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陆军实兵演习中以“布雷德利”步兵战车改装的“下一代战车-任务架构技术演示车”（NGCVMET-D）

以人工智能驱动的双座型F-16D（X-62A）参与空战格斗测试为标志，美国空军在机器人战斗机的研发上取得了重大进展，而美国陆军在这一领域的成果也并不逊色。事实上，美陆军在技术装备层面进行大力投入的同时，对于人机一体化编组的规划也在积极进行中。其着眼点则在于尽快获得实战能力。正如2023年美国陆军协会年度会议上美国陆军部长克里斯汀·沃穆斯所说的那样：“这些综合编队将把机器人系统与人类一起编入部队，目标是让机器人而不是士兵首先与敌人接触。”目前，美陆军已经建成两个机器人排，一个部署在第82空降师，另一个部署在美陆军卓越机动中心用于作战实验。另外，美陆军还计划为装甲旅战斗队和国民警卫队的装甲旅战斗队引入机器人排。按照每个旅配一个排计算，至少需要部署16个机器人排，但这只是美陆军对于机器人战车（RCV）编组的初步规划，按照美陆军转型的路线图，基于海量资源的投入，更大规模的变革已在路上。

基于德事隆公司“粗锯齿”M5轻型无人战斗车的RCV-M原型车

几十年来，赞成使用机器人武器的主要论据之一是，在战斗中机器人受损仅会浪费金钱和机会，但不会牺牲生命，今天仍然如此。事实上，美国陆军领导人希望使用无人战车来降低伤亡、增强部队战斗力的想法可以追溯到21世纪初命运多舛的“未来作战系统”（FCS）。在构想中，FCS将是一个网络化的、诸兵种合成的战斗系统集成，它由有人操纵和无人操纵地面系统及无人飞机组成。它不是一个单一的平台系统，而是多个系统组成的一个集成系统，各系统之间密切协同作战。尽管一些无人机在那段时间飞上了天空，但地面上的挑战——包括树木和建筑物等物理障碍，以及对在人类居住的地方部署自主武器的犹豫——阻碍了无人地面车辆的开发和部署。所以将大量无人系统与人类士兵混编而成的FCS旅最终没能成为现实。尽管如此，组建人机混编地面部队的想法在美国陆军精英的头脑中并没有泯灭。相关的技术摸索与投入始终未曾中断。况且在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爆发后，美国陆军认为直接卷入高烈度地面作战的可能性在不断增加。所以伴随美陆军2021年3月发布《陆军多域转型：准备在竞争和冲突中取胜》、2021年12月发布《路线图2028～2029》等文件，美陆军开始向预备大国间军事冲突全面转型。也正是在这一背景下，作为美陆军编制体制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在机器人战车人机一体化编组方面的规划、实践与调整十分引人注目。

近年来，美军在智能化作战领域进行了大量投入，这些投入覆盖了战场态势感知、无人系统直接交战、智能化指挥控制、高端先进杀伤链以及智能化力量编组等多个方面。在战场态势感知方面，美军通过人工智能技术的运用，实现了对海量传感器数据的实时集成和分析，提高了情报分析和态势预判能力。例如，美军“全球信息优势实验”中的“盖亚”战役级态势感知系统，以及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模型进行情报信息快速处理等，都体现了人工智能在战场态势感知领域的应用潜力。在无人系统直接交战方面，美军加快提升无人系统自主水平，推动无人装备从辅战走向主战。美军通过实战化演练检验无人化作战能力，探索研发空战无人机、无人舰船等装备，使无人系统在未来战争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在智能化指挥控制方面，美军通过演练检验了多种智能化指挥控制系统，如“晶格”指挥控制系统、“先进战斗管理系统”等。这些系统利用人工智能技术实现多源数据融合、自动检测跟踪目标、威胁警告等功能，支持大规模多域作战。在高端先进杀伤链方面，美军实验检验了无源化杀伤链、跨域联合杀伤链等高端杀伤链，并将人工智能、自主系统融入杀伤网，加速杀伤链闭合。这些演练表明，美军正试图构建智能化杀伤网，实现多域多链并行打击模式，而在智能化力量编组方面，美军加强了无人机、无人舰艇、无人地面车辆等无人系统与有人系统的协同作战演练。美军试图实现有人无人协同作战，提升作战效能。事实上，对人工智能而言，实现逻辑推理等人类高等级智慧只需要很少的计算量，而实现感知、运动等无意识技能和直觉这种低等级智慧，却需要消耗极大的计算资源。人类面临的复杂性问题与机器面临的复杂性问题可能正好相反，人机各有长短，有很强的互补性，可以通过人机协同，由人负责判断“是否在做正确的事”，让机器负责“去正确地做事”。在强人工智能实现之前，人机协同作战是不可跨越的发展阶段。所以包括美国陆军在内，至少在20年内的路线规划中，美军智能化力量编组的整体理念是人机协同作战。即以智能化力量编组来推动人机协同作战的发展。通过人机混合编组，将人的意图识别与判断能力，与人工智能、机器学习和自主化等技术相结合，使空中、地面和海上无人系统进行战术至战略层面同步协同操作，充分发挥人机各自优势，从而产生更好的态势感知能力、生存能力和杀伤能力，具有不对称的协同和优势。

美陆军实兵演习中以M113改装的模拟RCV-H机器人装甲车

人机混编的前提和基础是相应的技术铺垫乃至应用层面的装备成品。从美陆军《路线图2028～2029》显示的技术体系来讲，主要涉及自主性、互操作、人机协同、通信、网络安全、动力与能源、载荷等几个方向。得益于长达几十年不间断在相关技术方向上的连续性投入，当下美国陆军地面无人作战平台系统的技术研究和产品研究方面优势已经比较明显，无论在机构结构设计方面还是仿真运动机理、控制技术方面都有较深入的研究。并且已经达到向应用层面装备成品转化的阶段。比如RCV项目是作为美国陆军下一代战车（NGCV）体系的一部分而开发的。按照最初的计划，美陆军打算采购三种不同量级的RCV：轻型RCV（RCV-L）、中型RCV（RCV-M）以及重型RCV（RCV-H）。单辆RCV-L可由旋转翼飞机运输，但配备的武器系统杀伤力有限，如自卫系统、反坦克制导导弹（ATGM）或无后坐力武器。RCV-L被认为是一种消耗性武器系统，这意味着其在战斗中被摧毁是可以预期和接受的。相较于RCV-L,RCV-M将提高车载武器系统的杀伤力，以应对轻型至中型装甲的威胁。单辆RCV-M可由C-130运输机运输。美国陆军认为RCV-M具有“耐用性”，这意味着美陆军希望RCV-M比RCV-L更具生存力。RCV-H将配备直射武器系统，能够击毁敌方装甲车辆。RCV-H被认为是一种非消耗性武器系统，这意味着它应该像载人系统一样具有生存能力。两辆RCV-H可由一架C-17运输机运输。2020年1月10日，美陆军宣布授予协议，由奎奈蒂克北美分部制造4台RCV-L原型机，德事隆系统公司制造4台RCV-M原型机。2021年6月，RCV-M进行了靶场试验，展示了原型机基本的行驶、战斗性能。不过，美国陆军对于RCV项目的规划实际上一直在调整，比如2022年8月，美国陆军官员表示在RCV计划中，将重点专注于RCV-L的研发，但仍然对各种不同尺寸的机器人感兴趣。2023年9月20日，美国陆军又表示选择McQ、德事隆系统公司、通用动力地面系统公司和奥什科什防务公司来制造RCV-L原型，并授予总计2470万美元的项目第一阶段资金。这些公司必须在2024年8月之前制造出原型并交付给陆军进行测试和评估。美陆军预计将在2025财年第二阶段的竞赛中选出一名承包商，并让其在2026年交付多达9架原型车，2027年将进行生产制造，2028年将进行初步部署。但是在2023年度美国陆军协会年会上，情况又似乎有了变化，RCV项目曾将轻型、中型和重型作为3个单独型号展开竞争，但在本次会议上进行了部分合并，轻型和中型平台合并为一种介于原计划中“轻型和中型”之间的尺寸。同时RCV-H也将被延后。对此，美国陆军地面作战系统首席项目官迪恩少将表示，这一调整的主要原因是项目更为注重有效载荷能力，而非仅关注尺寸。另外在会议上人们发现，合并后的RCV L/M竞标团队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当下参与美国陆军RCV L/M项目的共有4个企业或团队：分别是由McQ、BAE系统公司、HDT远征公司组成的团队、奥什科什防务公司和Qinctiq团队以及通用动力地面系统公司以及德事隆系统公司。

兰德公司兵棋推演中的蓝军战斗编组

MCQ团队参与RCV L/M项目的“狼”X 8×8战斗机器人发展自HDT公司的“猎人狼”系列6×6无人全地形运输车，配备轻型非充气轮胎，是若干展示原型中唯一的轮式无人车，使用柴油和电力混合动力，该团队表示，采用这一设计能够提高车辆的灵活性、隐蔽性和耐用性；德事隆公司展示的“粗齿锯”M3，与其早些时候的同系列型号“粗齿锯”M5具备75%的零部件通用性，该公司高管还表示，目前展示版本的“粗齿锯”M3具备一定浮力特性，在用户后期需要两栖能力的情况下，能够“很容易地”添加这一功能；奥什科什团队展示的RCV L/M原型是一款由电池供能的无人车辆，外壳为钢制，据称展示车载荷包括带有30毫米火炮的武器站和无人机对抗系统。该项目负责人表示也可根据需求，在平台上“集成任何内容”。通用动力公司在该次会议展示的TRX平台上则搭载了短程防空系统（SHORAD）。该公司表示，TRX平台重5吨，有效载荷5吨，选择安装SHORAD这一通常搭配“斯特赖克”装甲车等大型平台的上装部分，主要是为了展示车辆的多功能特性。通用动力公司官员表示，也在TRX试验过多种其他类型的载荷，如部署小型导弹系统、用于移动障碍物的机械臂和自主补给的运输载荷等。

兰德公司兵棋推演中的红军战斗编组

近年来，美陆军不断加大无人系统投资建设力度，加速推动陆战场无人化作战进程。按照美陆军《机器人与自主系统战略》中的规划和设计，美陆军计划在2029年前推动机器人任务部队在师级单位普遍存在，2040年前在陆军六大关键能力中，将有人/无人智能化作战作为美陆军的重要行动样式，并实现其由战术层级向战役层级跨越。事实上，在进行关键技术布局以及应用级的RCV项目落地的同时，美国陆军对人机一体化编组的规划与实践也在同步展开，以免出现人等装备的情况，并根据验证的结果对RCV等项目的研发内容及部队编制构想进行调整。比如早在2021年9月，兰德公司发布了《利用战术兵棋进行人工智能平台实验》报告，记录了一次人机混编部队的兵棋推演结果。兵棋推演场景设想在2030年，“蓝军”和“红军”部队在波罗的海地区爆发了一场地面战争，想定设计了蓝军机械化连特遣部队攻击拉脱维亚古尔班附近的红军机械化步兵战斗群，目的是消灭红军部队并穿越该地区向东机动。兰德设计了两个方案，这两个方案中红军都编有T-90坦克、BMP-3步战车、侦察无人机、炮兵和步兵。在首次推演中，兰德公司的专家为蓝军装备了M1A2“艾布拉姆斯”坦克，“布雷德利”步兵战车、步兵、一些侦察无人机、155毫米榴弹炮以及两种不同吨位级别的遥控式RCV。这个推演被称为基准推演，是实验论证的基础。轻型RCV重约10吨，配备有“标枪”反坦克导弹级别的武器。中型RCV重约12吨，可携带30毫米的机关炮或类似武器，基本与有人驾驶的“布雷德利”步兵战车的武器相匹配。第二场推演中，蓝军的编组结构大体类似，但兰德公司的专家们使用了自主性大为增强的RCV，这些战车在大多数场景下不需要由远程人工操作员实时遥控。

两场兵棋推演的结果十分耐人寻味，在基准推演中，由于要保持与机器人车辆畅通无阻的通信链路，这给“蓝军”带来了很大的限制，使“蓝军”的战术步伐变得复杂，特别是当“红军”对“蓝军”的通信链路施加了有效干扰后，情况就愈加严重。最终，由于作为进攻一方的“蓝军”缺乏态势感知能力，其行动在一场失败的反伏击战后被“红军”击退，而在第二场推演中，由于“蓝军”RCV的自主性大为增强，其作战能力明显大于遥控式RCV，以至于“红军”放弃了伏击战的意图，“蓝军”最终达成了战役目标。另外，在两场推演中，兰德公司的报告中都显示，“蓝军”并不会因为RCV的损失而感到遗憾，但无论是遥控式还是自主式RCV，吨位较小的RCV作战能力都较为有限，实际上不堪大用。除了兵棋推演外，美军还在一系列规模不等的实兵演习中摸索着人机混合编组的最佳形式。比如在2020年10月，美国陆军第4步兵师第3装甲旅战斗队（ABCT）第10骑兵团4中队C连的士兵利用由“布雷德利”改装而来的“下一代战车-任务架构技术演示车”（NGCVMET-D）和奎奈蒂克北美分部提供的由M113改装的RCV样机进行人机混合测试。在这次测试中，人类士兵操作2辆NGCVMET-D控制4辆RCV-L,4辆RCV中有2辆安装了整合有12.7毫米机枪的遥控武器站，有一辆安装了整合30毫米机关炮的武器站。通过这些初步的推演和实兵演习，美国陆军确立了初步的RCV运用和编组使用构想。大体来讲，机器人车辆将与有人车辆组成三车编队作为最小的战术单元，其中包括一辆载人控制车和两辆具有一系列可能有效载荷的机器人“僚机”。佐治亚州摩尔堡陆军机动卓越中心司令柯蒂斯·巴扎德少将在2020年的美陆军协会会议上提出了人机混合编队的愿景，其中机器人系统先在主力部队前方收集情报、进行监视、嗅探化学/生物武器，建立反无人机系统并执行突破任务，然后人机混合编队建立战场控制，最后更多的机器人将被派去“杀死我们的对手，并对我们的对手产生致命的影响”。此后，随着更多有RCV原型车参与的实兵演习的展开，进一步的经验反馈接踵而至。比如，在2022年7月的“融合2022”演习期间，美陆军第1骑兵师第7侦察中队（下辖“黑鹰”骑兵连、“阿帕奇”骑兵连与“科曼奇”骑兵连）在国家训练中心的仿真环境中与大国假想敌部队（OPFOR）进行了为期9天的模拟对抗演练。第一天，第7侦察中队在没有新技术支持的情况下开展模拟对抗，目的是为后面的比较案例研究建立基础。之后的每一天，第7中队都被赋予一种新技术，目的是增加战场的复杂度并为中队提供能够击败假想敌的更强能力。结果表明，RCV的引入能够降低作战人员的风险，同时在各种任务领域显著提升部队作战并取胜的能力。大体来说，在“融合2022”中，“黑鹰”骑兵连以RCV作为中队的主要作战力量，投入了大量RCV对关键地点进行打击，这对于打开中央走廊来说是非常重要的。“黑鹰”骑兵连仅折损了1辆RCV便夺取了关键地域，而在第一天没有RCV加强的模拟对抗中，骑兵连损失了2辆“布雷德利”战车和许多步兵。“阿帕奇”骑兵连在本次模拟对抗中也获得了类似的结果。RCV与间瞄火力相结合可提供极为强大的战斗力，在关键地点的争夺战中，敌军部队要么撤退要么被消灭。RCV使“阿帕奇”连能够在几乎没有任何伤亡的情况下夺取关键地域。在引入RCV的情况下，模拟对抗每天都能取得同样的结果：RCV能够使中队在不经受重大损失的情况下穿越“无人之地”，并夺取率先进入中央地带所需的关键据点。RCV能够在骑兵部队暴露前提供预警并在遇到敌军部队时直接交火。在“融合2022”模拟演习中，“科曼奇”骑兵连是唯一没有配备RCV的部队，遇到了比其他连队严峻得多的挑战。虽然“科曼奇”连也轻松穿越了“无人之地”，但在争夺核心地区的时候却遭到了极为顽强的抵抗。该连仅配备了若干无人机，因此无法发现并摧毁躲避在敌方RCV后方的敌军部队。如果再遇到强风天气，那处境将变得更加糟糕。“阿帕奇”和“黑鹰”连由于有RCV的支援，因此在遇到同样情况时仍然表现良好。在没有前线机器人或前线传感器支援的情况下，“科曼奇”连的损失一直较高，几乎无力完成任务。

通用动力地面系统公司TRX的架构可以支持多种武器系统和有效载荷，并具有混合动力传动系统

由“布雷德利”改装而来的“下一代战车-任务架构技术演示车”（NGCVMET-D）和奎奈蒂克北美分部提供的由M113改装的RCV样机

通过类似“融合2022”这样的实兵演习，包括战场框架设计在内，美国陆军收获了大量关于RCV应当如何编组使用的经验

正是通过这场“融合2022”演习，美国陆军确定了在给定多种无人机和RCV的情况下应当如何设计战场框架。标准战术是联合兵种分层。无人机等传感器作为首层，部署在编队前沿作为前线传感器（FLoS），为师级部队的目标选取流程、收集信息需求并识别目标。前线机器人战车（FLoR）紧随前线传感器之后，可作为战场传感器的补充，但主要还是作为与敌方直接交火的首层作战力量。最后一层是传统的有人前线部队（FLoT），部署在前线机器人部队的支援范围内，受到前两层作战力量的保护和信息支援。对于指挥官来说，这种分层的战场架构能够提供额外的决策空间，因为前线传感器和前线机器人会促使敌方部队开展应对行动，从而在部队投入实际战斗前绘制敌方行动图并塑造战场。骑兵中队在掩体后的安全地点部署前线传感器。这些传感器能够扩展整个中央走廊的长度，为师级和旅级火力单位确定敌军位置，从而实现精准火力打击。这些前线传感器还能覆盖骑兵中队暴露的侧翼，通过近距离自主侦察能力为指挥官提供敌军攻击预警，使指挥官能够将更多战斗力集中在关键地点。一旦敌军消耗到一个可接受的水平，RCV便在通常称为“无人之地”的区域内分散部署，在这个区域内敌前方部队已经被大范围的火力打击所摧毁，RCV向前推进至“无人之地”的另一边，对更多未被前线传感器发现的目标进行捕获和火力打击。面对RCV，敌方部队陷入了两难境地，选择对RCV进行打击会将自身暴露在迫击炮和大口径火炮的射程内，而在原地静止不动则会被RCV探测到并摧毁。当且仅当前线机器人推进至“无人之地”的另一端时，骑兵中队的前线部队才部署至掩体之外。在部队推进的过程中，仍始终保持在前线机器人部队的支援范围内，这样既能确保RCV的生存能力，又能够有效扩展前线部队的直接交火范围和观测范围。这时，若敌军选择交火则会暴露在迫击炮和大口径火炮以及前两层直接交火力量的射程内。

事实上，通过类似“融合2022”这样的实兵演习，包括战场框架设计在内，美国陆军收获了大量关于RCV应当如何编组使用的经验。比如，RCV的直瞄火力与从安全支援距离进行监控的人类操作员的火力相结合，能够扩大近距离战斗的纵深。通过在有人系统和无人系统之间增加一个监控层，即可进一步扩大作战纵深。因此，只需对条令进行较小的变更即可轻松地将RCV整合到美国陆军当前的作战思想中。RCV最适合从事危险、肮脏或枯燥的工作，一方面能够降低传统部队暴露于敌方火力的风险从而提高部队的生存能力，另一方面还能使传统部队专注于只有人类才能执行的需要大量思考的有意义的任务。RCV的运用场景从需要将更多战斗力集中于关键点的兵力节约型任务，到需要利用大规模RCV来降低部队和任务中关键时刻和地点风险的决定性作战行动。但同时，美国陆军也意识到，若RCV运用不当，不平衡的合成兵种编队会让这种无人装备暴露于敌方火力之下并被轻易摧毁，这一点与陆军任何其他装备无异。尽管RCV相对于骑兵更可以接受消耗，但该装备仍旧是一种有限的资源，指挥官必须确定RCV适配其整个合成兵种概念的方式，并为这些战车提供必要的防护以确保其具备能够持续使用的生存能力。更重要的是，美国陆军通过这些由原始的RCV参与的实兵演习意识到，新技术的发展固然重要，但人才是技术得以成功运用的关键。人在制定涉及道德和伦理方面的决策时仍然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并能够确保整个合成兵种编队的平衡运用，而技术一旦离开了人类的创造能力，只会成为昂贵的目标。正是基于这些摸索，美陆军在装备成型之前，已经实际展开了人机混合部队的编制工作。另外，美陆军还计划为装甲旅战斗队和国民警卫队的装甲旅战斗队引入机器人排，按照每个旅配一个排计算，至少需要部署16个机器人排。但这只是美陆军对于RCV编组的初步规划，按照美陆军转型的路线图，基于海量资源的投入，更大规模的变革已在路上，并与美陆军正在推进的编制体制改革密切相关。多域作战理论是目前美陆军的作战指导思想，也是此次美陆军编制体制调整的指导思想。该理论是美军“第三次抵消战略”的直接理论成果，其经历了较长时间的阐发过程。其规划组建的多域任务部队是一种“能够投送远程精确打击，整合空中目标与导弹防御、电子战、太空、网络空间、信息战能力，在竞争与冲突中用创新技术支持联合部队和盟友，挫败敌方的反进入/区域拒止策略，执行多域作战的陆军新型编制。多域任务部队借由技术优势形成全域非对称优势，实质上是战区级别的旅级火力打击/支援单位。第一支多域任务部队由炮兵第17旅、I2CEWS战略支援营，早在2017年就已经编成。经过多年验证，多域任务部队得到美陆军现代化项目在装备、技术上的全面加强，拥有远超一般炮兵旅的战区级情报侦监能力和远、中、近多层次精确打击能力。美陆军计划组建5支多域任务部队：2支部署于亚太地区，1支部署于欧洲，1支部署于北极地区，1支为预备队。但在多域作战理论阐发过程中，美军意识到多域任务部队难以动摇竞争大国的反进入/区域拒止体系，美陆军需要更大规模的战役兵团，因此形成“旅级以上部队”概念，也就是将师从一级行政管理单位，重新整合为战役单位。根据“瞄准点2035”和“航路点2028/29”规划，包括突破师、重装师、轻装师、联合强制介入空降师、联合强制介入空中突击师5类师级编制将成为美陆军的地面作战核心，也就是所谓的旅改师。大体来讲，美陆军重新编成的师一级单位编制的调整体现了很多特点，比如进一步加强兵力、强化自持自存能力、具有鲜明任务导向、与装备现代化深度融合等，其中与装备现代化深度融合，也就是为尚未列装的现代化项目预留编制，则与RCV的人机一体化编组高度相关。直白地说，这是指每个师的作战旅中都将编入一个装备RCV-H的连。这个连将由3个混编排和一个技术支持排构成。每个混编排装备3辆前沿控制车辆和5部RCV-H。另外，重型突破师的每个作战营也可能嵌入一个RCV-M连，为营指挥官提供额外的杀伤力、机动性、侦察和电子战能力，并在营部连中再加入一个RCV-M排。

余论

美陆军在RCV领域的技术布局早，装备应用层面的编组规划和摸索实际上也在同步进行中，具体的路径则是人机协同、人机混编。所以一般认为，根据《路线图2028－2029》等文件，以2030年为重要时间节点，美陆军将可能实现15%～25%的作战兵力由机器人承担。但目前来看，美陆军推动建设“人机混编编组”至少面临以下3点挑战：一是业界对美国陆军推进RCV项目的方式提出了质疑，即试图将机器人系统一块一块地拼凑起来，而没有为有效载荷或关键的通信和网络设备（这些都是使无人驾驶车辆发挥作用的必要组件）制定明确的竞争策略。这很可能对RCV项目的最终落地造成不利影响。二是美国陆军对于RCV项目自主性能力的预期仍是过低的，这影响到了“机器人技术内核”（RTK）软件的研发质量。目前，在美国陆军主导下，佛特拉、科迪亚克机器人、內雅系统和陆上人工智能四家公司获得自主导航领域管道协议，应用直觉和规模化人工智能两家公司获得机器学习和自动化领域管道协议，而安杜里尔和帕兰提尔两家公司则负责软件系统集成。但批评者们认为，这是一种过时的、低效率的研发模式，只适用于“机械化时代”。三是在目前美陆军进行的一切关于RCV的编组演习在规模上都相对较小，无法准确反映出与旗鼓相当的对手交手的战场烈度。所以，在可预见的时间内，美陆军RCV无论是装备研发还是人机一体化编组必然还会经历不断地反复调整。

结语

机器人战车在地面部队的大规模应用是一件极富挑战性，但同时又有着极大潜在收益的事业，所以这可以解释了美陆军下一代战车跨职能团队负责人杰弗里·诺曼准将为什么会在2024年7月初透露，根据目前的技术发展情况，首批部署的RCV将不具备预期的强大自主能力，但美国陆军仍决定将这些装备交给士兵、部队和司令部以进行实战检验。其应对大国冲突的焦虑也由此可见一斑。

★杨邈