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人民十四年抗战中,有一个名字人们肯定都耳熟能详,那就是日本间谍川岛芳子。
在抗战时期,中国许多事件都跟川岛芳子有关:挟持溥仪到东北、煽动满蒙独立、上海一二八事变。
但是,也许你怎么也想不到,同样是一奶同胞,川岛芳子是日本大特务,她的亲弟弟却是人民解放军的一个纵队司令。这事乍听起来,似乎绝不可能,但这确是真的。
爱新觉罗·宪东,满清王朝肃亲王善耆的第二十一子,也是最小的儿子。是日本间谍川岛芳子的弟弟。他自小受父亲复辟思想的影响,曾和姐姐川岛芳子一起来到川岛浪速家接受日本武士道精神教育。
当然,善耆送给日本人川岛浪速的子女不止川岛芳子和宪东,在善耆的影响下,善耆长子宪章也把自己的长女即善耆的长孙女廉铝,同样也过继给了川岛浪速,更名为川岛廉子。
爱新觉罗·宪东生于1914年8月9日,他是善耆的第四侧室福晋所生,善耆给孩子取名“宪东”,意思是“把他宪(献)给东亚”,让他和日本人共同去实现东亚的繁荣与和平。宪东在这家族里得到了加倍的宠爱和精心的培育,家中来客都称他“王子”,仆人称他“爷”。
他出生的那一天,家族的希望与绝望就在他身上交织在一起。
就在同一天,善耆的第六个儿子宪英因溺水去世,年仅19岁。家族的悲痛还未褪去,善耆却为这个新生儿取名“宪东”,寓意“宪给东亚”。
这名字背后,是善耆的野心和悲凉:这个为了清朝奔波劳碌一生的肃亲王,孜孜不倦的理想和信念就是复辟大清国。但是,他也深知,单凭着现有的这些清朝遗老遗少,想要复辟大清国,那就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想要复辟,必须借助外力。
那么,能够借助的外力有哪些呢?日本人在东北虎视眈眈,这不就是现成的外力吗?
爱新觉罗.善耆早年就与日本浪人川岛浪速过从甚密,爱新觉罗.善耆反复思量,都觉得这是复辟满清一条绝妙的路子。故此,1913年,他把女儿显玗过继给川岛浪速,并改名“川岛芳子”,送往日本培养。
宪东的童年,始终笼罩在父亲肃亲王善耆的复辟阴影里。宪东从小被父亲善耆灌输“清朝复辟”的思想,穿上和服、学讲日语,接受日本小学的教育。即便如此,他仍对家族的命运充满疑惑。
一次,他无意中听到家人提起姐姐的事,才知道显玗已经改名换姓,成为“川岛芳子”。宪东幼小的心灵里第一次萌生了疑问:为什么我们要靠别人?为什么姐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保住?
而他的叛逆思想还没有等到机会生根发芽,父亲的死让家族迅速分崩离析了。
1921年,爱新觉罗.善耆病重去世。善耆可能万万没有想到,他去世不久,他住了一生的肃亲王府,也因为处在东交民巷,就被划归为外国使领馆,成为了日本使馆和日本、意大利的兵营。
善耆死后,他的二侧福晋和四侧福晋在争夺家族权力的过程中接连服药过量丧命。年仅7岁的宪东和另外两位善耆后人,也被福晋赫舍里氏送给了日本浪人川岛浪速。他们跟随川岛浪速到日本接受武士道教育。宪东改名川岛良治。
在日本,宪东每天被川岛浪速逼着学习日本生活方式,接受武士道教育。他穿着日本军服,学着挥刀劈木,但心中始终对这些“忠诚”“牺牲”的教条充满排斥。
这种排斥在他长大后愈发明显。宪东的十九哥宪容是个思想开放的年轻人,曾在东京留学,他带宪东去街头看普通日本工人如何生活。
首先让宪东不解的是,川岛浪速分明是个两面人,在肃亲王府的时候,对他们毕恭毕敬,非常客气。但是,等他们跟着他到了日本以后,川岛浪速似乎一下子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狠巴巴的人。
川岛浪速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温和文雅的举止,而是变成了一个凶狠的人。他对他们非常不客气,动辄呵斥,有时甚至挥拳就打。
其次,让宪东不解的是,那些穷得连饭都吃不饱的日本人,却还在为“天皇”的虚伪谎言卖命,这一切让宪东感到疑惑和愤怒。他忍不住问哥哥宪容:“如果他们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改变,我们凭什么相信他们能够帮我们复辟清朝?”
很显然,哥哥先容也并不是特别认可父亲的复辟梦。否则也就不会带着弟弟观察日本社会生活了。
在留学期间,哥哥宪容还偷偷带他接触了一位叫加藤惟效的日本共产党员。加藤惟效告诉他们:“所有的压迫者都一样,不管是日本天皇还是满清皇帝。真正能改变命运的不是复辟,而是革命,改变社会制度和秩序。”宪东虽然并没有完全听懂加藤惟效的这番话,但他知道,加藤的这番话像一颗种子一样种在了他心里。这颗种子正在等待着合适的气候生根发芽。
宪东开始怀疑家族的道路,怀疑从小接受的教育,甚至怀疑自己的名字被人下了咒。他极力想要挣脱这种被人套路的生活。
然而,想要挣脱这种被设计好的命运,谈何容易?
命运又一次将宪东推回了家族的旧轨道。1935年,他以“金宪东”的名字回到东北,进入伪满洲国的军队。
此时的伪满洲国,是日本在中国东北扶植的傀儡政权,宪东的堂哥溥仪是皇帝,但那只是名义上的皇帝,实际上他没有任何权力,身边经常围绕着日本特务,约束着他的行动。宪东之所以能进入伪满军队,完全是靠家族的关系。
姐姐川岛芳子在日本特务圈内很有名气,故此,宪东在伪满洲国军队里,也始终被人顺带着高看一眼。但是,宪东一直对此非常疑惑,内心对伪满洲国充满怀疑和鄙夷。他经常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我究竟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如果说我是中国人,怎么在中国自己的土地上,总是听日本人的摆布?我如果是日本人,为什么要来到中国的土地上为非作歹?”
由此,宪东越来越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由怀疑自己,到怀疑日本人的行为的正确性。
既然怀疑自己和与自己一样的人的正确性,那就说明自己队伍的敌人才是正确的。这就像解方程式一样,随着一步步推导,得出最后的结论,着实把宪东吓了一跳。
既然自己和所在阵线人群是错的,那就要向正确的轨道靠近。可是正确的轨道在哪里呢?东北遍地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联军。就像他在日本见到的那个日本共产党员加藤惟效。可是,中国共产党,就连日本军队都找不到他们,他又怎么能到找他们呢?
促使宪东思想突然转向的,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伪满洲国的“军官”们对日本人卑躬屈膝,这些伪满洲国的军官们,那可都是自己的同胞啊。我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怎么就非得听从日本人的吆喝呢?
这时的宪东,才突然明白一个道理,自己是中国人,中国人现在东北,就是一群亡国奴。满洲国的普通老百姓更是过着悲惨的生活,被日本军人肆意屠杀。细想一下,别说自己,就连贵为皇帝的堂兄溥仪,不也一样被日本人随意摆布吗?宪东内心的反抗情绪越来越浓,越来越强烈。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中国共产党人呢?
机会终于来了。
1944年,中共地下党主动找到了他,向他说明了当前的形势,日本侵略军灭绝中华民族的目的。经过严格考察后,宪东终于成为了中国共产党隐蔽战线的一员。
从此以后,宪东利用自己的有利条件和身份,开始为中共提供伪满军队的情报,甚至多次冒险将日军部署图送往抗日根据地。
1945年,日本投降,宪东终于公开脱离了伪满洲国。他把自己的名字改为“艾克”,彻底与清朝贵族的身份决裂了。
他的这一改名,是对家族的反叛,更是一种自我救赎。他加入了八路军,在李运昌部队中担任沈阳卫戍司令部第二纵队副司令。
他的军事才能和对东北地形的熟悉,让他在战斗中屡立奇功,很快成为部队的骨干中坚力量。
家族的旧人看着艾克的转变,有的愤怒,有的惋惜,唯有姐姐川岛芳子始终保持了沉默。也许,这时候的川岛芳子对自己多年给日本人当鹰犬,也多多少少有一点疑惑和怀疑?不管川岛芳子怎么想,她在邪恶的路上走的太远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抗战胜利后,川岛芳子因间谍罪被捕并判处死刑。临刑前,她给弟弟艾克写了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句话:“你走的路,也许才是对的。”
艾克没有回应,他也无法回应。此前的姐姐川岛芳子被关押在北平第一监狱里,这是她被执行死刑前给他寄出的一封信。
但他知道,姐姐的话是一种迟来的恍悟。毕竟,她被送到日本时,才只有六岁。六岁的一个小女孩,不就像一块橡皮泥吗?你怎么捏它,它就会变成什么样。
川岛芳子对弟弟说的那句话,我们可以从多方面猜测。站在一个赌徒的立场上看,她也许认为弟弟这一次是赌对了。若是站在一个一奶同胞的姐弟亲情方面看,也许她在庆幸自己的弟弟,以后的生活充满阳光-----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说,她终归是艾克的姐姐,她肯定不希望弟弟像自己一样走在一条死路上吧。
另外,川岛芳子之所以和弟弟这么说,可能还有一种彻底的恍悟。在她被关押在北平第一监狱等待审判前,律师曾经告诉她,假如她是日本公民,可能会被中国政府原谅,因为李香兰就没有被中国政府逮捕起诉。求生欲促使她委托律师找一下川岛浪速。她求川岛浪速给她制造一份日本公民身份。按理说,川岛浪速不应该拒绝她。她毕竟从小就在川岛浪速身边长大。即使养个小猫小狗,也有不舍之情。但是,川岛浪速冷酷地拒绝了她。
川岛芳子对养父的这种冷酷无情,不会没有想法。
新中国成立后,艾克的身份逐渐被历史隐藏。
他转业到地方工作,成为一名普通的干部。尽管享受地专级待遇,但他始终保持低调,鲜少提及自己的身世和过往。
他用余生投身于中日友好事业,成为外文出版社的日文翻译,翻译了大量重要资料,为两国文化交流贡献力量。
有一次,一位日本记者采访他,问他是否后悔背叛家族、背叛伪满洲国。
艾克笑着回答:“我没有背叛,我只是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家族的命运已经注定,历史车轮不能倒退回去,中国的未来,也不能被家族的过去绑架。”
艾克的一生,充满了被命运的捉弄,他自己的扭曲和反转,以及思想上的拼死挣扎。
他是川岛芳子的亲弟弟,却与自己的姐姐走上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他是清末贵族的后代,却成为新中国的红色军官。
他用行动证明,历史不容许倒回去。一个人的选择,可以改变家族的宿命,也可以超越时代的局限。
今天,当我们回望艾克的曲折故事时,就会发现,他的经历,既是他个人的传奇,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艾克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人只有顺应时代前进的步伐,才能有光辉灿烂的前景。一个人在迷茫的时候,不妨停下脚步,看看脚下前进的路究竟在哪里。
不管怎么说,艾克代表了那个动荡年代中的觉醒者,不仅是艾克,还有很多觉醒的中国人,他们挣脱了家族的枷锁,顺应时代大潮,选择站在人民的一边,这或许才是我们这个民族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向前迈进的真正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