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初期回忆(二)混乱》——抗战老兵的回忆录

文赋看趣 2024-10-16 17:54:55

前言:

这是我爷爷关于抗战初期的回忆,回忆中描述了1937年《卢沟桥事变》时河北农村百姓的情况,从国民政府来征粮到国民政府的县长从我们村西逃,到大批的国民党军队西逃,再到日本鬼子兵从我们村过向西追,从爷爷的回忆中不难看出当时情况的严峻与百姓的恐慌。

日本鬼子来了好多人家都让孩子及早结婚,生怕被日本人祸害,于是一改以往男方主动娶亲的习惯,定了亲的就纷纷把闺女送到男人,没有定亲的就赶紧定亲、完婚。爷爷回忆中详细记录了当年的情况。

当日本鬼子来了、国民党政府南逃后,河北一带出现了很多草头王,有真抗日的、有假抗日的,很多人都趁机拉起队伍,有地主老财、有散兵游勇、有地痞流氓等,闹的百姓苦不堪言,爷爷在回忆中详细的记载了住当时在我们村的“队伍”,更记载了行唐县、曲阳县多支“队伍”的情况,他们相互吞并,不过最终基本上都投降了日本鬼子,成了日本鬼子的走狗,为害乡邻。

爷爷关于抗战初期的回忆分为多个部分,第一部分我已经发出来了,点击蓝色字就可以看,本篇是第二部分《抗战初期回忆(二)混乱》。爷爷回忆录中对汉奸的描写很生动,这个汉奸是我们本村的,相貌应该是老人家亲眼所见的。

注:由于爷爷用的是繁体字的简写,很多字我实在是看不清,可能会出现错误,并且当年的用字用词和我们现在的习惯不一样,我为了保持原意并没有做任何改动,只是在一些地方添加了《后人注》,更有的字实在看不明白,就打了问号。

《抗战初期回忆(二)混乱》

大队的日本鬼子兵滚滚南下之后,我们那一带有如死水一潭,异样的平静。这时,出现了一般结婚狂潮。一反过去的习惯,娶亲不是男方主动,而把闺女送上门来。原因是明白的,二十岁左右的大姑娘,是各兽军(???)猎取的主要对象。父母关怀儿女,极愿给她梳上一个“盘头”。已说定了婆家的,自然赶快联系,尽早送去,以了心事,没有婆家的,也赶快托人给找,只要有个男人,也就可以把女儿送给他。有的,未婚夫不在家,叫小姑子代替拜堂,等待丈夫的归来,现在想来,这些已成了海外奇谈。

不幸的是,我也有如此一项经历。

大约是我十岁的时候,本地媒婆侯进田的母亲和李生儿的母亲,忽然一连几天往我家跑,和我的父亲母亲说长道短,见了我,却又王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有一种神秘感,越想听听他们在(?)意说的是什么。有一次终于听到了。

“他爹叫小王,是个医生,也识教过字,光景也不错,弟兄俩,她俩。咱这一片村,这样的好人家也不多。”一个媒婆这样夸张地说。

“那闺女十四了,不高不矬的个子,黑木油儿的脸(后人注:这个黑木油儿的脸,是我们本地方言,指脸色略黑),一根大辫子,安详、懂事……。”另一个媒婆这样绘声绘色地应和着。

她们一边说,我就想:“比大我四岁,黑黑的脸孔,辫子搭到屁股上,个子一定不高,但是,这是谁呢?与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才和我母亲讲。唉,谁知这里却大有关系,过了几天,媒婆们从我家背走一斗大米,才有外人告诉我:“给你订亲了。”当时的滋味,真是苦辣酸甜说不上是什么样子。不过,日子不多,它已从我的脑海中消退的无影无踪了。

但是,既有前因,定有后扣果,倒霉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也是在那个送亲的狂潮中,一天的下午,我正和父亲在“大北河”那块地刨山芋,我的三堂兄侯辛奎,来叫我们回家。他和我父亲说:“刘家庄来了人,说是要送亲来。”回去就是商量这件事。

事情的进展是闪电般的速度,第二天,我母亲就做出一锅大米干饭,专等晚间招待客人,但是又等了一天,以致吃那干饭时,有了酸味(那是一九三七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以前)。

这天晚上,暗月西怒(?),村中万籁俱寂。有人领来了向几个轿夫,抬着一顶围布已经褪色的花轿,只寒暄了几句,就?领到我们老家院里去,那里,新娘子已在等待了。她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但听说来的不是他一个,还有一个嫁给南头的(后人注:应当是指嫁到村南边一户人家)她的堂妹(才十六七岁)。

暗月既下,天色特黑,醒目现吹起,杨叶萧萧作响,这是一个有点肃杀景象的中秋夜。灯影中,人来人往,没有人高声说话,一切都像偷着办事,忽然有人说:“德章不穿件新衣裳多不带劲!”,似乎一语道破,母亲着了急,辛奎哥见义勇为说:“我有件半大不小的大夹袄,可以先穿穿。”我母亲同意了,于是把一件到我脚面的夹袄给加在身上,没有帽子、袜子也不穿,这样就算打扮起来了。

忘了是谁,拿来一张破弓,三只秃箭。这是结婚的专用品,用过它的何止百人,我见过这玩意儿。那人把箭给我,并嘱咐说:“新人进门,妖魔鬼怪也会跟着进来。拿这箭照新人射三箭,就会逢凶化吉,诸事平安。可是记住,不要往人身上射。”我把弓拉了一下,叭叭作响,快要断了,这怎么能射。他说:“不能射,你把箭扔出去也就行了。”

四个人抬着轿子进来了。人群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声,但很快也就平静下来。没有吹鼓手,没有把轿杆的,没有送客的妇女(俗称送女客)(后人注:这个客估计是用错了,应该是宾,发qie的音,我们叫送女儿qie),只有一个男人随轿照料,的确有点大难临头之下办“喜”事的劲头。

轿子一直抬到屋门外,由两个女人搀扶新人下轿。轿子后倒(?)就有人把我推过去,我即把三只箭一下子扔在地上,这种不按规矩办事的行动,居然也没有受到指责。新人头上盖着红布,由两人搀扶向临时拿(?)的祖宗位牌下拜了几拜。背后有人推我上前去叩头,我向几位牌叩头三个。刚刚站起,头顶红布者已由人扶入内宅,红布揭去了。一桩公?告一?落。这一切,对于十三周岁的我来讲,不过是感到新奇,好玩,有点害臊,处于被人捉弄的地位。父母的哀乐,谁个知道,严重的后果谁又曾料到?

客人不多,灯影下吃过饭,他们静悄悄地走了,家里安静下来,只有我母亲和几个女人,女孩子在内定(?)陪新人坐,我和二弟三弟在外面玩耍。父亲则在收拾屋子————不,是在院是搭个草棚,准备他们过夜的地方。

一个陌生的口音从内家传来:“原说是昨天来的,我们不在家,不知道”“你们到那儿去了?”“到砂侯躲洋人去了。今儿上午才叫我们回来。”我们者,指她和她堂妹。他们比我更受人捉弄。但当时想的不是这个。我听那声音很粗,为妙龄女子所??,心想:“她一定不好看吧。”

夜深人静,凑热闹的陆续散去了,我到屋里去睡觉,那个穿红裤红袄的女郎,(她虚岁十八,当此称之)已和衣侧卧倒,我刚一上炕,她就用手把灯扇灭了。这是有人教过的,新婚第一夜不能吹灯,?吹为断绝之义,大不吉也。但这第一夜的不吹灯,并未给我们带来幸福,终?吹?,这是后话。炕很大,一人占了一头,互相未道一语,天啊,这究竟是什么有关系,我不明白,而可悲的是她已到了妙龄,居然也木人一般。谁知,这种情况奠定了我们以后多年的基础。

第二天没有照例的“回门”。新人不能不出来活动,我终于有机会看到她的尊容。平常的个子,有点发胖,脸膛呈深黑色————其黑超出了我的想像,头发稀稀疏疏,头顶上直?两寸左右的一个圆圈中居然露出头皮了,矮墩墩的一个称砣鼻子,下边有一张相当大的嘴,嘴张开来,牙又成比例的大。这就是那魔术般钻出来的与我有关的人,谁请她来的呢?是她的需要还是我的需要?在我幼年的心灵中引出了一连串不能得回答的问题。目睹此。朦胧地想到后,?有一股难受的滋味。

直到第四天,他的父亲才来接她。我的父母为他摆了席,还请了一个人来陪客,我端上饭去,那个已戴眼镜的老先生问:“这就那女婿呀?”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有人从旁边作了肯定。饭后,他们父女走了,我心里顿时轻松了。

后人注:爷爷婚后没多久就参加了革命,几年后与这位和离了,和离后这位也没有离开我家,因为这是明媒正娶的,住了几年最后才走,走的时候我猜有20大几30来岁?母亲曾说:爷爷的母亲曾给她说过这些事,我问这位最后到那里去了,母亲也说不清,如此看来……唉,我一个后人怎能评价爷爷的事情?功过事非吧,这些事情已经近90年了,若不是爷爷的回忆录,现在都消散地历史中……

分割线

县城里有了政府,村里贴出布告,各种抗日活动搞起来了,要抗日,又没有军队,于是,真抗日和?抗日的部队,雨后??般地出来了。

真抗日部队,当时叫抗日义勇军,有人叫它红军,但不久,就改名为八路军。政府是义勇军到后成立的,在原来是区公所的那地方建立了抗日动员委员会。

但是,军阀、兵痞、野心家们也不甘寂寞。他们招摇撞骗,打着抗日的旗号,发展自己的势力,大肆搜刮人民的膏脂。

??抗日军中,当地有名着有几股。

我们村西边沙河岸上,北龙岗有个李?林,当过师长。师长,在农民看来就是大官,有老部下,有军事知识,有社交关系,是有“威信”的人物。他乘抗日之机,东山再起,招兵买马,搞起了几千人的部队,为害行唐地方。因与当地人民矛盾,把队伍拉到曲阳北部的灵山镇。灵山,曲阳北部的重镇,地方大,出煤、陶瓷,是个有几十里平川的发地方,李?林在此与共产党合作,发展了队伍。但此人脑后有反骨,不老实,自己觉得羽毛丰满了,就把队伍往行唐拉,结果被另一个军阀夏维礼缴了械,我们村有人在这个部队上,后都跑了回来。

夏维礼,是国民党的现役军官,据说夏任团长,国民党撤退时把他撇了。他带领两个连流落在行唐,也趁机发展,号称一个师,在解决李?林后,反状暴露,怕八路军,因而南逃,后投降日寇。

孙连衡,是行唐一个大地主,有几条枪,乘乱异想天开,也组织了队伍,他原想自拘一摊,不?任何人。但,夏维礼在行唐北部的势力已经很大,虎视眈眈,有?吞之?,他于是跑到我们曲阳县,并且就住在我们村,他有三百来人,他没有什么枪。据说短枪有几支,步枪有几十 ?,另有些大刀。有人看他们擦枪,拉不开栓,用脚踹也不行,就用石头砸,没有一个人穿军装,部队出操,走不成行列,值星的喊一二三四,有人加上“五”,“他、妈、的,还他娘的六呢”,上去就是一拳,那些老实农民,也只有忍气吞声。这真是一支可笑的队伍。

队伍如此不??观,它的首长孙连衡却是个贪婪的家伙,不失其地主本色,据说,他是怕被夏维礼吃掉要去投动员会的,但他并不去晓林村,而住在我村,离区动会三里路,表现了若既若离。想借动委会之名,发展自己的势力,他不去动委会报到,不去拿饷,却在附近村庄大肆搜刮。他们不吃次东西,成天大米白面,猪内、鸡鸭和其他为群众珍惜的食品。我们村首当其冲,闹的人心不安,想驱而除之。

一天下午,日已偏西,孙连衡的兵在村北我们家的附近出操,小孩子们远远的看热闹,他们像耍猴子一样起来爬下地闹了一阵,集合,值星的不知讲了几句什么,宣布各班回各班,乱蜂出箱一样地散去了,为时不久,村南响起了枪声,但也只有那三声,就又归于寂静。“出什么事了?”人们都从家里走出来,不安地询问,可是得不到答案,有两个穿布军装的士兵扛着枪从东边村过来了。他们在绕村巡视。有人说,这是夏维礼的兵,南边枪响,是收了孙连衡的枪。那些被拉来的农民,不愿再当兵了,纷纷躲藏,没有藏掉的,被俘过了河西。

事发??,晓林方面的动员会没有来接救,看来,也不应当接救,这种首??而?的分子。

在众多的流氓中,还有一个许子英的流氓,也拉起了部队。

许子英是曲阳城内的人,流氓已经年头不少。他在国民党的保卫团混过,因而所控的部队中,保卫团的兵痞也最多,他是做贼心虚,不敢在曲阳城搞,跑到城南去,弄到几万人。他的部队是什么样子?只说他的侯副官(我村的侯三林)就可了然。

侯三林弟兄四个,他居三,在私塾读过几年书,就到处装读书知礼之人,不事生产,坑崩拐骗,其他兄弟不愿背他的黑锅,就和他分居,不料这一分居,他更如鸟出笼,蛟入水,自由了,不久,把土地差不多弄光了。本村不能立足,他撇下两个孩子,浪迹四乡,还到过缓远一带。不管到那里,他只要有可能就吃喝嫖赌抽(大烟),正经人们一提起侯三林,莫不嗤之以鼻。他早已为人所不齿了。但抗战开始后,他活跃起来了,到处找流氓首领,想混碗饭吃,机会终于来了,许子英在曲阳南部开始搞部队。

侯三林去报到,本希望当个参谋,但许子英只给了他个副官名义,副官,就是付司令官,亚于许司令者,因之列出光??威。本来五十岁的人了,留点胡子不算稀罕,但三林的胡子却是希?的。下巴都不留毛,嘴唇上的胡子分为左右两撇,俗成八字胡?又不规则。说起话来,故意翘动上唇,使那两撇短鬃上下跳动。穿了不伦不类的衣服,斜挂闰条旧皮带,走咱时故意抬高脚步,发出托托的声音。说话嗓子更大了,无论怎么看,都有点像旧小在说的“霸道”。仗着兵权,鱼肉乡里,过去对他说过点不客气的话的,他却寻机报仇。现在已经不是人所不齿,而是人却?了。他在外地以要粮食?为名,到处吊打群众,其惨其毒,难以形容。有不少的人捎信给他的两个哥哥,叫他们留意,侯三林是不会得到好死的。但侯三林都无动于衷,似乎已打定主意不要好死了。

许子英这种混蛋军队,自然不能铜陵?于人民,他们在曲阳呆不下去,只好溜到行唐,投奔国民党的余部夏维礼。不久,随夏投降了日寇。

唉,我写这些混蛋干什么呢。他们的罪恶,难道是几张纸能写完的么。

一九六三年七月上旬

后人记:

从爷爷的回忆录上看到在1937年日本鬼子来了后,河北这块草头王太多太多了,而这些事情我做为土生土长的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曾发生过这些事情,从爷爷的回忆录中不难看出当年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各种队伍层出不穷,而这些队伍都是要收粮草的,并且从爷爷的回忆中可以看出他们根本不吃次的东西,顿顿大鱼大肉大米白面,可这些东西都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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