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孔子重器,老子重道,各有所偏,但学老子易乱,学孔子无过

问道化鸣 2025-03-18 19:26:34
苏轼:你的《春秋传》等书超过古人,但《老子解》尚需完善

苏辙在《道德经解》自序中说:1079年,兄弟俩因为“元佑党争”,双双被贬海南,此次相逢,谈到平生所学。

“子瞻谓余:子所作《诗传》《春秋传》《古史》三书,皆古人所未至……唯解老子差若不及。余至海康,闲居无事,凡所为书,多所更定。”

他将修改好的《老子解》寄给苏轼,后见侄子苏迈文集中提到苏轼说起此事:“昨日子由寄老子新解,读之不尽卷,废卷而叹:使战国有此书,则无商鞅韩非……”

苏轼大意是说:如果战国有苏子由的《老子解》,就没有商鞅和韩非什么事了;如果西汉初年有此书,老子与孔子就不会分家了。如果晋宋年间有此书,老子与佛陀早就合流了。想不到啊,子瞻竟能写出如此好的著作。

苏辙写道:后来他在许昌居住的十年间,“于此书复多所删改”,不断地修订完善。因为,圣人的学说,哪能一读就能了解的。所以,每每有所心得,总要推翻前说。

从苏氏兄弟的交流中,不难看出,苏氏兄弟的“解老”,乃是建立在儒道释三教合流基础上的,这也不是苏氏兄弟的选择,而是时代如此,学风如此。

北宋从宋太宗赵光义开始,就确立了“无为+德治”的“应边”策略,主要是指慎征伐和不树威,专注内政,爱惜民力,赵普“复相”之后就提出“有道之事易行,无为之功最大”的治国方针(《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八.

吕蒙正、吕端等人拜相制依然称“致于无为”,“体黄老而行化,用致乎无为”(《宋大诏令集》卷第五十一)。

邢昺奉敕修撰《论语疏》,其对“为政以德”章之“德”,疏解为:“德者无为。”

同时,两宋学者光复儒学运动也如火如荼,理学家几乎全是道家、佛教的研究专家。而“老子注”也是历代最多的时代。

苏辙在另一篇“序”中提到“余年四十有二,谪居筠州”,与道全和尚论道一事,道全和尚叹服说:“吾初不知也,今而后始知儒佛一法也。”

后来他“解老子,每出一章,辄以示全”,每写出一章的注解都与道全和尚讨论,“全辄叹曰:皆佛说也。”

由此可见,苏辙的解老意趣在于“贯通三教”,所以南宋学者称“其多与佛书合”。

苏辙对“绝圣弃智”曲解:治世怎么能离开圣智呢?只是人们见末不见本

他说:非圣智不足以知道,使圣智为天下,其有不以道御物者乎?然世之人不足以知圣智之本而见其末,以为巧胜物者也,于是驰聘于其末流,而民始不胜其害矣。故“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苏辙承认“绝圣弃智”的思想“深度”,但他却认识:世人误解了老子。他认为老子说的是:没有圣明、智识是无法了解道的,让圣明、有智识的人来治理天下,怎么会不以道来处理社会事务呢?

但是世人看不到圣智的根本,只能看到圣智的肤浅表现,以为机巧能够驾驭局势,于是只会在道的末流来回折腾,如此带来的民之害多也。所以说“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苏辙此解堪称“硬伤”,他不愿意承认老子“绝圣弃智”的果决,哪里还分为“圣智”的“本与末”?

他解释“绝仁弃义,民复孝慈”说:仁爱者不会遗弃亲人,正义者不会背叛君主。但是,仁义衰颓之时,就会“窃仁义之名”以谋利,于是“于是子有违父,而父有虐子”,而此等仁义,只是“仁义之迹”。而老子要绝弃的正是此“迹”。

他说,仁义并非盗贼专有,但盗贼离开仁义也是行不通的。故“绝巧弃利,盗贼无有”也。

老子旗帜鲜明的“三绝三弃”到了苏辙这里,全被儒家思想所稀释,他对这一章总结说:“此则圣智之大,仁义之至,巧利之极也。”

为何说“后世执老子之言,以乱天下者有之,而学孔子者无大过”?

二圣的侧重不同:孔子重“器”,老子重“道”。苏辙对于“道”与“器”的解释别具一格,他说:“然孔子以仁义礼乐治天下,老子绝而弃之,或者以为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苏辙解释说:“《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孔子之虑后世也深,故示人以器而晦其道,使中人以下守其器,不为道之所眩,以不失为君子。而中人以上,自是以上达也。”

为什么老子要绝弃孔子以仁义礼乐治理天下的主张呢?是因为他们着力点不同。

《易经》有“道”“器”之说。孔子为后世考虑的很深远,所以向人们展示的是具体、实在的“器”,而隐藏了“道”,使中等层次以下的人遵守具体的、实在的形式,不被道的高深莫测弄迷糊,如此也不失为君子。而中等层次以上的人自然应当追求最高的“道”。

“老子则不然,志于明道而开人心,故示人以‘道’而薄于‘器’。老子认为治学的人执着于具体的、表面的知识,就没法体会大道。所以主张绝弃仁义礼乐来使人明道。

“夫道不可言,可言皆其似者也。”可以言说的东西只是跟“道”相似,却不是道本身。通达的人可以凭借“相似”而识道,而普通人看到相似的就以为是真的。

苏辙下了一个影响至今的结论:所以后来尊奉老子之言的,有祸乱天下的。而学孔子的人通常不会有大的过错。

何以故哉?“因老子之言以达道者不少,而求之于孔子者常苦其无所从入。”就是说读老子入道的人不少,而孔子“以器而晦道”,来求道的人苦于无从入手。

按照苏辙的说法,得道反而会有祸乱天下的风险,这个结论是否有依据呢?

他总结说:“二圣人者皆不得已也,全于此必略于彼矣。”老子孔子各有侧重,重视了这一面,就难免忽视了那一面。

苏辙的《道德经解》在历史上地位与影响如何?

苏辙的《道德经解》虽不像其兄苏轼所称“不意老年见此奇特”,但其“老子注”在历史上也堪称一时独步,正如南宋最后一位大儒林希逸所说:“前后注解虽多,往往皆病于此(道家过誉,而吾儒又指以异端)。独颖滨(苏辙晚年号颍滨遗老)起而明之,可谓得其近似。”

林希逸的评价是公允的,苏辙浸淫《老子》半生,“得其近似”之评,实为得当,只是“文义语脉未能尽通,其间窒碍亦不少。”

林希逸所说的“窒碍”,大概是苏辙以调和“三教”为宗,每遇老子否定圣智、仁义之处,必迂曲解读,以致原义大失。

比如苏辙解“绝仁弃义”,他认为老子要绝弃的是“仁义之迹”,而不是仁义本身。

而林希逸则基本遵循老子原意说:“仁义之名出,而后有孝不孝、慈不慈分别之论,不若绝而去之,与道相忘,则人皆归于孝慈之中,而无所分别也。”

再如,苏辙解释“绝学无忧”说:“圣人未尝不学,而以道为主,不学而不少,多学而不乱,廓然无忧,而安用绝学耶?”

这个解释就有点“窒碍”了:老子要“绝学”,绝的是刑政礼乐之学,所以苏辙不赞成,于是调和成学不学都不影响为道,故认为不必绝学。

林希逸则解释为:圣之所谓学,“众人之所不学者……此等字义不可与儒书同,论学则离道矣。”

除了注疏中掺杂儒家思想以及佛家教义之外,整体解读应为两宋老子注的压卷之作,远超王安石司马光、二程、朱熹等两宋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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