镇西将军吕罗汉等掌留台事。诸将会魏主于女水之滨,与柔然战,柔然大败。乘胜逐北,斩首五万级,降者万余人,犹戎马器械不可胜计。旬有九日,往返六千余里。改女水曰武川。

司徒东安王刘尼坐昏醉,军陈不整,免官。壬申,还至平城。

是时,魏百官不给禄,少能以廉白自立者。魏主诏:“吏受所监临羊一口、酒一斛者,死;与者以从坐论。有能纠告尚书已下罪状者,随所纠官轻重授之。”

张白泽谏曰:“昔周之下士,尚有代耕之禄。今皇朝贵臣,服勤无报;若使受礼者刑身,纠之者代职,臣恐奸人窥望,忠臣懈节,如此而求事简民安,不亦难乎!请依律令旧法,仍班禄以酬廉吏。”魏主乃为之罢新法。

冬十月辛卯,诏以世祖继体,陷宪无遗,以皇子智随为世祖子,立为武陵王。

初,魏乙浑专政,慕容白曜颇附之。魏主追以为憾,遂称白曜谋反,诛之,及其弟如意。

初,魏南部尚书李敷,仪曹尚书李䜣,少相亲善,与中书侍郎卢度世皆以才能为世祖、显祖所宠任,参豫机密,出纳诏命。

其后䜣出为相州刺史,受纳货赂,为人所告,敷掩蔽之。显祖闻之,槛车征,案验服罪,当死。是时敷弟弈得幸于冯太后,帝意已疏之。有司以中旨讽告敷兄弟阴事,可以得免。

䜣谓其婿裴攸曰:“吾与敷族世虽远,恩逾同生,今在事劝吾为此,吾情所不忍。每引簪自刺,解带自绞,终不得死。且吾安能知其阴事!将若之何?”

攸曰:“何为为人死也!有冯阐者,先为敷所败,其家深怨之。今询其弟,敷之阴事可得也。”从之。

又赵郡范檦条列敷兄弟事状凡三十余条。有司以闻,帝大怒,诛敷兄弟。得减死,鞭髡配役。未几,复为太仓尚书,摄南部事。敷,顺之子也。

魏阳平王新成卒。

是岁,命龙骧将军义兴周山图将兵屯浃口讨田流,平之。

柔然攻于阗,于阗遣使者素目伽奉表诣魏求救。魏主命公卿议之,皆曰:“于阗去京师几万里,蠕蠕唯习野掠,不能攻城;若其可攻,寻已亡矣。虽欲遣师,势无所及。”魏主以议示使者,使者亦以为然。

乃诏之曰:“朕应急敕诸军以拯汝难。但去汝遐阻,必不能救当时之急,汝宜知之。朕今练甲养士,一二岁间,当躬帅猛将,为汝除患。汝其谨修警候,以待大举。”

卷第一百三十三,宋纪十五太宗明皇帝下

泰始七年(辛亥,公元471年)

春二月戊戌,分交、广置越州,治临漳。

初,上为诸王,宽和有令誉,独为世祖所亲。即位之初,义嘉之党多蒙全宥,随才引用,有如旧臣。及晚年,更猜忌忍虐,好鬼神,多忌讳,言语、文书,有祸败、凶丧及疑似之言应回避者数百千品,有犯必加罪戮。改“騧”字为“”,以其似祸字故也。左右忤意,往往有刳剒者。

时淮、泗用兵,府藏空竭,内外百官,并断俸禄。而奢费过度,每所造器用,必为正御、副御、次副各三十枚。嬖幸用事,货赂公行。

上素无子,密取诸王姬有孕者内宫中,生男则杀其母,使宠姬子之。

至是寝疾,以太子幼弱,深忌诸弟。南徐州刺史晋平刺王休祐,前镇江陵,贪虐无度,上不使之镇,留之建康,遣上佐行府州事。休祐性刚很,前后忤上非一,上积不能平,且虑将来难制,欲方便除之。

甲寅,休祐从上于岩山射雉,左右从者并在仗后。日欲暗,上遣左右寿寂之等数人,逼休祐令坠马,因共殴,拉杀之,传呼“骠骑落马!”上阳惊,遣御医络驿就视,比其左右至,休祐已绝。去车轮,舆还第。追赠司空,葬之如礼。

建康民间讹言,荆州刺史巴陵王休若有至贵之相,上以此言报之,休若忧惧。戊午,以休若代休祐为南徐州刺史。休若腹心将佐,皆谓休若还朝,必不免祸。

中兵参军京兆王敬先说休若曰:“今主上弥留,政成省閤,群竖恟恟,欲悉去宗支以便其私。殿下声著海内,受诏入朝,必往而不返。荆州带甲十余万,地方数千里,上可以匡天子,除奸臣,下可以保境土,全一身;孰与赐剑邸第,使臣妾饮泣而不敢葬乎!”

休若素谨畏,伪许之。敬先出,使人执之,以白于上而诛之。

三月辛酉,魏假员外散骑常侍邢祐来聘。

魏主使殿中尚书胡莫寒简西部敕勒为殿中武士。莫寒大纳货赂,众怒,杀莫寒及高平假镇将奚陵。夏四月,诸部敕勒皆叛。魏主使汝阴王天赐将兵讨之,以给事中罗云为前锋;敕勒诈降,袭云,杀之,天赐仅以身免。

晋平刺王既死,建安王休仁益不自安。上与嬖臣杨运长等为身后之计,运长等亦虑上晏驾后,休仁秉政,己辈不得专权,弥赞成之。

上疾尝暴甚,内外莫不属意于休仁,主书以下皆往东府访休仁所亲信,豫自结纳;其或在直不得出者,皆恐惧。上闻,愈恶之。

五月戊午,召休仁入见,既而谓曰:“今夕停尚书下省宿,明可早来。”其夜,遣人赍药赐死。

休仁骂曰:“上得天下,谁之力邪!孝武以诛锄兄弟,子孙灭绝。今复为尔,宋祚其能久乎!”

上虑有变,力疾乘舆出端门,休仁死,乃入。下诏称:“休仁规结禁兵,谋为乱逆,朕未忍明法,申诏诘厉。休仁惭恩惧罪,遽自引决。可宥其二子,降为始安县王,听其子伯融袭封。”

上虑人情不悦,乃与诸大臣及方镇诏,称:“休仁与休祐深相亲结,语休祐云:‘汝但作佞,此法自足安身;我从来颇得此力。’休祐之陨,本欲为民除患,而休仁从此日生娆惧。吾每呼令入省,便入辞杨太妃。吾春中多与之射雉,或阴雨不出,休仁辄语左右云:‘我已复得今一日。’休仁既经南讨,与宿卫将帅经习狎共事。吾前者积日失适,休仁出入殿省,无不和颜,厚相抚劳。如其意趣,人莫能测。事不获已,反覆思惟,不得不有近日处分。恐当不必即解,故相报知。”

上与休仁素厚,虽杀之,每谓人曰:“我与建安年时相邻,少便款狎。景和、泰始之间,勋诚实重;事计交切,不得不相除,痛念之至,不能自已。”因流涕不自胜。

初,上在藩与褚渊以风素相善;及即位,深相委仗。上寝疾,渊为吴郡太守,急召之。既至,入见,上流涕曰:“吾近危笃,故召卿,欲使著黄(1)耳。”黄者,乳母服也。

上与渊谋诛建安王休仁,渊以为不可,上怒曰:“卿痴人!不足与计事!”渊惧而从命。复以渊为吏部尚书。庚午,以尚书右仆射袁粲为尚书令,褚渊为左仆射。

上恶太子屯骑校尉寿寂之勇健。会有司奏寂之擅杀逻尉,徙越州,于道杀之。

丙戌,追废晋平王休祐为庶人。

巴陵王休若至京口,闻建安王死,益惧。上以休若和厚,能谐缉物情,恐将来倾夺幼主,欲遣使杀之,虑不奉诏;欲征入朝,又恐猜骇。六月丁酉,以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以休若为江州刺史。手书殷勤,召休若使赴七月七日宴。

丁未,魏主如河西。

秋七月,巴陵哀王休若至建康;乙丑,赐死于第,赠侍中、司空。复以桂阳王休范为江州刺史。时上诸弟俱尽,唯休范以人才凡劣,不为上所忌,故得全。

沈约论曰:

“圣人立法垂制,所以必称先王,盖由遗训余风,足以贻之来世也。太祖经国之义虽弘,隆家之道不足。彭城王照不窥古,徒见昆弟之义,未识君臣之礼,冀以家情行之国道,主猜而犹犯,恩薄而未悟,致以呵训之微行,遂成灭亲之大祸。开端树隙,垂之后人。太宗因易隙之情,据已行之典,翦落洪枝,不待顾虑。既而本根无庇,幼主孤立,神器以势弱倾移,灵命随乐推回改,斯盖履霜有渐,坚冰自至,所由来远矣!

裴子野论曰:

“夫噬虎之兽,知爱己子;搏狸之鸟,非护异巢。太宗保字螟蛉,剿拉同气,既迷在原之天属,未识父子之自然。宋德告终,非天废也。夫危亡之君,未尝不先弃本枝,妪煦旁孽;推诚嬖狎,疾恶父兄。前乘覆车,后来并辔。借使叔仲有国,犹不失配天;而他人入室,将七庙绝祀;曾是莫怀,甘心揃落。晋武背文明之托,而覆中州者贾后;太祖弃初宁之誓,而登合殿者元凶。祸福无门,奚其豫择!友于兄弟,不亦安乎!

【原文华译】

泰始六年(公元470年)

1 春,正月十日,初次制定祭祀制度,每隔两年于南郊祭祀天神一次,每隔一年在明堂祭祀祖先一次。

2 二月八日,皇帝任命司徒刘休仁为太尉,兼领司徒;刘休仁坚决推辞。

3 二月九日,纳江智渊的孙女为太子妃。

二月二十日,大赦。皇帝令百官皆进献礼物;始兴太守孙奉伯只献上琴、书,皇帝大怒,派使节送毒药把他赐死,既而又原谅了他。

4 北魏任命东郡王陆定国为司空。陆定国,是陆丽之子。

5 北魏主拓跋弘派征西大将军、上党王长孙观出击吐谷浑。

6 夏,四月八日,北魏大赦。

7 四月十五日,北魏长孙观与吐谷浑王慕容拾寅战于曼头山,慕容拾寅败走,派别驾康盘龙入朝进贡,北魏主拓跋弘将他囚禁。

8 四月三十日,刘宋皇帝刘彧立皇子刘燮为晋熙王,继承晋熙王刘昶的香火。(刘昶此时在北魏,并未去世或绝后。)

9 五月,北魏立皇弟拓跋长乐为建昌王。

10 六月十一日,刘宋任命江州刺史王景文为尚书左仆射、扬州刺史,任命尚书仆射袁粲为右仆射。

皇帝刘彧在宫中大宴,命宫女们裸体,由大家观赏,皇后用扇子遮住脸。刘彧怒道:“你们家真是寒酸!没见过世面!现在大家一起开心,为什么就你一个人不看!”皇后说:“开心取乐的事很多,岂有姑姑、姊妹都在,却观看裸女取笑的!我们家的欢乐,跟这不一样。”刘彧大怒,把皇后撵出去。皇后的哥哥王景文听闻,说:“皇后在家时,性情劣弱,想不到这次能如此刚正!”

11 南兖州刺史萧道成在军中久,民间有人说萧道成有异相,当为天子。皇上刘彧怀疑,征召他回京为黄门侍郎、越骑校尉。萧道成惧怕,不想回京,又没什么办法能留任。冠军参军、广陵人荀伯玉劝萧道成派数十骑兵进入北魏国境,张贴布告,北魏果然派游骑兵数百人沿边境巡逻;萧道成向朝廷报告,皇帝命萧道成恢复本任。

秋,九月,命萧道成迁镇淮阴。以侍中、中领军刘勔为都督南徐州、兖州等五州诸军事,镇守广陵。

12 九月十七日,设立总明观(国立大学),设置祭酒一人,儒学、玄学、文学、史学学士各十人。

13 柔然部真可汗入侵北魏,北魏主引郡臣商议。尚书右仆射、南平公拓跋目辰说:“如果御驾亲征,京师危惧,不如持重固守。敌虏悬军深入,粮草运输跟不上,不久自然会撤退;那时候再遣将追击,必定破敌。”

给事中张白泽说:“那些蛮荒地带的蠢货,轻率冒犯王略,如果銮舆亲行,必定望麾崩散,岂可坐而纵敌!以万乘之尊,婴城自守,不是威服四夷的方式。”北魏主拓跋弘听从。张白泽,是张衮的孙子。

北魏主拓跋弘命京兆王拓跋子推等督诸军出西道,任城王拓跋云等督诸军出东道,汝阴王拓跋天赐等督诸军为前锋,陇西王拓跋源贺等督诸军断后,镇西将军吕罗汉等留守京师,负责后方事务。诸将与北魏主拓跋弘在女水河畔会师,与柔然战,柔然大败。乘胜逐北,斩首五万级,降者一万余人,缴获战马、器械不可胜计。前后十九天,往返六千余里。改女水为武川。

司徒、东安王刘尼被控昏醉,军阵不整,免官。

九月十一日,拓跋弘回到平城。

当时,北魏百官都不给俸禄,很少有能以廉洁自立的。北魏主拓跋弘下诏:“官吏受贿一只羊、一斛酒的,死刑;行贿的人也同罪。有能举报尚书以下官员罪状的,就以被免职官员的官职授给他。”

张白泽进谏说:“古代周朝的低级官员,尚有代替他耕田的俸禄。如今皇朝贵臣,辛勤服务,却没有报酬;如果收礼的人被处刑,而举报的人能替代他的官职,臣恐怕奸人窥望而制造事端,忠臣懈怠而不能尽节,如此想要事简民安,不是太难了吗!希望依照过去的律令旧法,仍然发放俸禄,以酬报廉吏。”北魏主于是取消新法。

14 冬,十月一日,刘彧下诏说,世祖刘骏的儿子们,因为身犯国法,全部诛杀,以皇子刘智随过继为世祖之子,延续香火,立为武陵王。

15 当初,北魏乙浑当权专政时,慕容白曜颇为依附他。北魏主拓跋弘记恨在心,于是声称慕容白曜谋反,诛杀了他和他的弟弟慕容如意。

16 当初,北魏南部尚书李敷,仪曹尚书李䜣,少年时就感情亲善,与中书侍郎卢度世一起,都以才能为世祖拓跋焘、显祖拓跋弘所宠任,参与机密,掌管皇帝诏命。

其后李䜣外放为相州刺史,收受贿赂,被人告发,李敷为他遮掩。拓跋弘听闻,派槛车征召李䜣,调查属实,当死。当时李敷的弟弟李奕受冯太后宠幸,拓跋弘心里对他已经疏远。有司把皇帝的意思告诉李䜣,如果他能告发李敷兄弟的隐私,可以免罪。

李䜣对他的女婿裴攸说:“我与李敷,血缘关系虽远,但恩情超过同胞兄弟,如今有司劝我做这种事,我情所不忍。每次拔下头簪自刺,解下衣带自绞,都不能自杀成功。况且我怎么能知道他的隐私!怎么办呢?”

裴攸说:“为什么要替别人去死呢!有一个人叫冯阐,之前被李敷害死,他的家人对李敷有深仇大恨。我去问问他的弟弟,或许可以知道李敷的隐私。”李䜣听从。

又有赵郡人范檦上书条列李敷兄弟罪状一共三十余条。有司上奏,皇帝大怒,诛杀李敷兄弟。李䜣得以免死,处以鞭刑,剃光头发,发配做劳役。不久,又任命为太仓尚书,监管南部事务。李敷,是李顺之子。

17 北魏阳平王拓跋新成去世。

18 本年,刘宋任命龙骧将军、义兴人周山图率军屯驻浃口,讨伐田流,平定。

19 柔然进攻于阗,于阗派使者素目伽奉表到北魏求救。北魏主拓跋弘命公卿商议,都说:“于阗离京师几万里,柔然只会在野外抢掠,不能攻城;如果他能攻城,于阗现在已经亡了。就算派军队去,也来不及。”拓跋弘把大家的意见告诉使者,使者也以为然。

于是下诏给他说:“朕应该紧急动员诸军,以援救你的灾难。但是距离太远,必不能救当时之急,希望你能理解。朕如今练甲养士,一两年之间,当亲率猛将,为你除患。你应谨慎警戒,以待大举。”

卷第一百三十三,宋纪十五(公元471年—475年,共5年)

太宗明皇帝下

泰始七年(公元471年)

1 春,二月十日,分割交州、广州部分郡县,设置越州,治所在临漳。

2 当初,皇帝刘彧还是亲王的时候,宽厚平和,有美好的名声,最受世祖刘骏所亲爱。即位之初,对拥戴刘子勋的官员,也大多原谅,随才叙用,有如旧臣。到了晚年,变得猜忌残忍,又好鬼神,多忌讳,言语、文书,有“祸”“败”“凶”“丧”等疑似之言应回避的,有数百上千条,有触犯的,一定加罪诛杀。改“䯄”字为左边一个“马”,右边一个“瓜”,因为它像“祸”字。左右触犯他的禁忌,往往先挖心剖腹,再斩首。

当时淮河、泗水一带用兵,府藏空竭,内外百官,都停发俸禄。而皇帝奢费过度,每次要造什么器物,必定分为正御、副御、次副各三十套。嬖幸用事,贿赂公行。

皇帝一直没有儿子,秘密取诸亲王姬妾中有怀孕者的接入宫中,生男则杀其母,让自己的宠姬抚养。

到了本年,皇帝病倒了,因为太子幼弱,深为猜忌他的弟弟们。南徐州刺史、晋平刺王刘休祐,之前镇守江陵,贪虐无度,皇帝不让他上任,留在建康,另派州府高官前往担任行府州事。刘休祐性格刚狠,前后忤逆皇上,不止一次,皇帝积愤不能平,并且担心将来难制,想要趁方便时除掉他。

二月二十六日,刘休祐跟随皇上在岩山射野鸡,左右侍从都落在后面。天色将暗,皇上派寿寂之等数人,拉刘休祐坠马,上前殴打,拉杀之,传呼:“骠骑落马!”皇帝假装惊讶,派御医络驿前往探视,等刘休祐左右赶到,人已经死了。将他所乘的车拆掉车轮,改为病床抬回家宅。追赠为司空,用应有的丧礼安葬。

建康民间讹言,荆州刺史、巴陵王刘休若有至贵之相,皇帝把这个传言告诉他,刘休若忧惧。二月三十日,让刘休若代替刘休祐为南徐州刺史。刘休若的心腹将佐,都说刘休若还朝,必不免祸。

中兵参军、京兆人王敬先对刘休若说:“如今主上病重,将在弥留之际,朝廷大权掌握在尚书省阁之手,群小忷忷,想要剪除皇室宗支,以方便他们的私欲。殿下声著海内,受诏入朝,必往而不返。荆州带甲十余万,地方数千里,上可以匡天子,除奸臣,下可以保境土,全一身;为什么要回到建康邸第,等皇上赐给您一把自裁的宝剑,让你的家臣妻妾饮泣,连安葬都不敢呢!”

刘休若一向谨慎畏惧,假意许诺。王敬先出去后,刘休若派人将他逮捕,奏报皇帝,诛杀。

3 三月三日,北魏代理员外散骑常侍邢祐出使刘宋报聘。

4 北魏主拓跋弘派殿中尚书胡莫寒遴选西部敕勒人为殿中武士。胡莫寒大肆受贿,激起众怒,敕勒人造反,杀胡莫寒及高平代理镇将奚陵。夏,四月,诸部敕勒全部反叛。北魏主拓跋弘派汝阴王拓跋天赐将兵讨伐,以给事中罗云为前锋;敕勒诈降,袭击罗云,杀之,拓跋天赐仅仅逃得一命。

5 晋平刺王刘休祐既死,建安王刘休仁更加不能自安。皇上与嬖臣杨运长等商议自己身后之计,杨运长等担心皇上晏驾之后,刘休仁秉政,他们这些人不得专权,全都赞成除掉刘休仁。

皇上的病一度十分危险,朝廷内外无不属意于刘休仁,主书以下底层官员,都前往东府探访刘休仁的亲信,预先交结;那些在宫中当值,不能出去的,都担忧恐惧。皇上听闻,更加厌恶。

五月一日,召刘休仁进宫见面,对他说:“今晚就住在尚书下省,明天可以早来。”当夜,派人送去毒药,赐死。

刘休仁骂道:“皇上得天下,是谁出力?!孝武帝(刘骏)因为诛灭兄弟,让自己的子孙灭绝。今天又这么干,大宋的国祚还能长久吗!”

皇上担心有变,强撑着病体,乘舆出端门,确认刘休仁死后,才再入宫。下诏称:“刘休仁规结禁兵,谋为乱逆,朕不忍将他明正典刑,下诏严厉斥责。刘休仁惭恩惧罪,畏罪自杀。可以原谅他的两个儿子,降为始安县王,允许他的儿子刘伯融继承爵位和封地。”

皇帝担心人情不悦,又下诏给诸大臣及方镇大员,称:“刘休仁与刘休祐深相亲结,对刘休祐说:‘你只管拍马屁,此法足以安身;我从来就擅长干这事。’刘休祐之死,本来只是为民除害,而刘休仁从此越发恐惧。我每次召他进宫,他都去和杨太妃告别。我春天经常和他一起出去射猎野鸡,有时阴雨不出,刘休仁就对左右说:‘我今天又得多活一天。’刘休仁以西征之故,与宿卫将帅一起共事,情投意合。我之前身体不好,刘休仁出入殿省,与诸将无不和颜悦色,厚相抚劳。他想干什么,谁也不知道。万不得已,反复思考,不得不有近日的处置。担心你们不能理解,所以告诉你们。”

皇上与刘休仁关系一向亲厚,虽然杀了他,每每对人说:“我与休仁年纪相仿,小时候就在一起玩耍,关系亲密。景和、泰始年间,他的功勋实在是很大;事态所逼,不得不除掉他,痛念之至,不能自已。”言毕泪流不止。

当初,皇帝还是亲王时,与褚渊相互欣赏友善,即位之后,对褚渊十分倚重。皇帝病重,褚渊为吴郡太守,急召他进宫。既至,入见,皇上流涕说:“我近日病危,召你来,是想要你穿黄棉袄。”黄棉袄,是乳母的服装。

皇上与褚渊密谋诛杀刘休仁,褚渊认为不可,皇上怒道:“你真是痴人!不足与你计事!”褚渊惧而从命。再任命褚渊为吏部尚书。

五月十三日,任命尚书右仆射袁粲为尚书令,褚渊为左仆射。

6 皇上厌恶太子屯骑校尉寿寂之勇健;正巧有司上奏弹劾寿寂之擅杀巡逻将领,皇帝将他流放越州,在路上杀了他。

7 五月二十九日,追废晋平王刘休祐为庶人。

8 巴陵王刘休若走到京口,听闻建安王刘休仁已死,更加恐惧。皇上因为刘休若和气宽厚,能团结众人,担心他将来倾夺幼主,想要派使者杀了他,担心他不奉诏;又想征召他入朝,但又怕他猜疑惊骇。六月十日,任命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任命刘休若为江州刺史。亲笔写信给他,殷勤致意,请刘休若来参加七月七日宫廷宴会。

9 六月二十日,北魏主拓跋弘进入河西。

10 秋,七月,巴陵王刘休若抵达建康。七月九日,赐死于宅第,追赠为侍中、司空。再任命桂阳王刘休范为江州刺史。当时皇上的弟弟们已全部杀尽,唯独刘休范因为人才凡劣,不为皇上所忌,所以得以保全性命。

【沈约论曰】

圣人制定法律,建立制度,一定先称先王怎么怎么样,其原因,就是先王传下来的遗训余风,足以为来世效法的榜样。太祖刘裕治理国家的规模虽然宏大,但隆家之道不足。彭城王刘义康不读历史,只看到兄弟之义,不懂得君臣之礼,想要把家庭中的亲情,行之于国家之道,人主已经猜疑,他却还要冒犯,恩情已经稀薄,他却还不醒悟,以至于因一点儿不过呵斥一声的小事,就酿成杀身灭门之大祸。这样开了一个先例,垂范于后人。太宗刘彧因猜忌之情,根据上一代的经验教训,杀兄杀弟,毫无顾虑。既而本根没有庇护,幼主孤立于朝廷,国家权柄以势弱而倾移,帝国命运也随着人心而更改,这都是寒霜之后,坚冰自至,根源可以追溯很远了!

【裴子野论曰】

老虎那样吃人的猛兽,也知道爱自己的儿子;搏斗狐狸的飞鸟,也不保护别人的巢穴。太宗刘彧保护的,不是他的亲生之子(刘彧可能没有生育能力),而他屠杀的,却是自己的同胞兄弟,既迷惑于兄弟天性,也不识父子伦常。宋德告终,不是上天要废掉他,而是刘彧一手造成。危亡之君,无不是自己先砍掉了自己的本支,养育旁支;而推诚于邪嬖的亲信,厌恶自己的父兄。覆车之辙,后车又来。如果兄弟继承帝位,祖先的灵位仍可配享上天;而他人入室,将七庙绝祀;刘彧不把这样的危险放在心上,甘心把本支一一减落。晋武帝司马炎违背文明皇后的嘱托,结果是贾南风让中原沉沦;太祖刘义隆抛弃初宁之誓言,结果元凶刘劭登上宝殿。祸福无门,全是自己的选择!如果兄弟友爱,岂不平安!

【学以致用】

关于刘彧的行为,结合沈约与裴子野的评论,思考几点:

01,要会带着问题前进

我们老话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是,正因为我们担心“万一”的出现,才使得我们常怀戒慎恐惧,保持安全。

但是,像刘彧这样,以为把自己觉得的“万一”给提前处理了就绝对安全了,这就会导致“万一”背后的一万出现

就相当于有一万个可能颠覆你的风险出现

为什么呢?

因为你的内心松懈了,你不在近贤臣远小人了,不在保持“创业第一天”的那种初心了

所以,要带着问题前进,要拥抱不确定性。 为了能够在不确定性中获得更好的生存,就不得不逼着自己不断提升各种能力。

02,人性的弱点:见不得自己人好

裴子野说:如果兄弟继承帝位,祖先的灵位仍可配享上天;而他人入室,将七庙绝祀

可现实案例是,兄弟残杀更甚。

人们第一防备的是兄弟夺权,而不是外人夺权。

在企业领域也是一样,内斗过程中,才不管整个平台是否会被对手抛弃,是否会错失机会。

當年的海底捞,因为股东有“让”的格局,让其有机会发展壮大。

同样的,餐饮公司真功夫,因为内斗,错失了上市做大的机会。

所以,裴子野的说法是逆人性的,能做得到的,都是值得人们点赞的。

03,公司领导者在经营理念中的义、利之分

南朝刘宋公司,唯有在刘义隆身上看到了一点“义”的成分,最起码上他任期的前一部分是如此的,从他给弟弟写的信中可以看得到,所以有了元嘉之治

但是后期,因为北伐不断,担心被兄弟们夺权,同样也是为了追求绝对安全,所以,赐死了自己的兄弟。

后面到了刘骏,刘子业,刘彧等人手里, 那就只在乎个人利益了,没有一点“义”的成分了,

所以,这种组织的寿命很短暂。

当下,看待一家公司也是如此,如果感觉一家公司是唯利是图的,那么,要做好随时走的准备。

另外关于一家公司的“义、利”之分,结合东方甄选小作文事件,有个思考:

如果一家公司要成为百年企业,它一定不是只是从赚钱的角度考虑,或者只是平衡资本方的角度考虑, 而应当是从“义”的层面出发

正是因为在“义”的方面留下了很多美好,很多故事,人们记住了,记得久了,被人们一直需要,所以,它自然而然的就存在的时间长一点。

比如东汉初年,百姓思念汉朝的恩德,希望汉朝复兴,于是又延续了200多年。

这个恩德来自于秦朝的苛政之后,文景之治时期,让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人们记住了这些美好的时刻,希望它继续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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