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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秦败魏于华,魏王且入朝于秦。周䜣谓魏王曰:“宋人有学者,三年反而名其母。其母曰:‘子学三年,反而名我者,何也?’其子曰:‘吾所贤者无过尧、舜,尧、舜名。吾所大者无大天地,天地名。在今母贤不过尧、舜,母大不过天地,是以名母也。’其母曰:‘子之于学者,将尽行之乎?愿子之有以易名母也。子之于学也,将有所不行乎?愿子之且以名母为后也。’今王之事秦,尚有可以易入朝者乎?愿王之有以易之,而以入朝为后。”
魏王曰:“子患寡人入而不出邪?许绾为我祝曰:‘入而不出,请殉寡人以头。'”周䜣对曰:“如臣之贱也,今人有谓臣曰‘入不测之渊而必出,不出,请以一鼠首为女殉’者,臣必不为也。今秦不可知之国也,犹不测之渊也;而许绾之首,犹鼠首也。内王于不可知之秦,而殉王以鼠首,臣窃为王不取也。且无梁孰与无河内急?”王曰:“梁急。”“无梁孰与无身急?”王曰:“身急。”曰:“以三者,身,上也;河内,其下也。秦未索其下,而王效其上,可乎?”
王尚未听也。支期曰:“王视楚王。楚王入秦,王以三乘先之;楚王不入,楚、魏为一,尚足以捍秦。”王乃止。王谓支期曰:“吾始已诺于应侯矣,今不行者,欺之矣。”支期曰:“王勿忧也。臣使长信侯请无内王,王待臣也。”
支期说于长信侯曰:“王命召相国。”长信侯曰:“王何以臣为?”支期曰:“臣不知也。王急召君。”长信侯曰:“吾内王于秦者,宁以为秦邪?吾以为魏也。”支期曰:“君无为魏计,君其自为计。且安死乎?安生乎?安穷乎?安贵乎?君其先自为计,后为魏计。”长信侯曰:“楼公将入矣,臣今从。”支期曰:“王急召君,君不行,血溅君襟矣。”
长信侯行,支期随其后。且见王,支期先入谓王曰:“伪病者乎而见之,臣已恐之矣。”长信侯人见王,王曰:“病甚奈何?吾始已诺于应侯矣,意虽道死,行乎?”长信侯曰:“王毋行矣!臣能得之于应侯,愿王无忧。”
译文:
秦在华阳打败魏军,魏王准备入秦朝见。周䜣对魏王说:“宋国有个出外求学的人,三年后回家,就直呼他母亲的名字。他的母亲说:‘你学习了三年,回家就叫我的名字,这是为什么?’儿子说:‘我所认为贤能的人,没有超过尧、舜的,我对尧、舜都叫他们的名。我认为伟大的不超过天地,天地我也叫它们的名。如今母亲的贤能不能超过尧、舜,伟大不能超过天地,所以我叫母亲的名字。’他的母亲说:‘你对学到的知识,将要完全实行吗?希望你能换个名称来称呼母亲。你对所学的知识,将有不能实行的吗?希望你把直呼母亲的名字往后放一放。’如今大王事奉秦国,还有可代替入朝的办法吗?希望大王用别的方法来代替,把入朝的事往后放一放。”
魏王说:“您担心我入秦后出不来吗?许绾对我发誓说:‘如果您入秦后出来不了,请用我的人头做担保。”’周䜣回答说:“像我这种低贱的人,现在有人对我说‘跳进不测的深渊,必然能够出来,要是出不来,我愿用一个鼠头作为担保’,我一定不会同意。如今秦是一个变化莫测的国家,就像是不测的深渊一样;许绾的头,犹如一个鼠头。让大王进入变幻莫测的秦国,而用一个鼠头作为担保,我私下认为这个做法不可取。再说失去大梁和失去河内哪个更重要?”魏王说:“大梁重要。”“失去大梁和丢掉性命相比,哪个更重要?”魏王说:“性命重要。”周䜣说:“在以上三个条件中,性命是最重要的;河内是最不重要的。秦还未要求最不重要的,而大王就献出最重要的,这恰当吗?”
魏王还在犹豫。支期说:“大王可观察楚王的态度。楚王要是入秦,大王派三辆轻车,抢先进入秦国;楚王要是不入秦,楚、魏联合在一起,还足以抵御秦国。”魏王这才打消了入秦朝见的念头。魏王对支期说:“我已经许诺应侯前去朝秦了,现在不动身,就是欺骗他了。”支期说:“大王不要担心。我叫长信侯设法不要让大王入秦,大王等待我的回音吧。”
支期对长信侯进说道:“大王要召见相国。”长信侯问:“大王有什么事要召见我?”支期说:“我不知道。大王要紧急召见您。”长信侯说:“我让大王入秦朝见,难道是为了秦国吗?我是为了魏国。”支期说:“您不要替魏国打算,您且替自己打算。您是愿死还是愿活?愿穷还是愿富贵?您最好先替自己打算,然后再替魏国打算。”长信侯说:“楼公将要到魏国来了,我要和他商量一下。”支期说:“大王紧急召见您,您如不动身,鲜血就要溅到您的衣襟上了。”
长信侯出发,支期紧随其后。将和魏王见面时,支期抢先入宫对魏王说:“大王可假装带病接见他,我已经恐吓过他了。”长信侯入宫拜见魏王,魏王说:“我病得很厉害,怎么办?我早先已经许诺应侯了,看来即使是死在路上,也得动身吧?”长信侯说:“大王不要动身了!我能让应侯同意您不去秦国,希望大王不要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